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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原崴也没再留,“林主任,和方市长保持联系,过会儿到大堂接一下!”
林小雅点头应着,款款向门口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转身说:“哦,白总,陈总,银山常务副市长宋朝体来了个电话,想在明天约您二位吃顿饭!”
陈明丽看了白原崴一眼,“原崴,银山那边,我们是不是也插上一脚啊?”
白原崴摇了摇头,“银山不是文山,搞钢铁纯属跟风,我不是太看好!”
林小雅反应灵敏,“白总,那我就回绝宋市长,就说您这几天有安排了!”
白原崴想了想,却道:“不,告诉宋市长,我请他吧,时间另约!”
林小雅点头应着,出去了。白原崴看着她美丽的背影,目光停留了片刻。
陈明丽敏感地发现了他的眼神不太对头,“哎,哎,原崴,你看啥呢?”
白原崴醒过神来,又回到了工作话题上,“哦,明丽,我在想啊,银山可以成为我们手上的一张牌,用来声东击西打文山,所以宋市长还是得见一见!”
陈明丽说:“是,见一见也好!还是先说文山吧,原崴,你估计方正刚市长对我们参加炼钢会是啥态度?他答应过来,该不是要扯山河集团的旧账吧?”
白原崴“哼”了一声,“山河集团还有什么谈头呢,已经过去了嘛!和石亚南通电话时,我含蓄地说了,希望以我们集团的优势,参加工业新区大建设!石亚南态度很好,要我们今天和方正刚放开谈,我感觉他们也需要我们的介入!”
陈明丽又有些狐疑了,“那么,原崴,是不是他们预感到了什么危机啊?”
白原崴想了想,“我认为他们一直有危机,包括那个吴亚洲!吴亚洲的亚钢联我们还不清楚吗?有多大的实力啊?搞这么多钢字号公司耍的还是银行嘛!”
陈明丽说:“原崴,既然你也知道有危机,那为啥还非要伸出这只手呢?”
白原崴道:“危机也好,风险也好,说到底它是文山政府的!明丽,有个事实你要看清楚,这场大炼钢铁运动是文山政府主导的,吴亚洲只是个棋子!”
陈明丽感叹说:“可这只棋子这次赚了大便宜啊,一切都由政府代办了!”
白原崴说:“是啊,我们何曾碰到过这样好的机遇?吴亚洲的自有资金有多少?估计不会超过十个亿,却启动了一百六十多亿的买卖,省内各大银行几个月才能发下这么多贷款!早知如此,这个棋子该由我们来做!可惜啊,我们太小瞧他们了!现在赢家通吃是不可能了,我们就得想法伸进一只手,将来好推开一扇门!”
陈明丽开玩笑道:“那你就不怕将来人家关门的时候,被挤断了手啊?”
白原崴笑了起来,“我准备付出的最大损失只是一截手指!我想好了,从即将发行的二十亿可转债里拿出三五个亿,最多不超过五个亿,其余的资金就按亚钢联的模式办,在文山政府的主导下,向全省乃至全国各银行搞授信贷款嘛!”
陈明丽说:“这思路是不错!”却又有些担心,“可转债节后发得了吗?”
白原崴道:“怎么发不了?我知道,汤老爷子的海天基金也许要闹点事!”
陈明丽说:“原崴,海天基金的汤老爷子春节可没闲着啊,一直在联络我们的对手,想在节后的股东大会上否定转债发行方案!哎,汤老爷子今天好像也在这家酒店请客呢!刚才上楼时,我在电梯门口碰上他了,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白原崴一下子警觉起来,“哦?这老狐狸身边是不是有啥重要人物啊?”
陈明丽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就那几个熟悉的小厮,许是自家聚会吧!”
偏在这时,林小雅匆匆进来了,迟疑着汇报说:“白总,陈总,情况不太对头啊,方正刚市长不知怎么被海天基金的汤教授请去了,就在二楼富贵厅!”
白原崴怔住了,冲着陈明丽直叫,“还说没重要人物,看看,人家把文山市长都请过去了!我说方正刚怎么要晚些过来呢,原来是上了这老狐狸的贼船啊!”
周梅森《我本英雄》
十
省财经大学教授汤必成老爷子亲昵地拉着方正刚在主宾位上坐下,说:“正刚市长,老夫我上了白原崴的当,你们文山市政府也上了他的大当啊!主席当年咋说的哩?‘我失娇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上了重霄九,咱们就都凉快喽,你们文山钢铁公司这么好一个大型国有企业落到了白原崴和伟业国际手上,我呢,不但被这条恶狼的资本运作手段套住了,还得买他的狗屁转债哩!”
方正刚呵呵直笑,“汤教授,您真幽默,大过年的,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
汤毕成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好,好啊,说点高兴的,祝贺你小朋友取消代字!正刚,不瞒你说,答辩时,我给了你一个最高分,代表专家组向于华北副书记和省委汇报时,我又对你做了高度评价:你钢铁立市的概念很有新意嘛!”
方正刚开玩笑说:“教授,我的那位竞争对手马达,听说你也给了高分?”
汤必成手一摆,“胡说,我只给他打了个及格,党校老刘也才打了中等!”举起酒杯,“正刚市长,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总算坐到这里了,这就好!来,今天是初四,还在春节期间,老夫我和在座的孩儿们敬你一杯,三巡过后再说话!”
方正刚只得拿起杯,将杯中酒喝了,喝罢便声明,“教授,别三巡了,咱说清楚,我坐一坐就得走啊,你刚才说的那条恶狼还在楼上总统套房等着我呢!”
汤必成不高兴了,“怎么,正刚市长,老夫我对你三请九邀,好不容易今天在酒店门口逮着了你,你竟连三巡酒都不愿喝?非这么急着上去与狼共舞吗?”
方正刚心里叫苦不迭,知道一下子怕是难以脱身了!面前这位汤必成教授不是凡人,是省内著名的经济学家,学生弟子遍及各地市,连省委副书记于华北都是他带过的博士生,现在手头还控制着一家几十亿规模的海天基金,决不能轻易得罪。你得罪了他,几乎等于得罪了经济学界,起码是得罪了汉江省的经济学界。于是,扮着笑脸打哈哈说:“教授,所以在门口一见到您,我不就先过来了吗!”
教授老爷子仍是不悦,“还说呢!这几天我和孩儿们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啊?请动你了吗?还净给我打马虎眼,一会儿说你不在省城,一会儿又说喝醉了!我看你是存心躲我!你不躲白原崴这恶狼,还主动深入狼穴;却躲我,为何来哉?”
为何来哉?方正刚心道,还不是怕被你老爷子缠上,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嘛!白原崴如果真是头恶狼,教授您可就是条狡猾的老狐狸啊,都不是啥善良动物!你们去年为伟业控股要约着收购文山钢铁闹出的那一幕谁不知道?嘴上却道:“教授,您真误会了,我本来就准备请您老小聚一下,谁知今天先碰上了!”
汤老爷子脸上这才又浮现出和蔼的笑意,“这还差不多!碰上就是缘分,正刚市长,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忙我也忙,咱们今天就算聚到了,你也不必再安排了!今天老夫我也不多留你,三巡九杯酒,喝完了,你走人,好不好啊?”
方正刚忙道:“好,好,教授,那我就从您这儿开始,先敬您老一杯!”
汤老爷子却把他拦下了,“哎,哎,正刚市长,你不要这么猴急,老夫我得和你谈点正经事哩!刚才我说给你打了个最高分,知道我还给谁打了高分吗?”
方正刚才不想知道呢,脸上却表示出适当的兴趣,“哦,谁这么幸运啊?”
汤老爷子眯起眼睛,不无得意地看着宴会厅的天花板,“你猜猜看嘛!”
方正刚腹诽道,这酸楚的教授,就让你做了一次评委,看把你得意的,好像省委组织部长似的!也只得敷衍一下,“肯定是马达嘛,于书记也器重他!”
汤老爷子不看天花板了,很认真地说,“正刚,开始我就和你说了嘛,我只给了及格!”这才说出了谜底,“是田封义嘛,他的答辩机敏啊,和你不相上下!”
方正刚自嘲说:“哪里,哪里,我不如田书记,田书记本来就是老市长!”
汤老爷子益发像组织部长了,“好,你这小朋友知道谦虚嘛,这很好!对田封义的安排,省委有过失误!我就当面批评过华北同志,你们怎么把一个市长弄到省作家协会去当党组书记了?换了个钱惠人上来,什么东西?腐败分子嘛!”
方正刚知道,汤老爷子被这个腐败分子坑惨了,钱惠人在关键时刻拉了白原崴一把,把老爷子和海天基金全套住了。可这是过去的事了,于他无关,他没必要自找麻烦,便没接碴,只道,“来,来,教授,您老别光顾说话,干一杯吧!”
汤老爷子将酒干了,继续说:“田封义还算争气,公推公选上来了,到底又搞起了经济工作,到伟业国际集团做了党委书记,这个安排就比较合适了嘛!”
方正刚有点忍不住了,“教授,您真是伯乐啊,最好到省委组织部当部长!”
汤老爷子脸皮较厚,呵呵笑了起来,“哎,正刚,你怎么也说这话呀?华北同志就这么和我说过!我对华北同志说,我老了,进不了后备干部名单了!”
方正刚笑道:“哪里,教授,要我说,您正年轻呢,心态也就二三十岁!”
就这么漫无边际地胡说了一通,酒下去了两巡,脱身的曙光近在眼前。更可喜的是,因着漫无边际的胡说,就没谈什么正经事,方正刚不免暗自庆幸。
更可庆幸的是,伟业国际的林小雅又来电话催了,方正刚乐得趁机脱身,接罢电话,起身道,“教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最后再敬您老和大家一杯酒!”
汤老爷子却不答应了,“慢!正刚市长,这三巡没完,我正事还没说呢!”
方正刚只得再次坐下,“好,好,教授,您老请说,要不,就改个时间?”
汤老爷子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现在说吧!有个情况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伟业国际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