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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我让官府收了梅寡妇的宅子,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梅寡妇住进了陆府。纯易张了张嘴,开始劝我回宫。我自然不应,等梅寡妇与陆相相处几日,我又让小陌领个媒婆进门,说东大街有个寡妇相中了陆相,托人问呢。于是,陆相与梅寡妇就这样成了。纯易果断傻眼了,我却很满意,遂笑着回了宫,继续喝药养身体。
第36章 当爱已成往事11
当爱已成往事十一
大将军的祭日要到了,我孤身去了凌霄塔祭拜。
塔里清冷,瞧着那孤零零的牌位,我很自责。若不是那时我过于大意,那么我也能为他立碑见坟。然,他去后的第三日,便有一些正义之士偷走了他的尸体,扬言要与裴家众人埋在一起。
我想这样也好,至少他还念着裴家众人,能与他们在一起也算好事一桩了,遂不追回他的尸体,如今我反悔了。
他生前,我是没得到他的人。不想死了,我连他的尸体都无法多瞧两眼,挺窝囊的。也许我就是这么个窝囊又无能的国君,也只有纯易与母后会夸我聪明了。
回到王宫,在珩延殿瞧见了跪着的铉睿。他一向傲气凛凛的一张脸瞧见我后立马皱成了包子:“王兄,你为何不愿见我?”
我挥手让小陌退下,仔细瞧了瞧他苦涩的神情,有点纳闷,遂蹲在地上,将视线与他的双眼端平。我捕捉到他视线里一闪而过的无措紧张,不由笑笑,嗓子有点哑:“铉睿,你就不能等等?”
他怔忪,对上我笑吟吟的模样,眼神猛地狠戾了起来,跟头饿极的狼挺像:“你都知了?”
我颔首,捏了捏眉心,有点无奈道:“王兄不傻,是是非非总能看清点。若搁以往,你要什么,王兄也就给了。只是这次,你想要的,王兄不能给。若想要,再等等罢。”
他低头不语。我缓缓起身,不想脑子里轰隆了一声,懵得很,脚下也有点虚,一抬脚身子猛地一洌歪,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幸而小陌机灵,忙从殿外冲进来扶住我。
我呼了口气,拍拍小陌的肩膀,扶着他进了内殿,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瞧见铉睿起身朝我伸出的一只长臂,踌躇不安。他原本也想扶我来着。殿里,殿外,哪个离我近,一目了然。他不过是犹豫了一会儿,可惜我还有小陌。
转眼间深秋已过,天寒地冻,纯易折了数枝腊梅放在榻边,鼻尖萦绕出了一股清冷的幽香,我笑他:“你一个大男人家,弄这些花作甚?”
他不再瞧奏折。之前我去上了一次朝,称自己病重,不能料理国事,心中多有愧疚,遂下令让铉睿监国,沈相辅国。然,纯易不再听我的话,只把国事全扔给了铉睿,自己整日和我在珩延殿呆着。
纯易端坐在榻边,膝上放了一把琴。他挑出手指拨了拨琴弦,闻言勾唇笑笑,合着腊梅的清香,愈发显得他清华绝秀:“君上,臣是怕你想念大将军,你瞧,这梅像他吗?”
我不语,默了一会儿,我从榻上起身,赤脚蹲在他身边,伸手挑断他的琴弦。一根,两根,三根,我卯足了所有的劲儿,嘴上道:“纯易,我可有说过?”
他黑了脸,硬生生问:“什么?”
我将废掉的琴扔在一旁,凑近他与他窝在一起,周身温暖了很多,遂笑着与他道:“纯易,不是我夸你,是实话。除了你,哪怕上天入地,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对我脾气的人。”并非夸大,有时我总觉他是合着我脾气生得,我瞧着要多顺眼有多顺眼。
他明显愣了,我瞧了一眼他愣住的傻模样,哈哈笑了笑,又滚回榻上咳嗽了起来。他被我一惊,猝然回神,过了一会儿方别过视线,声音淡淡的:“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接话,忙把手心里怄出的一摊血抹到榻里边的墙上,确定没什么刺鼻的腥味儿后方慢吞吞挪到榻边,腊梅的清香又扑进鼻子:“真是实话来着,难不成纯易害羞了?”
他背对着我,显然没瞧见适才那一幕,此时又听我调侃,不由扶额叹息:“你是过于无聊了罢。再等等,等到春暖花开,我与你一起说媒,如何?”
“嗯,好,我听纯易的。”他没转身,也就没看到我说这话时缓缓摇头的动作。我心想这次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这天太冷了。
我料想的一点未错。年关将近时,我在榻上已昏睡了数日,茶水未进半滴,每日拿药灌着自己的身体,有时我都以为自己死了,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
今日下了大雪,纯易给我描述时我不免惆怅。大将军在时,我常带着他和纯易去瞧雪,虽然是沿着王城的墙边,可也算是赏景了啊。
知自己大限将至,我也不再强求。原本是挺高兴的,若去了,许是能瞧见大将军,可一想到纯易,这份欢喜便蒙上了厚厚的尘,总想着多熬几日,好好和他说说话,也能让他瞧瞧我。
喂我喝了药,我与纯易道:“纯易,我想看雪景。我们出去罢。”
纯易一把将我按回榻上,细心替我拢好厚被,和大将军在时做得一模一样。他抚了抚我的发,笑笑:“我给你画来,画来的也好看,如何?”
他满脸希望的瞧着我。我顿顿,咧着嘴角嗯了几声,很高兴的样子。他也高兴,说让好好等着,便出去了。
我不知等了多久,脑子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干裂的嘴唇似着了火般,很想喝水。于是我哑着嗓子喊纯易,纯易。纯易没应,我喊小陌。
小陌很快出现,服侍我喝了半盅的茶,未见我吐出来,抬袖抹了把脸,哭了出来:“君上……”
迷迷糊糊的意识被我唤回来,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他猝不及防倒在榻边,脑袋搁在了我脖颈间,我说:“去喊纯易。”
小陌一向很听我的话,自他服侍我以来从未忤逆过我。不知为何,这次他竟不动了,我急了:“去喊纯易。我不想看什么画了,去喊他。”
我挣扎着要撑起身子,不想被他一把按住。他缓缓抬头,将我裸露在外的胳膊塞回被窝里,恭谨询问:“君上,礼王求见。”
“不见,寡人不见他。”此时我身子没半点力气,脑子却无比清醒,板着脸吼小陌:“让他滚!寡人没他这个王弟!”
小陌一怔,继续伏在我的榻边,眉眼温顺,哄着我道:“君上别恼,不见就不见,奴才这就赶他走。”他说着却不起身,反而唇边溢出了滴滴鲜血,妖娆如火,钻进我吃惊的眸中。
我卯足了劲儿爬起来,伸手的时候手指都在抖,指尖蹭去他嘴边的血点,我茫然地问:“小陌,你怎么了?”
小陌冲我笑笑,眼神软得一塌糊涂,他拽住我的手,声音很轻:“听说黄泉路不好走,奴才先去瞧瞧,瞧好了就在那候着君上。君上莫怕。”
我呐呐点头。眼睁睁瞧着他在我面前没了气。
真冷。我钻回被窝,手里紧紧拽着小陌的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撑到纯易回来!我得和他说了话才能去死!
又不知过了许久,清醒的脑子昏沉了起来,我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我:“铉寺,铉寺,铉寺……”
是纯易的声音。我豁然睁开双眸,入眼是纯易惨白的面色,他越过小陌伏在我身边,手里还攥了副画,见我醒了,唇抖了抖,方道:“你吓死我了。”
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他天生一副好相貌,素日里也风轻云淡的,笑一笑,眉眼清华素雅,似是一副风华无限的画,很难想象他白着脸色浑身发抖的不雅模样。今日见了,我连嘲笑的力气也没了。
脑子清醒了不少,我奋力挪到他榻边,朝他笑笑:“你上来,别压着小陌了。”他一言而行,和我并肩躺在榻上,突然道:“君上,进来时瞧见礼王在雪地里跪着,说要见你。”
我无视,艰难的扯嘴笑笑:“你可画好了?”
他不语,只伸出手臂,将手里那副画在我眼前缓缓展开,但见天空高远,皑皑白雪,王城的墙厚重凝神,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如霸气美人,清骨风雪。有散雪从墙上簌簌而落,落在梅上,惊心动魄,也落在了城边人的肩上。
那人临墙而立,着一身如血铁衣,面容刚硬板正。腰间的剑未出鞘,犹见寒光烁烁,他无意撩开的眼角似是瞧向了画外的我,凛冽的眉眼散着缱绻的深情,如一汪沉寂的死水撞到了活着的诱惑。
我的大将军啊……
我开始喘气,纯易僵着身子伏在我耳边,似在耳鬓厮磨:“铉寺,你别这样。”
他的靠近让我觉着很温暖,我努力平复心情,转头瞧他,下一刻他扔了画,紧紧抱住我:“铉寺,你得多撑一会儿和我说话。”
我知他难过,大将军去了,我也要去了,这世上只剩他一人了。
我回抱住他,慢声道:“纯易,我就活了这么多年,很短,可我遇着了大将军,遇着了你。你很好,大将军也很好,我很走远,也很满足。”
纯易听着,半响哑着嗓子回我:“嗯。”
我歇了歇,喘口气续道:“纯易,你得答应我。朝堂多倾轧,不必菩难山清静,听说那里的高僧都长寿。我死了以后,你去菩难山的庙里为我诵几年经,可好?”
他默了很久。我知是在逼他,也不催他,只凑近他和他鼻尖相贴,心道,纯易,寡人命短,大将军也命短,所以寡人希望你能长命百岁,且岁岁平安。
然后,我听到纯易的声音:“嗯,我去。”
我笑了笑,嘴边有血开始涌出来,心底蔓延出了大片的心疼,嘴里呢喃道:“纯易……你得……长命。”你得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