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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凌之微颔首:“在下洛凌之,几日前已不再是清玄派弟子。”这句话出口,一旁座位上顿时有几道眼光飘了过来。
南宫少爷怔了怔,马上道歉,说是自己多事了。他是个挺热情的人,遂以大家反正是同路为由,诚邀乐越等和他结伴同行。可惜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琳菁,让人怀疑他热情的目的。乐越客气地婉拒,声明沿路还要等一位朋友,会耽误几天,恐怕拖累五少爷的行程。
南宫芩立刻表示他能理解,没有关系。
这一会儿工夫,应泽已经喝了三碗粥,又让小二再加一碗,外带多要两张油饼。
南宫少爷笑眯眯地看了看应泽,向琳菁道:“令弟的饭量真好。”
琳菁道:“一般般啦,他今天胃口不算好,吃得不多。”
南宫芩温文尔雅地微笑道:“唔?”
应泽夹起一个小笼包:“因为我还小,正在长身体,所以要多吃点。”
洛凌之不小心被呛到,忍不住咳了一声。乐越一口包子噎在喉咙里,忙端起碗灌了口粥,总算把那口包子顺了下去。
南宫芩终于回自己的桌子吃饭去了。
昭沅觉得这位南宫少爷热情得有点奇怪,不由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
乐越道:“他是来摸我们底细的,不用理会。”
看昭沅一脸困惑,洛凌之向它解释:“他认为我们会和他抢郡马,所以先过来探探深浅。”
乐越接着补充:“而且他大概以为那个和他抢的人是洛兄。”
昭沅慢慢明白过来了:“那么洛凌之说自己已经不是清玄派的弟子,他岂不是更加这样以为?”
清玄派是玄道门派。正式的弟子不能娶老婆。洛凌之摇首,慢慢道:“否,他打听的是太子会不会去。”
南宫世家乃武林名门,综合家世样貌年纪,在江湖中,几乎没人能比南宫芩更出挑,能让他忌惮的,唯有真正的朝廷重臣子弟与贵族少年。
乐越道:“看来郡主的招亲搞不好会比论武大会还要热闹,一定精彩无比。”
琳菁眨眼看他:“你还真打算去看戏呀,杜书呆可是建议你色诱的。”
洛凌之第一次听到乐越色诱之说,似又被呛住,轻咳起来。
乐越露出森森的牙齿,低声道:“你不觉得,杜兄和郡主更般配么?”
琳菁的双眼弯了起来:“是喔。色诱这个主意既然是杜书呆出的,想必他亲自去做,会比任何人都娴熟。”
乐越和琳菁同时奸笑起来。
此时,遥远的定南王府中,杜世子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汗毛直竖,连打了,不由得喃喃道:“不知谁惦记吾了。”
吃完饭后,乐越他们本预备去衙门看审讯孙奔,但因城中百姓想围观这次审讯的人太多,挤爆了衙门,知县大人不得不改成不准任何闲杂人等在场,关门审讯。
到了快中午,审完退堂,结果很快传到客栈中。
知县大人判了孙奔斩立决,已起草公文上报州府转呈刑部。待刑部批文一下,孙奔就会人头落地。
知县大人派人来客栈请各位江湖侠士,说晚上要摆酒设宴,重重答谢。前来送口信得衙役曾与乐越在城门口并肩战斗,算是相识,他私下跟乐越说,孙奔的那只会飞的妖猴从清早起就在县衙上空盘旋,怪声鬼叫,用箭无法将它射下来。希望乐越他们能去帮帮忙。
乐越,满口答应,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到县衙,远远就听见大翼猴凄厉的哀啼。大翼猴发现他们走近,立刻扇翅升高,迅速飞向城外。
衙门们纷纷称赞乐越等英雄了得,妖猴闻风丧胆。不过没能抓住大翼猴,他们又有些遗憾。
乐越趁机请衙役帮忙代问知县大人,能否去牢中见见孙奔。
孙奔被关押在县衙最里面的地牢内。为了防止他越狱,知县调动了衙门七成的狱卒,层层把守。
狱卒头儿举着火把引乐越一行到了牢房前,孙奔坐在墙角的草褥上,手脚都上着铁链镣铐。
隔了一夜未见,他身上添了不少新伤,横七竖八全市鞭痕,头发蓬乱,但浑身仍散发着一股桀骜之气。
狱卒小心翼翼地打开牢门,让乐越等入内,又迅速关上牢门。
孙奔抬头看看他们,声音依旧响亮:“怎么,几位过来看囚犯,连酒菜都舍不得带?”
昭沅歉疚地道:“对不起,我们很穷。”
孙奔哈哈大笑起来:“不要紧,你们擒住了我,知县大人应该会有赏银送上,数目不会少。”
乐越道:“那钱,在下不会拿。”
孙奔翻翻眼皮:“既然已经抓了,有钱为何不拿?如果不拿,说明你是傻子。”
乐越抱一抱拳:“孙兄,我们已经知道知县大人判了你……对不住。不过,假如此事再发生一遍,我们还是会抓你。”
孙奔哼道:“你也不必惺惺作态,此次我折在你们几个之手,是我该有此劫。我有心做番事业,千古留名,却不想天妒英才,我壮志未酬,竟要被砍头。罢了,只当凡尘中不配有我这个英雄!”
连琳箐都有些佩服孙奔了,身为一个死囚犯,他仍然说得出这样一番自负的言论,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
她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只会带着几只妖猴,打打劫,欺负欺负老百姓,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
孙奔仍对他打家劫舍做草寇之事不以为耻,他继续坚持昨天的说法——攻城是为了引起定南王的注意,证明自己的确是领兵人才,他打劫没有伤人,只抢东西糊口。
琳箐撇嘴道:“你想证明自己,干嘛不挑个大城打,只敢蹲在小县城外?明明是欺软怕硬。”
孙奔瞥她一眼:“一听就知道是无知之人说出来的蠢话,不过,你是个女子,没见识也不奇怪。舒县虽是个小城,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倘若西郡攻打南郡,定然会用重兵先攻舒县,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定南王爷要在一个小县城塞近千兵卒。”他随手拿起一块碎瓦片,在地上大略画图示意。
舒县地处西郡与南郡交界处,这一带多山,又有一条舒河直入长江,假如运兵,可有三条路走,山路,水路,陆路。山路多崎岖,行路速度必慢,从水路要备大船,且容易水底遭伏。所以平坦的陆路定然是首选。而走陆路,就必要经过舒城。山与舒河也都在舒城边,占据了舒城,便等于扼住了附近的牧州、唐池等几座大城的咽喉。
孙奔冷睨着他们道:“以城池大小来论重与不重要是最可笑之事。越小的城,往往越要紧。”他又在地上画了两道,“从这里再往西郡走,有个紫阳镇,论地势比舒城重要许多。可惜那是西郡的地盘,西郡王是个庸才,我瞧不上眼,但定南王爷却英雄了得,我意欲投靠,所以才选了舒县,谁料……”他冷笑一声,转过话题,“当年忠顺王领朝廷兵马与叛王百里齐在紫阳镇有一场大战,不知你们知不知道?”
乐越怔了怔,低喃道:“叛王百里齐?”
孙奔挑眉:“看来那场大战你有所耳闻,就是赫赫有名的血覆凃城。原本紫阳镇叫做凃城,战劫之后,因有人说凃字与屠杀之屠同音,才犯了灭城之劫,所以改成了紫阳镇。”
凃城……竟然是凃城……
这个在心中念了十多年的凃城,竟然就在眼前。
乐越觉得手脚有些凉,昭沅察觉他有异样,轻轻扯扯他的衣袖。
他尽量把口气放得轻松些道:“不过那时候在下刚出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又过了这么多年……我竟连凃城改名叫了紫阳镇,就在附近都不知道,当真是不孝顺。”
孙奔看着乐越:“那我和你还真有些缘分,我父母也是因凃城之战而死,我比你还惨,当时三四岁,已经记事了。”
琳箐忍不住问:“你父母死于战乱,你为何还如此好战?”身为一头战麒麟,她都有些不理解。
孙奔面无表情道:“正是那场战乱让我明白,一个手握重兵之将,可主宰无数人生死,让该死的人免于死,不该死的人没命。战乱起于兵戈,也唯能止于兵戈。”
乐越等都默默地冷汗了。
孙奔接着道:“我占了城西北方的山头做匪寇,攻舒县一年余,最多只带百余人,每次都只用直攻法,或分散四门主攻西门之法,每攻必破,舒城的总兵与知县全都满脑油膏。”
乐越再冷汗:“孙兄,那是因为你的大翼猴和它那堆猴子猴孙们太厉害。”
“再厉害,难道无法可破?翼猴即使是妖兽,但也是猴子。猴子好仿人言行,喜爱鲜亮之物,怕火,怕爆竹声。飞先锋就是被我捉来的,他们为何不能?”孙奔冷笑,“再则,我手下最多只有百余人,舒县有多少百姓?这些人中,有多少青壮男丁?满城懦弱之民,一堆无用之兵,为何要说过错全在我?”他抛下手中的瓦片靠回墙上,“算了,反正看你们蠢模蠢样的,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只可叹我空有抱负,却落得如斯下场,老天不公!”
说到底,他仍然怨天怨地怨命运,就是不怨自己。
孙奔这一番为自己辩解的道理,乐越、昭沅、琳箐都听不惯,却有人赞同。应泽十分欣赏地望着孙奔道:“少年人,你见识不凡,本座喜欢。”
他用孩童的相貌一派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孙奔的神情很是莫名和诡异。
乐越心里咯噔一声,老龙看孙奔对了眼,万一爱才心起,出手劫狱可就不好了。
此狱不可久留。
“孙兄,你的做为在下不能苟同,但你的气魄才学我甚是钦佩。我等与定南王世子有些交情,我会请他帮你求情,使你免于死罪。”乐越抱抱拳,向孙奔告辞。
孙奔笑道:“不管你所言是否属实,都多谢了。”
乐越他们在牢门口等狱卒开锁时,孙奔突然开口:“看在你此番探望,及父母同是死于凃城之劫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据我所知,当日凃城的平民,多数是被忠顺王的朝廷兵马所杀。有传言说,那次战劫,讨伐百里齐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