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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一大早,元流火嘴里叼着信封,噔噔噔地往山上跑,他在城隍庙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又急又饿时,才见一白衣少年,飘飘悠悠地走过来,少年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和纱巾抖出来,手指一扬,跳出一团烈火,顿时将两物烧成了灰烬。
少年指了指毛驴的额头,骂道:“就你多管闲事。”又弯下腰细细看了看,哈哈大笑:“你也怪可怜的,算了,这次就饶了他吧。”
林惠然只觉得这几天莫名其妙,忽然病重得要死,又忽然好了,他白天回想不起夜里发生的事情,夜里隐约记起,只觉得荒谬可笑。
这一天夜里月亮很圆,元流火照例跑到楼上蹭床。林惠然半夜醒来,看见元流火,吃了一惊,前几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悉数进入脑海,他问道:“流火,是你救了我吗?”
元流火揉揉眼睛,点头,又把白衣少年说过的话给他讲了一遍。
林惠然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想起这几天被那妖精残害的窘境,气的牙关咬紧,骂道:“这个杂碎,若是撞到我手里,我管教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元流火老老实实地说:“可是,明明是你先招惹他的啊。”
林惠然俊眉一扬:“你什么意思,合着还是我的错了,你给我下去!”
元流火只好下床,赤脚站在地上。
林惠然见他浑身不着寸缕,两条小白腿在月光下瑟瑟发抖,只好又招招手:“上来,地上凉。”
两人重新躺下,林惠然又问他:“你是跟父母一块儿来的吗?来这边是做生意还是游玩?真奇怪,我前段时间在沙漠里,似乎梦见你了。“
林惠然早上醒来,枕边空空的,他这会儿可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又联想这段时间的一系列怪事,只觉得怪异又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
☆、知君
这一天天气晴朗,林惠然早早出门,去街上茶楼坐着喝茶,晌午的时候,城中有名的算命先生来到酒楼上歇息。林惠然立刻走上去,先是客套地聊了几句,然后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要解梦。
林惠然要解的不是一个梦,而是这一段时间里的梦,他说,我总是梦见一位故友深夜前来,赤身躺在我身边,有时候聊一会儿,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我一度认为他是真实的,但是第二天早上,却又找不见他了。
算命先生三十多岁,面白微髯,说话轻快幽默,他问林惠然娶妻了没有,又问那朋友的样貌身段。
林惠然道:他年纪和我差不多,长得还可以,挺白的。
算命先生捻须一笑:“这个梦没什么深意,年轻人活力旺盛,你该娶一房妻子了。”
林惠然大怒:“我那个朋友是男的!”
算命先生愕然,脸色凝重:“这可不好办了,原来是有龙阳之好。城里倒是有几处娈童聚集的场所。”
林惠然气的拍桌站起来:“你这先生,说话好没正经,我认真请教你,你却拿我取笑。“
算命先生只好敛容,又详细地问了几遍,最后说:“他说他跟你一起来的?”
“是的。”这句话元流火说了几次,林惠然记得很清楚。
“凡人魂魄,不能离开身体太久。你这位朋友几次在梦中与你相见,想必魂已离体,凶多吉少。”
林惠然听得冷汗涔涔,作别了算命先生后,他去了一趟林氏钱庄,托掌柜的给家里捎带一封信,信中问了父亲母亲安好,询问了家中近况,信的末尾故作不经意地问到了他在乡间的故友——元流火的情况。
林惠然出了钱庄,又顺便去了书局买书。书店老板正在门口,跟一个老婆子拉扯吵闹。林惠然没在意,自顾自地挑选了书,要结账时,才去叫老板。
店老板上下打量林惠然,忽然眼前一亮,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文质彬彬,想来是秀才出身吧?”
林惠然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其实他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连秀才都不是。
店老板指着林惠然,对老婆子说:“现放着一位读书识字的人,你不去求,只顾拉着我做什么?”
林惠然有些疑惑,又见那老婆子头发斑白,满脸泪痕,心中恻然,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老婆子抹了一把眼泪,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老太太姓陈,年轻时守寡,只有一个儿子叫陈小,开一间小茶棚度日。儿子成年后,她就张罗着给儿子娶了妻子。两夫妻相处半年有余,十分恩爱。后来儿子去外地学习经商。婆媳两个整日关门闭户,极少外出。一年后,做媳妇儿的忽然怀孕了。婆婆逼问她奸夫是谁,她却一口咬定没有奸夫。
“这位相公,你说这世界上,哪有女子能独自一人怀孕的。”陈氏哭泣道:“我去县衙里告状,说我媳妇不守妇道,与人通奸。那些差役说,告状要写状子,我苦求了半日,他们硬是不肯接我这桩公案!”
林惠然听了个大概,好心安慰道:“既然如此,你把她赶出去就是了。两人各自生活,省的烦恼。”
“她自己不肯走,说她是陈家的儿媳妇,又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赶她?”
林惠然有些无奈,道:“老太太,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老婆子不识字,想求相公给我写张状纸。”
林惠然倒很爽快,当即接了笔墨纸砚,就在门口的石板上写了一篇诉状,又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她。老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店老板在一旁冷笑。林惠然惊问其缘故。
“那个老婆子是滚刀肉,难缠的货。你道她真是可怜?她为了省一钱银子的状师钱,才跑到我这书店门口,央人免费写给他。她自己有一家茶棚,又有座青砖大瓦房,哪里是缺钱的人?”
林惠然倒是不在意这么点小钱。那店老板又说:“她家里那点事儿,要是私底下闹闹也就罢了,这回您给她写了状子,她闹到县衙里,又是一场浩劫。”
林惠然有些不高兴,他是少年人脾气,怜苦惜贫,见了可怜之人肯定会施以援手,如今被店老板抢白了一番,索性连书页不买,愤愤地走了。
林惠然回到客栈里,独自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傍晚时觉得憋闷,推开北窗,迎面看见窗外另一栋普通的居民房里,窗户微微打开,里面花团锦簇,暖香阵阵。
林惠然正瞧时,忽然窗口出现一个黄衣少女,端着一盆脏水,哗啦一下倒出窗外,楼下立刻传来几个泼皮闲汉的叫骂。那少女扑哧一笑,粉脸微扬,竟有沉鱼落雁的风姿。
林惠然微愣,少女瞪了他一眼,咣当一下关上了窗户。
林惠然收回目光,走到花盆旁边,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又喝了几口水,才慢慢缓过来。
自从上次他着了那妖精的道,连着做了几天的淫|梦,因此对陌生美人的笑容十分恐惧,见一眼都要犯恶心。
林惠然吃了晚饭,去街上溜达,忽然见几步远的茶棚旁边,正坐着白日所见的那位陈氏老太太。陈氏撩起袖子,盘腿坐在板凳上,一手指着楼上房间,一行哭一行骂,大概是说楼上的女人狐狸精,偷汉子之类的。那楼上的房间,正是刚才黄衣少女所住的位置。
林惠然看的十分疑惑,返回客栈,几个本地人正嘀嘀咕咕地闲聊。他听了一会儿,才知陈氏所骂的就是她的儿媳妇——虞氏。
算命的道:“虞氏年方十八,模样又是万中挑一的美。她丈夫陈小性格粗蠢,常年在外地经商。这小娘们如何守得住?可惜不知是谁拔了头筹,咱们都是街坊四邻,却未曾见过那奸夫的模样。”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林惠然微微有些懊悔,白天一时冲动写了诉状,却惹上了这么一桩风月公案。虽然如此,自己只好多住几日,看事情如何发展。
两天之后,一群差役呵斥着到了陈氏家里,不一会儿从楼上拖出那黄衣少女。少女性格很泼辣,挣扎哭喊着,还要咬那些公人。差役立刻气得给她带上手铐,拽着她的头发拖着扔进了囚车。
第二天上午,县衙即升堂审理了此案。陈氏与虞氏并排跪在大堂上,外面聚集了几百为来看热闹的人,林惠然也在其中。
虞氏相貌生的极美,虽然受了一夜的囚禁,脸上依旧妩媚动人,她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不发一言。陈氏则是慷慨陈词,历数虞氏的不是,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陈氏说完,虞氏才开始说话,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语调很轻,却不卑不亢,将陈氏的指控一一反驳。陈氏说她爱对人笑,不守妇道。虞氏扬起白生生的脸,淡淡道:“我生来爱笑,从小就如此。难道守妇道就要哭丧着脸吗?”说罢微微一笑,果然倾国倾城,满室生春。
县老爷也有些无奈,毕竟陈氏指控的都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还达不到驱逐虞氏的地步,更别说收监用刑了。他拍了拍惊堂木,问陈氏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氏凛然抛出了重磅炸弹:“这个小贱人怀孕三个月了,我儿子却早在一年前就外出。这是通奸的重罪,这贱人该被凌迟,请官爷做主。”
县老爷捻须,问虞氏:“果有此时?”
虞氏呆了一下:“没有。”
陈氏当即跳脚:“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什么瞒得了我。你还给我抵赖。”一边跳,一边骂了起来。
虞氏听得恼怒,微微提高了音量,严厉道:“娘,自从陈小走后,我成日待在闺房里,何曾迈出过楼下一步!我知你看我不顺眼,但我是陈小的结发妻子,请你看在陈小的面上,给媳妇留点余地。”
陈氏啐了一口:“我若不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早就掐死你这小娼妇了。”又对县老爷道:“这娼妇不肯认,老爷只需拿板子朝她肚皮上打,看能不能将那孩子打出来。”
县老爷蹙眉:“你这婆子说话不晓事。虞氏的罪名未定,焉能动刑?若是她没有孩子,岂不错打好人,若是怀了孩子,岂不白白送了孩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