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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刚蒙蒙亮,还得过一会儿才到做早饭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阿篱借着微光摸到厨房里,一掀开锅盖就看到竹帘上放着的一大碗米饭和一盘拼放的菜。很明显,这是夏家大婶子特意给自己留的饭。
添了两把柴把锅里的饭熘热,再手脚利落地刷锅、淘米、舀水,然后坐在灶前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烧火煮米饭。沈青池跨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灶膛里微微跳动的火光照在小狐狸的脸上,映得红扑扑的脸颊一下一下都规律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第一眼看觉得有趣,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涌上淡淡的酸楚。这样蜷缩着坐在灶前吃东西的小狐狸,怎么就这么委屈呢!
小板凳被夺走,整个人也被挤到了一边儿。阿篱捧着饭碗使劲卡巴卡巴眼睛,咦,向来远庖厨的阿青居然在帮他烧火!回过神看清阿青在狠狠瞪自己,阿篱忙把脑袋扎进碗里扒拉饭菜,时不时地撩起眼皮顺着碗边小心翼翼打量一脸面无表情的阿青,脸颊鼓鼓的一动一动咀嚼着嘴里的饭。
“阿青,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饥肠辘辘的感觉消失了,想要回到熟悉环境的渴望变得异常急切。可是,这次是跟着素然大哥出来学东西的,真的能任性地提回家吗?
沈青池瞧瞧小狐狸捧着的碗里还剩下一多半的饭菜,挥手示意他接着吃。
“放心,我昨天晚饭的时候已经和素然说过了,明天吃完喜酒我们两个就
第49章 白首之约
沈青池口里说的喜酒是夏村长亲侄子娶亲;昨晚吃饭时夏村长得知他们要启程离开,便力邀他们多留两天喝杯喜酒再走。
打从知道要去喝喜酒,阿篱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匆匆吃了饭就跟着夏家大婶子去帮忙了。素然和夏村长一家看到他又恢复了精神的模样也算放心了。原本就打算蒲元村是最后一站,这边的事办妥后也就准备启程;赶在年前到家。尽管昨晚沈青池说的简练;但素然心愈发的愧疚和后怕;阿篱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让他回去和老爹如何交代?!刚刚吃饭的时候阿篱的脸色虽然好了不少,但还透着淡淡的苍白;可见受了多大的惊吓。稻米采买的事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弄妥;胆敢对阿篱下手的那帮混蛋也得好好拾掇拾掇;素然也觉得让沈青池陪着阿篱先行一步回去也好。于是早饭后,俩人就去镇上准备赶路所需的车马等物了。
再说阿篱这边,跟着夏家大婶子到了新郎家后就帮忙准备明天喜日子要用的红鸡蛋和喜馍馍。蹲在院子一角,用干丝瓜瓤把圆滚滚的鸡蛋一个个刷洗干净了放进架在院子里的大锅里,再放进去两块苏木,大火煮开锅,一刻钟后揭开锅,满眼鲜艳的红。蒲元村这边煮红鸡蛋向来都是用红纸的,头一次看阿篱用苏木煮,上色均匀又省事,院子里忙活的妇人们围上来好一顿夸赞,弄得阿篱好个大红脸。
“今天,很高兴?”当晚,沈青池洗过头后坐在椅子上任小狐狸用布巾给他擦头发,一偏头就看到那张小脸还挂着傻兮兮的笑呢。
“嗯,高兴。”夫子曾经讲过,人类的大婚之喜就是两个人结百年之好定白首之约。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美好,现在能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份喜悦,仿佛能感同身受。
初冬里夜晚漫长,皎白的月光映着地上的白霜,夜色并不黑暗。或许是之前睡多了吧,夜已经很深了,阿篱却仍然没有睡意。为了不影响阿青,他也不敢随意翻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会儿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微微侧过头,阿青睡着的脸在微光中显得那么宁静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吧?阿青天分那么高,总有一天是要修成正果位列仙班的。。。。。。
是不是生命如人类那般短暂,就能有人陪自己过完这一辈子了呢?
不。。。。。。不能这样想,现在这样就好,想要的多了,会成为别人的负担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小心翼翼调整了个姿势背对着沈青池的方向蜷缩起身体,放空脑袋里所有的想法,睡意随后慢慢的笼罩而来。
感觉到身边那只小狐狸的气息渐渐轻浅绵长,一直被认为睡着的沈青池竟然睁开眼,双目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这只小狐狸,刚刚心绪乱得真够可以的,总算是睡着了。
沈青池转过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团得像个汤匙似的小狐狸,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觉得好笑又心软。
轻叹口气,沈青池裹紧身上的被子翻身靠了过去,头枕着一个枕头,身体隔着被子紧靠在一起,那姿势,活像两只扣在一起的汤匙。
天气真是冷了啊,果然两个人凑在一起比较暖和。
农家的拜堂礼比不得高门大户的排场,但也谨遵着传代、跨鞍、拜天地、结发、饮合卺的规矩走。布置一新的大红堂屋里,跨过马鞍的新娘子手持喜带的另一端被新郎牵进喜堂,郑重行三拜礼,在众人的道贺声中结为夫妇。
满脸通红憨笑着的新郎,红盖头下低着头害羞的新娘子,以及四周围爽朗的笑声,构成了阿篱对婚礼最美好的印象。
“看这孩子这高兴的样子,阿篱,莫不是也想娶新媳妇了?”在一旁观礼的夏家婶子见阿篱一张俏生生的脸被满堂的红映衬得愈发生动,忍不住说起了玩笑,引得一旁的婆子婶子们也跟着说笑起来,弄得阿篱脸红的直媲美晚霞了。
可惜了,旁边某人的脸色就没那么红润了。
素然不露痕迹地打量了浑身冒凉气的某人两眼,浮上淡淡的笑意。
村里的喜宴朴实而不注重样式,大锅炖炒出来的菜,论精致自当和酒楼里的席面没得比,但味道却别有风格,而且,都是拿日常用的海碗盛菜,颇有一股豪爽气。
酒酣饭饱,便是筵席将散之际。沈青池素来不喜人多,阿篱也不太喜欢送别的场景,所以,吃过喜宴后,两人就和熟识的人浅浅打了招呼回夏家,同行的只有素然、老刘和夏村长一家人。
沈青池和阿篱的身份,素然是知道一些的,料想俩人断不会一板一眼乘车回去,所以便从县上买了马车回来,干粮什么的也不过备了一天的分量,沈青池抬腿跃上车坐在车夫的位置,待阿篱和一行人道了别上了车坐稳了才驱车往村外奔去。
这次的道别,阿篱觉得没有往次那样难受,可能是被回家的喜悦冲淡了吧。
尽管心里早知道阿青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但万万没想到居然到了能腾云驾雾这般程度。战战兢兢地端坐在软绵绵的云彩上,不停穿梭在团云中就日行千里了。第三天午后,阿篱晕晕乎乎地站在自家小木屋门前的时候,手掌心的冷汗还没干呢,门环边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就占走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是。。。。。。爹爹的信使!
轻轻掬起那只小小的白蝶,推开房门急冲冲地进到屋子里,也顾不得找抹布,直接拽着袖子蹭了蹭桌面,然后将白蝶放在上面。虎牙咬破手指,挤一滴血滴在白蝶上,轻噗一声,白蝶便化作一张信纸,上面还压着一块温润莹白的玉佩,镂空雕刻着双凤于飞的图案。
屋内的两人,皆因看到这块玉佩而脸色大变。
对阿篱来说,爹爹向来不离身的挂件被送了回来,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尽管没能生活在一起,但只要想到爹爹还好生生的走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心里总能生出有一天会再相见的希翼,现在,这一点点幻想出来的希翼也破碎了。和爹爹,怕是再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吧?
果然,爹爹在信中说,他已经找到了要找的那个人,因为他以往的失信,导致那人带着遗憾孤身一人去了,现在,他也要追随而往,只是挂念自己,惟愿自己莫要离开落云山,此生平安顺遂生活便好。
“爹爹。。。。。。”阿篱攥紧手里的玉佩,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下来,一颗颗水滴打湿了信纸上隽秀的字迹。
“你爹就是。。。。。。狐王言溪?!”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沈青池出声问道,脸色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狐王?”听沈青池这么问,阿篱茫然地看向他,“啸叔叔是叫爹爹言溪,但从来没人说他是狐王,我们家里也没有一个狐族的客人来过。”
“是吗,那可能是我认错了。”沈青池强压下冷笑的冲动,神色稍稍缓和下来,“不要太难过了,你爹爹得偿所愿,也是好事,你是他最后的牵挂了,只有好好的,才能让你爹爹走得安心啊。放心吧,我还在呢。”
伸手拍拍红着眼眶牵出一丝笑意的小狐狸,“你把家里打扫打扫,我出去找些吃的。”
迈出房门,沈青池回首看了看阿篱小心谨慎地把那块白玉佩放进衣襟里的模样,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狠狠捏成了拳头。
密林深处,树干折断倾倒的声音在四周的沉寂里显得更加惨烈突兀。将周围五十余米内的树木夷为平地,沈青池孤身立在这一片狼藉之上,双目里的血红之气才一点点退却下来。
“言溪。。。。。。言溪,满腔深情独付狐后一人的狐王言溪,狐后失踪后毅然抛弃狐族隐蔽世外的言溪,肆意玩弄别人感情冷漠绝情的言溪。。。。。。哈哈哈,想无牵无挂地一死了之?妄想!你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再回到小屋的时候,沈青池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拎着从山下买回来的白米、食材和卤味,阿篱这时候也把屋子收拾得七七八八,洗手焖了米饭,炒了两道小菜,两人凑到桌前吃了起来。阿篱的情绪不高,浅浅的一小碗饭戳了半天才见底,中间连句话也没说,一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十二月底的欶州城已进隆冬,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按照素然的行程,他们得多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所以在这之前,阿篱是不方便回素膳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