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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道:“师傅……我舍不得你……你对我那么好……呜呜呜……”
轻轻拍着小丫头的脊背,想到自己这将近两年的蜀中之行,杜士仪也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深深触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别哭,别哭,你阿爷在旁边看着呢日后你好好孝顺你阿爷,帮着你的阿姊们,多练琵琶,多看书写字,日后总会有再见师傅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突然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等到他日师傅和你师娘成婚的时候,一定请了你来”
“真真的?”玉奴又惊又喜地止住了哭声,放松手站直身子,又抬起了头,见杜士仪笑着点了点头,她几乎不假思索地伸出了小手指,“那拉钩上次你说不走,还会带我到雅州见阿爷,前头没做到,但后头却做到了。这次,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否则……否则玉奴今后就不理你了”
真真难缠
许诺之后微微有些后悔的杜士仪见小丫头说出如是一句话,登时苦笑连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之前在成都时,他不是没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是留着小丫头在县廨学琵琶,实则把人送后门送到玉真观去给王容作伴,结果小丫头一嗓子在裴宁面前捅出了师娘,如今又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于是,他只能掏出帕子给玉奴擦了擦面上未于的泪痕,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你要记得,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
“好”
见玉奴使劲点了点头,杜士仪这才站起身来,对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杨玄琰拱了拱手道:“杨司马,卢都督身体病弱,雅州这边就要你多偏劳了。”
杜士仪这些天和雅州都督卢奇分明颇为亲近,杨玄琰看在眼里,心里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连忙点了点头。而等到他唤了玉奴送杜士仪出去,正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只听得身边的女儿又开口说道:“阿爷,师傅启程的时候,我想去送他”
本待阻止的杨玄琰想到刚刚师徒俩那番言行举止,最终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好吧,阿爷带你去”
当杜士仪一身便装,悄然来到雅州茶市中一座不甚起眼的茶行,又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似的从前堂进了后院,闻着四周扑面而来的茶香,他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才径直登堂入室。在屋子里烹茶的白姜悄然抬头瞥了杜士仪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睑,只是用小芭蕉扇煽火的手又用了些力气。
而王容则是看出杜士仪那笑脸上的困倦,迎了上前后就关切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事不顺心?”
“事事顺心,唯有玉奴让我险些心力交瘁,都不知道怎么对她说。”
杜士仪苦笑一声把之前见玉奴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就只见王容亦是秀眉轻蹙。果然,王容轻轻咬了咬嘴唇,这才低声说道:“从前只当你那句我们有了女儿,定然也像她这般聪明烂漫的话是笑话,可常常和她相处,渐渐却有了情分,我也着实舍不得……只可惜,山高路远,别说杨司马舍不得,就是舍得,她是别人的女儿,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带着她奔波在外。”
“是啊,十三娘的女儿琳娘都已经可以满地乱走了,再不多久,只怕她的弟弟妹妹都要出世了所以我真想和你立时三刻生一个”
这话前头却是有些怅惘愁绪,可后头却直白得近乎戏谑。饶是两人不是夫妻却赛似老夫老妻,王容也忍不住伸手在杜士仪的嘴边轻拍了一下,这才挑了挑眉道:“你想先生个女儿?”
“那是自然,有个女儿便如同有件暖身的小袄,哪像男孩子皮猴似的……
不用回头,听到身后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紧跟着几近于无,靠着风炉的白姜也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红了起来。即便知道这一对璧人并未突破最后一步,但她更知道他们不是不愿,而是还都生怕有什么万一。否则若是一夕风流却有了孩子,到时候可怎么办?
于是,她只能用力又扇了扇火,随即开口嚷嚷道:“水烧开了”
被她这一打岔,王容立刻警醒了过来,羞恼地推开了杜士仪,面上满是欲望上来的红霞,而杜士仪也好不到哪去,他刚刚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这会儿自然也有些心虚。正当他正人君子似的坐下来等着那一杯清茶的时候,突然就只听得王容说道:“杜郎既然已经手撰茶经传世,可有兴趣再做一本茶谱?要知道,如今茶之优劣,尚未深入人心,你将蜀中乃至于天下名茶一一罗列,写一本茶谱出来,即便是引人争论,却也是一大杰作”
“这主意倒是不错”杜士仪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此事的可行性,最终点了点头,却又岔开话题道,“对了,这次出蜀,你就不要先行一步了。既然三师兄那儿你已经过了明路,不妨继续男装和我们同行,到时候我只杜撰说你是杨司马的族弟就是”
“你就不怕让玉奴他阿爷知道”
嗔怒归嗔怒,可杜士仪既然如此说,想想这一路山高路远,又要跨越数州数道,王容终究没有反对。等杜士仪盘桓喝了茶,正言谈正事,闲话说家常,一直盘桓到傍晚才回去的时候,她送到屋子门口,想到之前赵冠生等人的试探之词,不禁轻笑了一声。
蜀中虽大,却不及天下
第四百七十七章 出蜀扬帆天下
大江之上,一条二层的大船正顺流而下,轻盈地在水面上穿梭。这条水路本就是入蜀官员出蜀去山南淮南江南一带赴任时的必经之路,再加上也时常有来往蜀地的客商会用这条黄金水道运丝锦出蜀,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有不少专司水运的客船货船。
这条二层客船的船主蒋福今年四十有五,在水上足足于了二十年,对于迎来送往的勾当已经是精熟了,也和不少各级官员打过交道,因而,如今船上这一行在渝州包船出发前往江陵上船的客人,他最初并没有太在意,可船过涪陵,他就渐渐品出了一丝滋味来。
尽管这一行客人中,作为主人的四个年轻人,年纪都不算大,年纪最长的那个也不过三十出头,衣着更是简单随意,但其中三个说话间却操一口地道的关中口音,而且从者仆役尽皆训练有素,从上船到现在两三天,各个舱室都被他们悄悄打探了一个遍,甚至于连打杂的都有人去搭过话。即便蒋福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做水上生意,察觉之后也不禁有些恼火,可找到客人的舱室想质问时,他却被一个精壮的从者客客气气请到了一边,奉上了两足贯的钱。
开船时已经收了定金,而这一行人的行李蒋福也悄悄打量过,分量看上去轻飘飘的,并不似随身带着价值巨大的宝货,抑或是现金丝锦,反而像是时常可见的蜀中读书人。可此刻整整两贯两千文钱被这精壮从者轻若无物似的拿在手间,他就有些不敢确定之前的判断了。
沉甸甸的东西被这些人拿着,等闲人也看不出来“赤郎这是何意?”
赤毕见船主蒋福面露犹疑,他这才笑了笑说道:“不瞒蒋船主,船上各位郎君不喜欢招摇过市,这才和友人包了你的船去江陵赏玩。他们并不是寻常读书人,卢郎君是雅州卢使君的儿子,其余是他的友人。所以,我们既受卢使君之命护持东行,自然不敢不尽心竭力。倘若之前在船上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原来是官家人
蒋福这才恍然大悟,因为这番解释,还有这两贯钱,他心里那一丝恼怒怨尤自然而然就消失了。他这客船大多数时间都是行商包的,运送过的官员顶多也就是县尉县丞,顶多有过两位参军坐过,如一州长官的亲属这般尊贵的人,还从来不曾登过船。因而,等到抱着这沉甸甸足足十几斤重的钱,有些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前头的舱房,他足足又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发现下头从操船的舵手到其他人,每个人都在盯着自己,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别只知道钱,少不了你们的全都给我小心些,打起精神来,刚刚我去问过了,这次上船的是雅州卢都督之子”
听说是官宦子弟,船上众人自然咂舌不已,但心里也就都释然了。于是,蒋福给他们分了其中一贯的赏钱之后,自然有人还期冀多得一星半点,常常想方设法往人前头凑,奈何那些从者守得严密,他们大多连人都见不着就铩羽而归。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说起范阳卢氏乃是五姓七望之一,这话题顿时扯得没了边,对这些名门著姓的向往自是更加高山仰止。
然而,众人心目中那位应该被众星拱月的卢郎君,这会儿在舱室中,却是满脸苦色地应付着裴宁的考问。卢奇对于卢鸿这族弟的学问称道不已,再加上前头那些日子和裴宁杜士仪常常相处,深知裴宁虽只是明经及第,但经史底子扎实不说,诗赋更是并不逊色,少不得请托裴宁在路上对卢聪多加教导。如此一来,卢聪也就深切体会到了,卢氏草堂那位赫赫有名的监学御史究竟是何等厉害“等到了江陵,卢四郎不知道会不会对三师兄生出心理阴影。”
杜士仪很不讲义气地回头往背后的舱室望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了这么一句。而之前因杜士仪玩心大起,和他一起悄悄偷窥过裴宁训丨人的王容,这会儿也有些俏皮地莞尔一笑道:“当初你在草堂的时候,有没有被三师兄这么训丨过?”
“我那时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勤奋苦读好学生,三师兄哪里会训丨我”杜士仪一本正经地挺直了胸膛,笑吟吟地说道,“倒是崔十一那家伙常常临时抱佛脚,每到月考就愁眉苦脸急得够呛,还得让同居一室的大师兄给他开小灶。至于领受三师兄训丨斥的次数,他估计在草堂师兄弟中是数一数二的。”
王容对崔俭玄并不算太熟悉,但却知道杜士仪这个妹夫是什么性子。此时此刻,听到杜士仪说着说着,开玩笑似的将当初草堂求学种种勤奋都炫耀似的说了出来,她认认真真地听着,当听到杜士仪把抄书当成了每日必备的功课之一时,她忍不住想到了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杜氏书坊,一时在心中轻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