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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与白二碰面,他俩之间十分怪异,具体景况不明。”
之后的话被墨迹洇得模糊,我看不清楚。
墨迹下是新色湿润。
“白二在阳曦峰留字走人,这厮太没礼貌。小白这两日性子愈发像从前了,虽然不大温柔,不过本世子十分喜……”
下头字没写完,看样子是被我打断的那会儿写下。
我挑眉看他,“你每日都做这些摘记?倒是新鲜,瞧不出呀阿熙。”
楼熙一直在边上瞧我,约莫是心里紧张,手中捉住的衣摆都揉皱得跟坛子酸菜一样。
半日他才支支吾吾开口,不复往日自以为倜傥风流,“不就是我这一长阵子记性都不大好么,这才寻些摘记,又看你前一阵都不大有精神,好不容易这一回来,就寻些有趣的物事嘛给你瞧嘛。”
我卷起线装册子藏在袖中,朝大张嘴巴的楼熙笑道,“好,我收下了。”
白二是我,小白又是我,这里头都是我。
本兰草不由得瑟,心中仰天大笑三百声。
第51章 如意郎君
又是一大早,昨夜里落了小雨,阴阴湿湿,一直没睡好,楼熙扒在我床上倒是香甜,只露了两只脚丫子,我身上全部锦被都叫他卷到一边。
抱是抱着,隔着被子把小爷搂得死紧。
结果醒过来他瞧我两眼下乌青遍布,不住朝他咳嗽,呛得满眼通红,才明白过来是个什么事儿。
“你这是……”
我精神萎靡,“头疼脑热咳嗽,大抵是伤风受了寒。”
他晃了半日,才摸着脑壳恍然大悟,“得,今日出游又废了。”
我吸溜两下鼻子,瓮声瓮气,毫无力气捶了他一拳,“还赖我?”
楼二子顿时苦笑摆手,“哪敢哪敢,您老最大。”
我继续横眉竖眼,恨不得从鼻子里坑气,无奈堵得严丝合缝,这三九天里,叹一声这伤风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楼熙面容异常夭挑俊美,同阿玉原本一般的下巴尖细,虽则比不上阿玉原先五分一二,却也有那么些神韵。
我十分想念原先那副祸水形容,更有兴趣在原先的阿玉面前吞个豹子胆唤他一声“兔儿爷”。
我现在胆子养得甚粗壮甚肥。
床笫之事,却永远是个白下头。在上头的机会渺茫且至今瞧不见一丝曙光,大抵这就是楼熙常讥讽我女气的因由。
楼熙还总嘲笑我腰子僵硬,总笑得我更是僵硬,瞧在我眼里就是阿玉叉着腰甚是猖狂的大笑我在他身下不够灵巧轻盈。
烂木姥姥不开花儿,你哪会儿被人折成几段棍试试,小爷一定……拍掌大笑,三月不休……
我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转眼却见楼熙一脸怪异望着我,忙端正了坐姿,继续嗡里嗡气,“今儿晚上你睡隔壁厢房去。”
楼熙眉梢掉下,长“啊”了一声,随即提高音调,“那怎么成?这、这、这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不是?”
看着他扭曲神情,我心中终于稍稍安定,朝他龇牙道,“你在这儿,明日直接给我备个坟头三炷青香就成了。”
楼熙还想嘟嘟囔囔,我终于耐心耗尽,伸手过去揪一下他耳朵,另只手也跟双脚一起缠在他身上,“不过白日么,还是你照顾我罢。”
他这才转阴成晴,欢天喜地,同个三岁孩童一般。
管家请来大夫号脉,一把长胡须的青衫老头儿在我腕上摸来摸去,半日才诊出一个风寒来。
这草头郎中大抵是来圈钱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我这模样不是着凉就是受寒。
药很快就端了上来,蓝花白底的药盏里黑咕隆咚的汤汁摇摇晃晃,伴着一股子醉酒吐满身还几日不洗的酸气直冲我鼻头,本兰草不由一颗小心肝儿也跟着打颤,生怕它进了我嘴里吐不出也拉不出……
眼风扫过楼熙,那厮脸上正扭曲拧巴笑得下贱至极。
于是叹了一声,“阿熙。”
楼贱人顿时精神抖擞走到我床边,“老爷有甚吩咐?”
我努了努嘴,耷拉着眼皮苦巴巴瞧着他,“既然这风寒起因是阿熙你夜里抢被子,不如就分一半儿你给喝了罢,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楼熙捂着鼻子涎着脸,“你现下才得好好吃药嘛,虽则这药长相不尽人意,且带了些味儿,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不是?”
我登时拉下脸,楼熙这才举手,“我从我从,我从还不成么?”言毕又恬不知耻过来扯着小爷纤细瘦白的手来回晃荡,“大人息怒,息怒。”
于是我很大度将托盘上装蜜饯的小盅里蜜饯一口包下嚼进肚里,倒了药盏里三成药汁,托起小盅义无反顾一口咽下,气都不带喘。
我瞬间明白为何桑问瞧着药盏总一脸临终前没回光返照的表情了。
好歹只有三成,我就当壮士断腕。
递了个眼色与楼熙,他一边苦巴着脸一边对我笑得歉疚不已,苦大仇深端起药盏,啜了一口。
随即我笑眼见楼药篓子大声骂了句娘,身前吐一地药汁。
他求助望着我,大抵是被药味儿逼得气若游丝,“小白,快安慰我两声,说说我是你的什么呀?”
瞧他使劲递眼色,大抵是想让我说出个心头好?心肝儿宝贝儿?
我正掏出那卷昨日搜刮来的春宫册子瞧得津津有味,想也不想回头望着正皱巴着一张脸喝我剩下汤药的楼熙,满面春光灿烂,“替药篓子?”
楼熙原本皱起的俊脸更皱了,“啊……”
这册子果然有趣,我又翻过一页,转头看看,楼熙还一脸巴巴儿瞧着我,苦情又伤怀,跟个十八年华上青楼倌儿馆的小太监没啥两样。
“那就如意郎君罢。”
一道紫影迅疾扑到我身前,浓重的药味儿袭来,脸上被二皮脸楼熙狼狗咬了一口,他声音欢愉响在耳边,“说得真不错,我当然是你如意郎君。”
是如意狼君罢……
我满面无奈,摊手推开他,只叹当初伤了阿玉的饕餮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大智慧满脑的阿玉成了如今这副二愣子模样。
不过挺不赖。
楼熙得了这一喜,回身继续同剩余药汁作斗争,我垂头作势闲闲望着线装册子,两只眼珠却转得滴溜溜,脑中想的满是当初为什么偏偏喜欢上阿玉这么一个阴晴无定的美人儿。
地府初见,他带我离开旧地,从此之后再也未曾见过能及阿玉半成风采的人。许是我这株兰草轴得太过,认准一人再也咬死不放手,虽则我也没见怎么抓着不肯放抠烂指甲盖。
风月情爱这档事儿,即使是我这来日的糙老爷们儿也尝得其中三味苦得牙软。
来了人间太久,红尘浊浊早就掩了本兰草满身仙气缭绕,虽则这仙气本身也不大多,以致我差点忘记我也并非凡人这一路,只是身边来来往往,过客甚多,我却又偏偏认识这么一个被阿玉附了身的人,楼熙。
若说阿玉曾经性格太过暴烈扭曲,是因为手足被残,友人逢灾,那楼熙这二皮脸的性子便是他最基本的模样。
天然去雕饰的二皮脸,游手好闲,这才是玉枯舟,甚合我口味。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明日何安身。
第52章 白当当
风寒几日里,楼熙待我可谓无微不至,恨不得夜里睡在床边脚踏子上,也没再因白秀才骤然离开昌州而问什么,更没白日出门夜里不归。
当然,还替我分七成汤药共尝苦味儿,这点才是真高兴。
他记性着实不好,大抵是身子里由阿玉魂魄主宰,两人魂魄混在一处愈发紊乱起来,常常说着说着便会倒回去继续,前不着调后没尾,也不知这景况会到什么时候才了结。
借着这两日风寒清净,我也思索了许多,桑问说阿玉只记得夜兮白,却掩了阿玉为什么只记得我一个,还有他受伤因由,还有饕餮。
越想越不妥当,心中空空落落。
脑壳想疼的这会儿,“吱呀”一声,一股羊奶腥膻气随着门开扑面而来,楼熙风尘仆仆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个黑布罩着的大笼子,里头并没任何响声,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物事。
“小白小白,快瞧瞧我今日上街给你带回了什么。”
唔,清早出门,过午才回,还一身动物腥臊味儿,发冠都松到一边,这二世祖。
我咳嗽两声,慢慢应了,“阿熙。”
他端开桌子上一套茶具,并着桌布也一齐卷开,只剩光秃秃一张乌木大圆花桌立在屋内正中,接下来只见他大喇喇扔下手中大笼子置在桌上,“哐”的一声,伴随黑布笼罩下一声类似小兽呜咽的声音。
“嗳你秀气点儿,这里头是什么?”我十分疑惑,对于楼熙这厮近日所做所为都难以揣测。
他拍拍身上染上尘土,正喝着水头也不回道,“你这几日在别院里总病恹恹,我今日便去了下九坊,替你寻了个有趣物事。”
下九坊,顾名思义便是下九流,在昌州最外头的大巷子,里头鱼龙混杂,戏子推油,龟公青楼,剃头挑子澡堂擦背,妓女偷儿捡骨灰。只是这里头有趣的物事也多得很,也有异域人流落此地,故而鱼龙混杂,且环境极其脏乱差。
楼熙转过身来,见我披着外衫下床准备去揭笼子上的黑布,忙一把转过来扯住我带进怀中,顺势拍开本兰草正伸向黑布的手“脏脏脏。”
我觑眼瞧他,“那你身上呢?显见同这笼子也差不太多罢。”
楼熙有些讪讪,面带微窘一把按住我肩膀将我安置在凳上,另一手掀开笼子上的黑布,笑容灿烂,嘴巴咧得很开,“快瞧。”
我转眼望向桌上,灰铁笼子里是一只灰毛狼崽,眼见毛皮柔软,却带了些脏,正半眯着眼趴在笼子边四处张望,两只爪子使劲儿挠笼子边,大抵是刚出生不久,开阖的嘴巴里齿关洁白,半星也不显得尖利,身子短小肥胖,尾巴耷拉着甚是有趣。
我明知故问,“得,这是头……猪?”
楼熙哈哈笑了声,“这是头狼崽子,适才在下九坊遇见一个外族人卖它,母狼听说是难产死了,想着你应当会喜欢它长得有趣,便买了下来。”
我伸出手指隔着笼子蹭上小狼崽的鼻头,小家伙嗅了嗅,又伸出粉红小舌来舔,沙沙舔得手指头怪痒。
楼熙见我自顾自玩的欢愉,又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