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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戏台子上刚演了出武戏,此时又来了段文戏,同一个旦角,方才还惊才绝艳,引得整个酒楼里人人叫绝,然演起煽情戏来却颇显得生涩了。
齐王爷酒意酣然,横在雅座凉席上,忍不住道:“演花旦的小生,功夫是了得,可惜还嫩着。”
沈千九在帘外,意味深长的笑着,忙作揖:“这个小生乃是下官门徒,今日特客串一场,给王爷庆生。”
“呵呵呵,沈司户不亏为当朝第一堪舆大师,本王以为你只看风看水,原来还会看人。”
沈千九自是连声说不敢,齐王接着把话一转:“改日到府上来坐,本王再请你吃酒。”
于是那一日,沈千九拜访齐王府时只带了一个小徒弟,齐王一见那小徒弟就是演旦角的小生,眉梢一挑,称心满意的笑了:“沈司户,你这是带你的得意门徒来我这儿取经呢?”
沈千九寒暄几句,让小徒弟给王爷磕头。
那小徒弟面貌端秀清雅,却又无一丝媚气,眼底清清冷冷,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那风骨、那神韵确实叫齐王喜上眉头。
齐王便道:“沈司户,你知道得太多,本王理应将你铲除,可是如若这样做了,世间便又少了个能与本王谈心,开解烦闷的人。但凡活人都难与本王亲近,你,恐怕是唯一一个。”
齐王的话里说得很明白,沈千九是唯一与他亲近的活人。
所以小徒弟不是。
齐王活了两百多岁,不能与人亲近,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虽锦衣玉食,却是令人绝望的孤独。
小徒弟特殊的体质使得他能亲近齐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留在王府中侍奉齐王,一个男人总有需要解决的事。
早在我与焚香炉第一次办事的时候就察觉到,他是个老手。
小徒弟就是焚香炉,他与花景兰是有名无实,与王爷却是同床共枕,实实在在过的。
证据就是那颗含在齐明王口中的血玉。
曾经在云南鬼森,我亲眼所见白泽鬼对焚香炉下跪,邪灵恶鬼都怕焚香炉,而血玉曾保我在前往沈家古宅的路上,途径坟道不受鬼魅纠缠,和焚香炉有同样的功效。
况且它能长年保住齐王尸身不腐不烂,我已然能想见,那是焚香炉在齐王宾天之前,长期将玉含在口中以养玉聚气,再到入殓之时,亲自喂入齐王口腹。
封建社会如此迷信,丧葬制度严格,能与王爷的遗体亲近甚至触碰之人,必定是至亲至爱的侍宠。
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他与王爷床帏之中声嘶力竭的画面总是在我脑中浮现。
星夜寂寥,烛影朦胧。
在那垂落的重重帐幔中,他们搂抱在一起厮磨喘息,彼此有着相同悲哀和孤独的共鸣,也总会有那么一两句半真半假的情话……
让我嫉妒得发狂。
焚香炉说明王墓是齐明王参照古人墓中的设计建造,我忽然开始怀疑,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
山峦深处一片与世隔绝的尘土,隐秘而庞大的王墓,地下的六十四卦阵,掩人耳目的空椁,还有那碧玉棺前的青铜机关台,而这一切最终都淹没在山水之中,再无人能窥探。
能做到这样精心的安排,不是沈千九,那必然就是焚香炉亲自督建。
当时,沈千九不在。
他以焚香炉与王爷交换,得到紫檀木匣中的秘密,然后前往西土千年皇墓。
他带去的人中,恐怕并没有焚香炉。
焚香炉作为齐王的侍宠,必然要陪葬,同王爷一起下土。
我怀疑,那个捧着八只羊脂玉盒躺在地下棺椁中的人,就是他。他守着那座墓几百年,熟悉到不用点灯就能行走自如。他日,如果有人盗墓,深入到地下椁室,被掘出来的就是替代齐王躺在棺中的他。他不老不死,随时都会醒来,然后把闯墓者杀掉,保住王墓的秘密,真正的齐王就可以永眠地下。
好一座明王墓。
好一个焚香炉。
好一段不能说的过去,难怪他千辛万苦的隐瞒。
我蹲在墓道里,捏住血玉呆了很久。白大褂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听见,心里不但乱,而且很害怕。
我不知道焚香炉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我更不知道是该把这些压抑在心里,还是去向他求证。
如果他不说实话,我该怎么办?
84鬼道
“小哥!人命关天,你别在这发呆啊!”
白大褂见我一直没反应,终于是急得在那猛跺脚。我看他六神无主,只想把我扛着带走的表情,忙双手拍拍脸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别急,让我想想!”我脑子里一团乱,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白大褂见我婆婆妈妈,怒了:“他娘的,要么你继续在这想,老子先去救人了!反正咱们当家的命你也不在乎是吧!”
他这是纯粹拿话来激我,我忙拉住他,无奈道:“别扯什么在乎不在乎的,人肯定要救,但是这里不能再走了。”
“为啥?”
那人——姑且先当他就是沈千九——和张睿一起消失在我们面前,白大褂自然而然想到这地方一定还有别的机关通道,不然沈千九带着张睿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白大褂想走出墓道去找机关,我当然不得不阻止他去送死的行为:“这个八卦形的空间我曾经见过,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六十四卦阵,地上的每一块砖都牵动着弩箭的机关,我们不知道正确的路线,走错一步就可能被乱箭射死。”
白大褂脸色一僵,纠结地看着墓道外:“那这……这可怎么办?”
我抿了抿嘴,心里难过得恨不得就这样一步跨出去被万箭穿心,一了百了。
怎么办?我也想能有个人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为什么焚香炉把我丢在这?他受了伤,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万一姜五爷他们顺着洞摸出去碰上他,一定会为刚才的事一雪前耻,那必然又是一番恶斗。焚香炉伤的不轻,还能从他们手中逃脱么?
想到最后,最令我放心不下的还是他,不禁觉得自己窝囊。
妈的,李琅玉,你就能这么没原则地爱一个人吗?还是说,其实你心里非常不甘心,本来你以为焚香炉只爱你一个,没想到在你之前其实还有别人,有人捷足先登不说,而且还他妈的是个死了几百年的王爷!你压根就没机会跟他争!
我不自觉地捏起拳头往墓墙上一砸,白大褂看了我的举动,又莫名又吃惊:“小哥,你不会被鬼附身了吧,表情那么狰狞……”
“附身你个头!”我心情烦躁,免不了语气也暴躁起来,“我问你,你要是突然有一天发现你老伴以前有个老情人,但他从来没跟你提过,你怎么想?”
白大褂茫然地看着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不行啊,快回答!”我龇牙。
“这……”白大褂为难道,“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吧,过去了还计较它干什么?”
“呵,”我心想,这根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你就不在意他心里会不会还惦记着那个人?你就不会去想,他是爱那个人多一点,还是爱你多一点?你就不怕他跟你寻欢作乐时,有那么一瞬间会想起以前?都说初恋往往是最难忘的,人总是会很难忘记那个独占你第一次的人,万一那就是他的初恋呢?……”
“嗯……”白大褂点了根烟,忧虑地看着我,“小哥,什么人让你这么羡慕嫉妒恨啊?”
我苦笑,总不能说是那具在明王墓里躺着的干尸吧?
白大褂忽然又跳跃地问:“那你跟……是不是你的初恋?”
我咬牙,妈的,还真是!
白大褂看了我的反应,啧啧有声说:“果然纯情啊,小哥,咱们当家没吃到你这块嫩豆腐,真是太遗憾了。”
我郁闷地瞪了白大褂一眼,他意识到玩笑开过火了,摸摸脖子嘀咕:“唉,所以说纯情的跟纯情的成不了气候啊,到底输在了经验上,怪不得你们都看不出龙小爷火候。话说回来,龙小爷要真是他娘的活了一千年没跟人好好办过床事,这火头上来的时候就靠自己一只手,那孤单寂寞的日子怎么熬啊,老子想想也难受!要么他是个太监,不然哪个爷们不需要解决解决那档子事。”
我一下子哑然。确实要求焚香炉一千年当个圣人,守身如玉不开荤,这也太苛刻了点。只吃素的男人,那还是正常的男人么?就是我自己,那么漫长的日子,恐怕也熬不住。
但想到他曾怀里抱着别人,我心里终究不太舒服:“话虽然这么说……”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白大褂话又一转,“龙小爷好像的确有什么事不想你知道。”
我心头微微一紧:“什么意思?”
白大褂抓抓头:“这事有机会你问我们当家吧,龙小爷跟他说过什么事,但我也只听当家提过,具体详情不了解。”
我纳闷,焚香炉会告诉张睿什么事?这两人水火不容,三句话就刀光剑影,焚香炉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张睿,却不能对我说?
我越想越一头雾水,越想越心惊胆战,不敢去想。
忽然,姜五爷他们走的那个门洞里传出一阵惊乱声,我和白大褂对视一眼,心叫不能再在此地发傻,不约而同往洞里钻去。
洞壁湿滑,不便行走,所以尽管洞并不长,我们却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出口。
期间杂声不断从另一头传过来,等我们钻出洞去,只见外面一片混乱。
我们的面前有一个挖的四四方方的深坑,坑壁上修葺栈道,姜五爷他们显然跟我们一样,一出洞就看见了那些栈道成螺旋状通向一片黑暗的坑底。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柱状坑洞,而如果要到对岸去,要么是从坑的四周绕过去,要么是从栈道过去,栈道有一段恰巧是通往对岸的。
坑的四周只余留两尺左右宽度,要过去必须贴着墓室墙壁侧身一步一步挪过去,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无底洞中。
可以想见,姜五爷他们一见这情形,立即就选择了从栈道过去。
于是,我和白大褂就看见,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