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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杀了他。
黑色的血液证实了不回的的确确早已经死得透彻,他放下心,却又有些失落,人死不能复生。
再度回想起水里的那场幻觉。
活生生的不回,荦俊的不可思议,那充满生命力的表情好像一把大锤子,重重击打在他心上,如此的印象深刻、如此的惊心动魄。
而眼前的不回,就只是个尸鬼,即使艳美绝伦,也总是少了一丁点儿的什么;那时脱口喊出的「你」,应该只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
季堂陷入了一场荒唐又不可自制的想像中。
「不回……」然後他问:「想变回活人吗?」
不回缓缓转头看他,黑色尸毒混着口水自嘴角往下流淌,从他淡淡的表情可以知道,他对生死已经没有概念,再说,天底下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事?
「我没办法让你起死回生,但起码……」季堂则说,然後温柔地用衣袖抹去对方嘴角那满含尸毒的唾液。
不回又望向江水,那里,黑白尸煞全化成了水,再也无能作怪。
一人一鬼在江岸旁休息到了第二天正午,季堂手臂不再麻痹,考虑了一下,他打算往岛中央一探。
原因就在于昨晚的黑白尸煞。
一般说来,国君或诸侯层级的特定人士因为陪葬品太多,自然容易招惹盗墓贼的觊觎,为了防止陵墓被盗,高明的阴阳先生会选择忠心又勇猛的武士,以咒术让他们成为陵墓暗守,这就是黑白尸煞。
盗墓者对于黑白尸煞是又爱又怕,爱的是,出现黑白尸煞的地方,一定有大墓;怕的却是,黑白尸煞一般会有四对,镇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据老一辈的盗墓贼说,只要见到尸煞,最好放弃倒这趟斗,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过有谁能斗过四对尸煞的。
季堂也曾是盗墓贼,自然听过这样的警告,但他学赶尸养尸五年,早已经学得许多对付僵尸的法门,岛上大墓配置的四对黑白尸煞,已经被他解决掉一对,幸运的话,他们甚至可以躲过其他三对,找到大墓的位置。
他认为,大墓里可能就埋藏着安国君,听魅先生之所以进入双龙里,绝对不是没原因。
决定深探,他选择正午往岛中深入,因为午时阳光炽烈,能克制阴物,岛上就算还藏了其它的妖鬼孽畜,白天也不敢妄动。
岛上林木茂密,动物品项也杂,季堂走了一阵,发现岛上居然有人工以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掩映在高大树木的林荫下,更应证了岛中有大墓的可能性。
「这座岛果然不寻常。」明知不回难以回应,他还是侃侃而谈,「建造这样的石板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普通人家无法负担,除了王公贵族……岛上或有大庙、或有祭坛、或有陵墓。」
或者是错觉,他觉得不回的脚步有加快那么一些些。
「你也这么认为?」季堂失笑,却又正色说:「除了黑白尸煞守陵,墓主一定还有其他安排,小心为上,我不许你牺牲。」
不回好像听懂了他这最後一句话里对自己的关怀,微微歪头,眼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俏皮弯度,左眼下的泪痣彷佛也更标劲了些。
季堂无法克制自己了,他摸摸不回的脸,这一刻间,他清楚看见了不回眼里又出现了那种足以陷人入地狱的漩涡,不巧的是,他已经开始甘愿沉沦在那里头。
因为他怦然心动,因为……
「呜──」不回突然低鸣一声,应该是在询问:为什么不再走下去?
季堂回神缩手,有种冲动想对不回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天底下不是每种情绪都有相应的话语能够描述。
欲说还休,所以不说。
继续朝岛中央走去,半个时辰之後,发现路两旁出现了一左一右对立的巨大浮雕石像头,圆目突瞪,双耳巨厚垂地,头上还有三层人头塔,人面阔嘴大张,里头置放了一排人头骨,各有十数个之多。
这两石刻人头看来就像是守路的武士,狰狞相貌恐吓着来人,更里头的地域,不属于活人。
「果然,里头如果不是埋葬着安国君,也跟前朝有关。」季堂指着浮雕说:「这是前朝信仰里特有的黄泉路守,镇守在阴阳两界之处,由此隔开生死门。」
确认了这一点之後,季堂反倒更加小心翼翼了,通过这扇生死门之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路上开始出现了无数具成年男子的骸骨,骨头齐全,生前并未遭到斫伤,身上还都挂着铁铲铁斧。
「原来早有人上了岛,但……」季堂有不祥的预感,「全死在这里,为什么?」
摸坟盗墓,是有些禁忌的,其中一项是,尸前路勿轻踏,因为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死在某处,会遭到不测,肯定是碰上了机关。季堂深谙这道里,机警的往四周观察,却没见到任何异样。
或者是对镇魂玉含蝉有了执着,他冒险又走一阵,直到有些疲累,路边找了块石头歇歇脚,正取下腰间皮囊喝水,突然听见不回吱呀一叫。
「怎么?」他问。
不回移动轻缓,秀脸愈来愈靠近,薄唇微张,像亲昵的情人正要吐露不适宜让外人听到的呢喃细语──
季堂无来由的呼吸急促了,虽然对方是个没有体温的鬼,想拥有这只尸鬼的欲望却烧灼着他,他回到少年时期,偶尔遇见年轻的村中少女时,那种蠢动且无法遏制的渴望,让他腿根紧绷得疼。
理智告诉他,他无法在这个鬼仆身上抒发情欲,永远也不能,一生一死间,总有条无法碰触的底线,跨过了,他会失去自己的性命。
就像飞蛾扑灯,焚身乃止。
但是──
「咿咿!」不回尖锐一叫。
所有的妄想陡止,接着不回横臂推开石头上的记堂,害他差一点儿吃了满口土。
季堂惊愕爬起,正要质问不回为什么推他,心念一动,不回这么做必有用意。
石下一抹金红色光芒闪过,人掌大的山蝎子正沿着石根往上攀爬,若是季堂刚刚未及时离开,怕这时已经被咬了。
季堂认出这是一种难见的毒蝎,叫做十步愁,喜欢躲在阴暗的石头底下,若是不小心被螫一口,只需走上十步的时间,被咬者就会毒发身亡,古代皇室里常有人偷偷豢养,放一只到某位不受欢迎的王族房里,就能轻松暗杀敌方,仅在尸身上留下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季堂一脚把山蝎子给踩扁,脸色柔和对不回说:「你倒是又救了我一命。」
忍不住又摸摸他的脸,冰冷的脸,但他不在意。
不回突然又叫几声,短促而急,季堂升起警戒,听见四周沙沙,像一堆铁珠滚过石面,顷刻间几千只十步愁昂起後驱的螯螫,一只叠一只往季堂及不回方向包围而来。
「快跑!」
沙沙声愈是响亮,石子里躲藏的蝎子全都密密麻麻钻出堵住去路,季堂前进不得,只能往回逃,不回亦步亦趋跟,直到越过两石像镇守的阴阳门,沙沙声才逐渐稀疏。
回头看,发觉蝎子们全停在石像後头,就像两石像间围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是虫阵!季堂明白了,而这虫阵就布在生死门那一侧,保卫着陵墓,刚刚看见的那些骸骨,全是遭虫螫而死,身上的皮肉则被蝎子给啃吞干净。
「……看来只能找其他的路。」季堂苦笑着说:「快黄昏了,我们今晚还回原地待着,起码不会碰上其他黑白尸煞,明天养足了精神,回林子里跟前辈们借些铲斧,破墓时用得着。」
季堂的想法是,沿着岸边绕岛走一圈,或者能找到其他的路途突进,这可能性自然很小,要不,安国君墓里的明器早就在世间流传开来了,之前那些幸运寻来的盗墓者,说不定在岛上其它地方,也同样成为了十步愁的食物。
这一晚过去,果然正如季堂所想,没有其他尸煞前来骚扰,本来应该好睡才对,毕竟有鬼仆能帮着守夜,但他却有些失眠,很有股冲动想把不回叫过来陪着,或者抱抱他、或者亲亲他,但是人鬼殊途,真这么做的话,他体内起码有一半的阳气会在肌肤碰触之时被吸走。
「真是痛苦……」他喃喃地自言自语。
第二天上午,他再度领着不回到石像守着的生死门前,确认山蝎子们已经散去,让不回待着,自己小心进入,捞走属于尸骸们的旋风铲等器物,衣服内的几包朱砂粉也不客气都收下了,这东西拿来对付僵尸或虫蝎都有很好的效果。
退回到岸边,沿江岸而行。
江岸的路比想像中崎岖难行,高低起伏极大,总有大石挡住去路,导致他们常常需要绕上那么一大圈,才能重新回到岸边,黄昏时也只绕了不到一半岛缘,于是就地休息。
幸运的是,这一晚并没有碰上黑白尸煞。
第三天午後,他们在平缓的江岸处看见一艘竹筏孤伶伶放着,这艘竹筏才刚制成,绝不是那些已经死在岛中的盗墓贼所留下的。
难不成……
「我猜,或许是听魅先生跟他那个……」季堂说:「这倒好,让他先开路,我们随後跟。」
事情兜转了这么一圈,最後还是绕回到他运筹的结果,天意看来站在他这一方。
不回呜呜叫两声,应和着主子,连鬼仆也觉得事情进展愈来愈顺利了。
八。龙强珠
话说二师兄偕同小师弟出得太子墓,开始审度周遭的山形,但他们人在山中,无法一览此山的真正形态,他最後决定:爬山。
「爬到哪儿?」小师弟问。
「能让我看清山势的地方。」二师兄指着最近的一座山头,「那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任何风水布局,都由伏羲六十四卦推演而来,配合五行布局,讲究占尽天下形势,因此,只要看懂某处的地脉、水脉,就能定出该处隐藏的大墓位置。
小师弟放下心,还好二师兄没要求爬百仞高山呢,要不他一定会累坏;话说回来,这附近的山形本来就不高,只要找到差不多的高点,判断整体山形并非难事。
两人顺利在傍晚抵达山头,果然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