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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中人的委屈,倒也没说什么。
将碗搁到一旁,泠然拉起她的手看,就见一双纤纤玉手被烫得通红一片,心里感动,觉得天底下到底还是好人多的,尤其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李唐妹还能保持着淳朴之心,实在是不容易。
“你怎么这么傻呢?就不知道借只托盘来么?”她埋怨。
李唐妹却道:“簪子送出去了,不知皇上会不会来救你出去,当时心里急,哪里还能为了一只托盘再跟他们磨蹭”
泠然心里感动,一把将她抱了,叹道:“以后别那么傻气了,你也不适合在南宫,我们一起想法子出去吧。”
李唐妹半天没吭声,泠然错开她一看,见她已满脸是泪。
“妹妹为了我受罪,我心里难受”她抽抽噎噎地道,“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不须替我隐瞒。”
短时间内泠然知道也无法改变她的观念,只得摇摇头,先慢慢喝了那碗姜汤。
身上开始暖了起来,也不会感觉到那么疼了。
好不容易捱过一夜,第二日早起,就听见楼下有太监的声音喊门。
两人也不知又是什么事,硬着头皮迎下去,见是一个传话的太监,说是奉皇上谕旨,今日是周太妃生辰,晌午之后在仁寿宫开戏,并召宪王殿下、重庆公主为太妃贺寿,宪王命藏书楼两名侍女随行。
李唐妹一听,喜出望外,道:“公公稍待,我去楼上,马上、马上就下来。”
泠然瞧她的神情,一来是为自己高兴,皇帝已经开始动作了,可能马上就能离开南宫。而瞧她那副小儿女的心思,也许是因为要面见宪王,想上去照个镜子打扮一下。
看来这丫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劝说就要离开宪王。
那太监扫了她一眼,却道:“打扮什么?皇上又不选妃,快走,难道还叫王爷等你们?”
李唐妹不敢再说,两人出得楼来,把门落了锁,这才随着太监一起往前殿而去。
隔了一夜,泠然身上的伤痛已缓,倒完全能忍受得。一路上,她想那重庆公主是明英宗的女儿,宪王是明英宗当年的太子,今日成绶帝传的两个看戏的人身份倒是比较奇怪,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李唐妹已轻声对她道:“仁寿宫的周太妃就是宪王殿下的生母。”
咦,既是宪王的生母怎么没给一起软禁到南宫?泠然以眼神询问。
“听说当日先英宗皇帝留下遗诏,废除后妃殉葬制度。当今皇上天性仁慈,先英宗皇帝的妃子们有子女的都得以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其余的到皇家寺庙中剃度了。如今主掌六宫的汪太妃与周太妃感情非常好,周太妃在宫中地位还是挺高的。”李唐妹小声给泠然扫盲。
前头走的太监喝了一声:“不要多话小心祸从口出。”
李唐妹便噤了声。
乾清宫中,南窗镜下出现一张描画精致的少女脸蛋来。
立在身后为其绑上假发小冠的怀恩道:“看陛下今日的装扮,莫非要上演霸王别姬?”
成绶帝一身女装,待他束好发冠起身左右一照,但见一个美人儿红色的鱼鳞软胄,修长中不失妩媚,明珠翠羽裹着的张光彩照人的脸,若不说个清楚明白,根本没人可以看出是个少年。
不过他却对镜中的影像露出一个夸张恶心的表情来,从鼻子中重重哼了一声,道:“太傅担心朕成才,朕这不是遂了他的意?戏子本已下溅,朕偏生还喜欢反窜女角,听说他每次听到朕排演新戏,都开怀大笑,今日也让人传话给他,笑个够罢”
怀恩警惕地喊了声:“皇上”
成绶帝道:“无碍。碧晴站在外头,有探头探脑的人,她自会出声的。”
怀恩向窗外望了一眼,成绶帝问:“不是派人去请襄王么?怎么还不见来回话?”
怀恩道:“襄王已多日不曾上朝,只怕今日也不会奉诏进宫。”
“今日不奉诏,改天他说不定就要后悔。”朱见济神秘地一笑。
怀恩问道:“皇上怎么如此笃定?”
成绶帝虽然一身女装,但却负手踱着方步,一副威严之态,“那日朕去看他,你在外头没有看到,酗酒嗜睡,分明是痛苦难耐,他若很快就好了,那个张姑娘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不过要是日子拖得太长了,他渐渐淡忘,却也不是朕想要见到的。”
怀恩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颔首表示同意,皇帝年少就能有这样的觉悟,他感觉十分欣慰。
正要起行,一个太监走到门前回道:“启禀皇上,陈准在殿外候旨。”
陈准正是怀恩一派的得力太监,两人同时进宫,渊源非浅,怀恩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就推举陈准做随堂太监,这二个岗位在宫中那是相当的显赫。
成绶帝早晨派他前往襄王府请楚玉入宫赏戏,听他回来,自然说宣。
陈准进屋来伏地磕头未毕,朱见济就问道:“可曾请动襄王?”
陈准年纪也不大,约莫三十上下,四方脸型带几分英雄气,倒有点不像个太监,见皇帝动问,低头答道:“奴才奉旨到襄王府的时候,才得知王爷不在府中,后来听说东厂出了大事。”
成绶帝当即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有关联?东厂又出了什么事?”
第一卷一五九一箭双雕
一五九一箭双雕
陈准压低了声音挨近皇帝一些,“奴才到王府之后,寻不到王爷,受人指点,便去东厂寻找,刚到衙前,就见里头被封锁了,问了一问,才知是襄王不久之前驾临,当即取了掌印督公覃包的性命。奴才就奇怪,覃包一直听命于首辅,谁不知他是楚家的人,怎么就得罪襄王爷了……”
“哈哈哈好玩,楚玉这一次大大扫了楚留香的面子”成绶帝闻言大笑。
怀恩示意陈准起来,也微笑道:“想必是为了覃包追杀王爷想要册封为妃的那个女子之事吧?”
陈准竖起大拇指,向成绶帝道:“皇上和怀公公真是神机妙算,奴才还没说个明白,其中缘由就都知晓了。听说襄王爷还丢下话来,以后谁再敢去动姓张的那名女子,见一个杀一个”
“覃包这次够冤的,料想他也是奉了楚太傅之命才敢行动……”朱见济笑靥如花。
陈准一脸疑惑:“襄王爷这一次也太反常了,就算杀个覃包不算什么,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杀也必得罗织个罪名下狱,如今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到东厂衙门,手刃掌印提督,其余大臣们不能答应罢?”
怀恩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点头附和:“是啊看来明日早朝,参奏襄王的折子要雪片一般飞上龙案了,皇上又要左右为难。”
“说不定大臣们都要伏阙大哭……”陈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成绶帝乌黑晶莹的眼珠子一转,问:“那你们认为,大臣们这么做的话,襄王会怎样?”
怀恩见了皇帝的模样,知道他有主意,便没有贸然开口。
陈准楞头楞脑地道:“会参奏襄王的大臣应该是那干文臣,手无缚鸡之力,能奈襄王爷何?楚首辅就算恼怒,也不会帮着外人来惩治儿子,最终说不准还是臣子们挨了板子了事。不过这事儿肯定就会传扬天下,王爷他目无君上,屠戮大臣的恶名总是逃不过去。”
成绶帝点头,对陈准的分析表示满意,“所以朕这一次要做个顺水人情那个覃包仗着太傅宠爱,从不将朕放在眼里,朕想杀他也已经很久了,如今正好换个人来掌握东厂。”
怀恩思索了一下,道:“皇上是否要下旨说诛杀覃包是您的旨意?这一点奴才赞同,不过,想要在东厂安插上皇上的人,恐怕……恐怕有些难度。”
成绶帝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道:“楚留香知道了楚玉杀人的事之后必然心急如焚,正伤脑筋如何善后,朕下一道旨,一说覃包与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伙同谋逆,襄王奉诏前去诛杀,他必然求之不得。二来,在同一道旨中任命一人为新的东厂督主。难道他遵旨只遵一半?这不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卖了他们父子的人情,又能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换个不那么铁了心效忠楚家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此时正因盗出宫中宝藏的事被下狱查处,有人拿一把黑市上购得的英宗皇帝曾佩戴过的一把金刀为证,非说是卢忠家中得来的。其实卢忠为人阴狠,自景泰帝登上皇位之后,就借势欺压英宗故旧,得罪的人太多。
这人虽然坏,却还是景泰帝的人,楚留香正想除去他,恰巧就借英宗的金刀之事说他暗中勾结南宫密谋复辟,此时虽然关押,死期肯定也不远了。
成绶帝正恼楚留香除掉他父皇留下的人,所以覃包被楚玉杀了,他大是畅怀。
“皇上考虑得极是,不过这个人选,料首辅也不会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答应的,必然要他也接受得了,对皇上又还忠心,这样的人选有么?”怀恩看了看陈准,本来自然有意让他出任,不过谁都知道陈准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忠心事主,楚留香肯定不会同意的。
陈准道:“奴才倒想起一人。”
成绶帝点头示意他讲。
“内官监掌印太监尚铭。”
这内官监掌管的是采买内廷所需,油水丰厚得不得了。
成绶帝奇道:“尚铭?此人靠的是搜刮皇家财物讨好楚留香,武功也寻常得很,推他担任,太傅自然是会答应,不过于朕有用么?”
陈准笑道:“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财如命,皇上您看他,连御用之物都敢打主意敛财,对公卿名门,更是不会放过。满朝富得流油的都是楚派武将,东厂是权利多大的地方?他权利大了之后,不得罪那些个权贵此人就不姓尚了得罪楚派之后他能依靠的是谁?应该只有皇上了罢?”
成绶帝一听甚为有理,笑道:“就按你说的,速去拟旨。”
本来秉笔太监是覃包,如今他死了陈准自然而然接替他的位置,忙遵旨待退下。
“还有一事。”成绶帝唤住他,“必定要弄清楚襄王为何会放弃了那门婚事。”
“奴才遵旨”
成绶帝与两个亲信太监商议之时,泠然和李唐妹早就跟随了宪王朱见深在一大堆内侍的护送下来到仁寿宫。
宪王一路上并没有再看李唐妹一眼,在不知情的人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