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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根生心想,这话不错,这些农民真跑到北京闹群访,暴露出的就不仅是国土厅拆零批地的问题了,起码还涉及他们发改委拆零批项目的问题,现在可是在宏观调控期间,被上面抓住把柄麻烦就太大了!由此而悟到,赵安邦这次突然袭击虽说是查问题,找麻烦,主观上还是想帮文山堵漏洞。俗话说得好,小洞不补大洞吃苦,让老婆和方正刚这次吃点苦头也许大有好处,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然而,这药却也太苦了,老婆的倒霉相他没看到,方正刚的狼狈他却看到了。
方正刚也叫活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赵安邦一行找到那位赴省告状的老头李顺之,并听了李顺之一通近乎控诉的哭诉之后,带着秘书和新区管委会主任龙达飞匆匆赶到了,这就撞到了赵安邦的枪口上,想躲都躲不掉了。
赵安邦沉着脸,一把拉过方正刚,向李顺之老人介绍说:“老人家,认识一下,这就是你们文山的方市长,你把刚才和我说过的情况,再和他说一遍吧!”
老人看着方正刚,又抹起了泪,再次控诉起来,“方市长,我……我可真没法活了!我们家十二间大瓦房是去年才盖的,全是新房啊,你们说拆就拆了,一分钱也没给!我们一家人现在是天当房,地当床,差……差不多成野人了!”
方正刚一副吃惊的样子,“怎么会一分钱不给呢?市里有拆迁政策,新区也有具体规定,如果是新房,每平方米起码也有八百元以上的补偿费啊……”
赵安邦冷冷插了上来,“是有补偿,十二间房赔了十八万,全自愿入股了!”
老人马上叫了起来,“我不自愿啊,是村主任和上面硬逼着入的股!村主任说了,上面有指标的,我们村摊了一千多万,不入不行!”说罢,“扑通”一声跪下了,双手哆嗦着,抱住了方正刚的腿,“方市长,您行行好,开开恩,让村上把这十八万全还……还给我吧,我老了,都七十二了,没……没几年活头了!”
方正刚被搞蒙了,忙把老人往起拉,“哎,老人家,您快起来,起来说!”
老人不起,仍死死抱着方正刚的腿,“方市长,您……您给我一条活路吧!”
古根生看不下去了,上前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才把老人的手和方正刚的腿分开。一时间,方正刚狼狈极了,笔挺的裤子和光洁的皮鞋上全沾上了眼泪鼻涕。
大家都预感到雷霆要来,赵安邦是另类省长,眼里容不得沙子,有时候不讲究工作方法,既然当场揪住了小辫子,势必好好收拾方正刚和这些文山干部。
不料,赵安邦倒还克制,指着面前用塑料编织布搭起的简陋窝棚,对方正刚和文山干部说:“你们不要光盯着那些高炉、厂房看,也常到这里看一看!看看李顺之老人和这些毁房失地的农民同志是怎么生活的!想想看,他们为这盘钢铁付出了什么代价?你们这些决策者于心何忍?于心何安?还能不能睡着觉?!”
方正刚抹着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赵省长,您批评得对,批评得对!”
赵安邦问:“类似李顺之老人的遭遇还有多少?你方市长知道不知道?”
方正刚支吾道:“还有十几户吧?我们年前大检查时发现的!这个责任不在我们市里,是下面违规乱来,我们正准备处理!亚南书记今天还指示说……”
赵安邦这才火了,“不要说了!方市长,你不是说文山新区的征地拆迁没发生过一起群访吗?原来年前就发现了?为什么不及时处理?还在和我绕呢!”
方正刚苦着脸,“赵省长,我……我赶过来,就……就是要处理这事嘛!”
赵安邦根本不信,“我不过来,只怕你也不会及时赶过来吧?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急忙往这赶啊?你不是要处理吗?好啊,现在就现场办公吧!”
方正刚只得现场办公了,想了想,对身边的新区管委会主任龙达飞交待说:“龙主任,你安排一下:马上通知礁山办事处的同志和大王庄村委会,让他们主任、书记,还有出纳会计,带着合同和支票过来,凡不是自愿入股的,都当场退款!另外,再通知一下市委值班室和亚南书记,就说赵省长来检查工作了!”
赵安邦立即阻止,“不要通知石亚南了,让她该忙啥忙啥,我会找她的!”
方正刚说:“石书记也没啥大事,正陪两个过节的孤儿在博物馆参观呢!”
古根生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叫了起来,“赵省长,你看看,我这老婆做的绝不绝?自己的亲儿子不管不问,倒挺热心地做起福利院阿姨了,还老说忙哩!”
赵安邦的脸色好看了些,“这也是工作,也是一种忙嘛,我看得表扬!”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正刚一眼,又说,“我们现在有些年轻干部缺的就是这种精神啊,对老百姓感情很淡漠,甚至没有感情,心里除了自己的那点政绩就没有别的了!”
古根生冲着赵安邦眉头直皱,心里却挺高兴的:老婆就算是作秀,这秀也作得很及时。她治下的文山既有对老百姓没感情的坏事,也有关爱老百姓的好人好事嘛,而且还是她这个市委书记身体力行做的,应该能多少挽回些坏影响……
周梅森《我本英雄》
十九
石亚南没想到陪小婉、小鹏到市博物馆参观,竟意外地避免了一场重大事故的发生。事后回忆起来,石亚南仍冷汗直冒,后怕不已:如果那天上午她被赵安邦的突然袭击搞昏了头,改变原计划,不带两个孩子去参观,也许真得出大事。
为了让文山八百万市民过个祥和而充实的春节,市里搞了规定,长假期间包括新建的市博物馆在内的十六家景点全免费开放。初八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出奇的多。石亚南和秘书刘丽带着小婉、小鹏刚进了大门,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大厅里人挤人、人挨人,别说参观了,连向前挪动都困难。
石亚南担心挤着孩子,一手拉着小婉,一手拉着小鹏,对刘丽说:“你快打电话给他们馆长,让他们守住大门,别往里面放人了,这么多人能看到啥!”
刘丽当时还没想到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被人流挤着,费力掏出手机时,还开玩笑说:“哎,石书记,这是不是搞特殊化啊?咱一进来,就不让放人了?”
石亚南没心思开玩笑,“你看看现在的人流量,挤死挤伤人咋办?!”
刘丽这才拨起了手机,要通了馆长办公室,把石亚南的指示传达下去了。
可这时关门也晚了。据事后统计,这日上午十时左右是全天人流高峰,至少有三万多人在这个时间段涌进了博物馆。更要命的是,这座博物馆是刚刚落成的新建筑,馆内各展厅之间的高低台阶观众不熟悉,人这么多,又看不清脚下,万一有人在台阶上倒下来,就会让许多人倒下来,就可能引发重大伤亡事故。
小婉也有些害怕,拽了拽石亚南的手说:“石妈妈,咱出去吧,别挤着!”
石亚南说:“好,好,那就出去吧,今天人太多了,我们改天再来看吧!”
小鹏不干,说:“石妈妈,明天长假就结束了,又要收费了,二十块呢!”
石亚南安抚说:“小鹏,你放心,这二十块的门票钱石妈妈会给你出的!”
可这种时候想出去也难了。石亚南试了一下,根本没有挤出去的可能。而且发现逆着人流方向挤危险更大,只得顺着劲把孩子往靠近左侧的墙前拉。好不容易拉着两个孩子挨到了墙边,刘丽却不知被人流挤到哪去了。危险随时可能发生,不但是身边这两个孩子,还有馆内这么多群众。石亚南又热又惊,冒出了一身汗,死死拉住小婉和小鹏,叫了起来,“哎,让一让,让一让,别挤着孩子!”
没人理睬她的喊叫,这里既不是市委办公室,也不是大会主席台。人流仍按着自身的惯性向第一展厅方向涌动,她和两个孩子只好身不由己跟着向前挪。这时,小鹏的鞋被踩掉了,孩子不知道危险,叫了声,“我的鞋!”想蹲下找鞋,石亚南及时发现了,一时间也不知哪来的劲,连拉带拽,一下子把小鹏抱了起来。
小鹏带着哭腔喊:“石妈妈,我……我的鞋,是……是你才买的新鞋……”
石亚南说:“不要了,以后再买吧!”又对身边的小婉说,“跟着我后面走!”
也算万幸,又挪了没几步,到了一个洗手间门口,石亚南把两个孩子全推进了洗手间,先给了他们一个安全的所在。而后叫住了两个从洗手间出来的军人和一个警察,要求他们找些人,守住第一展厅的入口,只准出人,不准进人。
警察和军人都在报纸电视上见过她,知道她是本市的市委书记,马上执行了她的这个紧急命令,顺着墙边快速挤到了第一展厅入口处,又临时找了几个年轻人,七八个人手挽手组成了一条人链,断然截开了涌向入口处的汹涌人流。
入口处的人流被截住,大厅里面益发拥挤了。石亚南被挤在洗手间门外不远处,几乎站不住脚。更要命的是,正用着的手机也挤到了地上,当场踩坏了。当时,她正和馆长通话,要他们立即广播:长假过后,市博物馆将继续免费开放一周。好在这个重要内容传达出去了,几分钟过后,广播声一遍又一遍响了起来。
大门口和第一展厅门口守住之后,混乱局面渐渐得到了控制,石亚南这才重回洗手间找到小婉和小鹏。这当儿馆长和刘丽也一起过来了,馆长一把握着她的手说:“石书记,幸亏您来了,及时发现了情况,否则不知要出多大乱子呢!”
石亚南心有余悸道:“你知道就好!今天真要出了重大伤亡事故,我这市委书记就别干了,你呢,就准备上法庭吧!要好好总结这个教训,找一找原因!”
馆长连连点头,“是,是,石书记,我们真没经验啊,会好好找原因的!”
小婉大胆插上来说:“还不是因为穷吗?谁都想省这二十块门票钱呗!”
石亚南一怔,看了看小婉,对馆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