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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都不见了,只有一个人不住地在她耳畔说着话,声音时高时低,语句时断时续。
她不记得他到底说过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很累、很困,他的话她听不清,更听不明白。可他的声音是那么熟悉,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周身的气息绝非一般的化学制品,而是年久的老檀木里才会有的独特气味;就连拥住她的都是记忆中不断出现过的温暖怀抱。
疲劳与苦痛的挣扎中,她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些过往……怎么办,怎么办……她这才着了急……她的清平乐,她的云梦泽……她逼着自己忘掉的,剜心剔骨一般狠命去忘掉的,竟真的全都忘了……
而眼下,她只希望他的话不会说完,他的手臂不会松开,因为她没有力气,抓不住他,唯恐一不留神又跌进空寂无人的深渊,不会再有人舍了性命也要拉她上来。于是,她将仅有的神志尽数集在一处,支持着唯一捉得住的那个念头——她要醒过来,她要在他没有离开之前把他想起来……
最后,梦醒了,她看清了他的样子,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的同时又生怕陷入另一个虚幻的梦境。从相识到决裂不过短短数月,却像是经历了几生几世的起落。以为参商相隔,以为天各一方,以为今生今世永不相见,烙在心上的那张脸却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眼前,清冷依旧,坚毅依旧……
直到她的后颈感觉到冰冰凉凉的湿润,耳畔传来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这才确信一切都不是梦,不是意念,不是她朝思暮想产生的幻觉。原来兜了一大圈,她终于又见到了他,又回到了家……
尽管她是那么舍不得头顶持续不断的夺目迷离,仿若转眼之间,已经看到了永恒。但她是真的累了,累到说不出话,累到不由自主地阖上眼……
意识再度陷入昏沉之前,她听见他在喧腾中大声叫她的名字:“漱漱!还有,还有很多!快醒醒!看看我!”
她笑了笑,却疲惫到再也睁不开眼睛。
“漱漱,你不能这样!”他在她耳边压抑地喘息,克制而急促地喊着,“你不能再睡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统统给你,就是不许再睡了!听见没有……不许再睡了,漱漱!是烟花不好看吗?不喜欢吗?”
见她嘴唇微启,他将耳朵凑近,她勉力地开口,一字一字说:“喜欢……你买的……”
他心头一颤,即刻道:“好,我们就去。”
“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科主任不看一脸冰冷的耿清泽,也不理陪他前来求情的一众人等,只对着秦晋数落,“擅自离院已经违反了医院的规定,现在还要让这样的病人上飞机?说破了天也没用,这个字我不能签,也不会签。”
硬着头皮磨破了嘴皮,主任还是不肯松口,最后索性顾自工作,将一干人等晾在一旁。秦晋也自知理亏,见耿清泽脸色越发难看,怕是再僵持下去,到时候这个办公室都会被他拆了。他赶忙走到他身边,“我们出去说。”
来到门外,方才还处于同一阵线的孟之遥终究压制不住心头的疑问,“清泽,为什么非要明天就去?不着急的话,不如考虑包机,就是要等一段时间。”
“带她去看件东西,等不了。”他简短回答。
“这里没有吗?都这个时候了,非要千里迢迢跑那么老远?”孟之遥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耿清泽看着他,逐字道:“有,但是她不喜欢。我不能骗她。”
他的答案到此为止。孟之遥意识到他不打算再解释一个字,重重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之遥不再开口,其他人更不好追问了,各怀心思站在那里,一时间,走廊寂然无声。
“之遥,”耿清泽突然道,“帮我定明天来回的机票。”
“你走了,小鱼怎么办?”一直插不上话的习梓桑惊道。
陆归鸿接口:“这样,清泽,你交代我,我去一趟。”
“这倒是个办法。”习梓桑第一个赞同,“二哥,就让鸿哥哥去吧。”
耿清泽却摇头,只定定看着秦晋,“秦医生,就一天。”
秦晋来不及分辨这样的目光里究竟承载了多少托付和恳求,却实实在在感到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突然心头一热,思忖片刻后干脆地答:“好。你快去快回。”
夜深人静,整个医院仿佛陷入安眠。只有某间病房里仍有轻到只一人可闻的细语声,断续循环,绵绵不绝,几乎持续到次日清晨。
末了,耿清泽在晨光中抬腕看表,对怀里的人说:“漱漱,我要走了。等着我,太阳下山前我一定回来。我知道你累了,累了就睡一会儿,但必须记得要醒过来。”他亲了亲她的脸,“听见没有?如果你敢扔下我一走了之,我就把女儿留给妈妈,然后去找你,听见没有?”
他将抱了一夜的易漱瑜放在床上,轻轻移开她攥住自己衬衣的手,替她盖好毛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离去。
第59章 烟花(4)
再度来到洛阳老宅,耿清泽直接推开东厢房的门,将笔筒里的大把烟花棒仔细包装好,这才觉得缓过一口气。
时值正午,距返回航班还有一些时间。几乎一天没吃过什么东西,只在飞机上喝了几杯水,耿清泽依然毫无食欲,坐在书桌前的藤椅里,视线落在一旁的影集上,便就手拿过,翻看起来。
最上头的一本里大多是些泛黄的老照片,都是同一个青年女子,穿着年代久远的服装,小巧的瓜子脸几乎同易漱瑜一模一样……
信手翻了一大半,耿清泽才意识到这是年轻时的易访筝。
接着的一本里出现的是同一位男士。耿清泽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只闻其名未见过真人的关长暮。无论是旅行留念,还是抱着幼小的女儿,他都是笑容可掬,神色清朗,目光中透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自然纯净;而与生活照大不相同的是,工作照里的他专注认真,心无旁骛,看起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被摄入镜头……
令人意外的是,后半册影集里留有不少空白,还有一些被撕去了半边,可能原来也是要被取下的,也许是粘得太牢了,只撕毁了不愿保存的那部分。
耿清泽打开下一本,只对上满月照里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嘴角便有了笑意。原来,小时候的她是这么爱笑,还没到入学的年龄就开始学筝,她到过的公园也是他年少时常常去的,念书时的她梳着两条同龄人中并不常见的麻花辫,却是难得地不见一丝俗气,反倒更显得清丽动人……
指尖抚在她的眉眼上,迟迟舍不得收回;而易漱瑜的笑容也定格在十四、五岁的年纪,此后,除了学校活动的集体照,不再有过任何一张留影。
他将手里的这一册单独放在一边,拿过最后一本。
许是经年不曾翻看的缘故,这一本的页间有些粘连。他取过案上精致的拆信刀,小心地挑开硬板纸页——眼前是和现在的易漱瑜年龄相仿的一位女士,匀称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尤其那双漆黑的眼睛,简直是易漱瑜的翻版……
耿清泽再迟钝也能猜出这个人的身份。易漱瑜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自己的母亲,顾及到她的情绪,他也从未探究过那些发生在她父母之间的往事。此时,仅凭着长久以来的好奇,他逐一用刀挑开粘住的页面,一张一张看过去。
照片的数量与前几册相比大大减少了,年龄跨度也不大,不过是二、三十岁的那段时期。如果她早早离家,仅凭这几张照片,的确不足以使易漱瑜保有过多的怀念之情。
耿清泽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手下一错,两张粘在一起的照片竟被手里的刀割破了——看来,这个院子不是他的福地,这已是他在此地闯的第二次祸了。
他无奈地放下刀,顺着边沿试图用手将相片撕下。手指一顿,黑眸中划过一道亮光,他又将刀拿过,挑开相片一角。
果然大有文章——那张照片被撕下后,空出的位置里居然贴着什么东西。他愈加当心地用刀揭下,竟是几张叠成和照片同样尺寸的泛黄纸页,打开后不由暗自吃惊,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秀丽挺拔的钢笔字——
漱瑜,我的宝贝女儿:
……
阅罢,他几乎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在房间里找出一个纸袋,将所有影集和这封信装了进去,拿起方才包装好的烟花棒,头也不回出了门,直奔北郊机场。
直到安检口的传送带上发出刺耳的警报音,他才像是从梦游中醒来,意识到一个从昨晚开始一直没有想到的问题。
原来他虽表现如常,实则早已失了最起码的理智,却是到了此刻才有所察觉。
好在那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同相关人员协商后,他退出安检区,将整包烟花存放在寄存处,带着纸袋重新过安检门,登机。
进入舱位后,他看过最后一条习梓桑每逢整点发来的报安短信,关闭手机的同时靠向椅背,缓缓阖上眼。
漱漱,我知道你在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等我……
“回来了!”坐在窗口的习梓桑第一个看到楼下飞奔而过的身影,“二哥回来了!”
守在床前的贺冰绡赶忙让出座位,不出两三分钟,耿清泽已急匆匆地从门外进入,脚不沾地径直来到床前。
不待他调整喘息后开口,习梓桑便说:“各项体征都正常。就是她一直没有睁开眼,不过好像我们跟她说的话,她都听得见,有时还会点头。”
“漱漱,”他扔开手里的纸袋,轻轻扶起易漱瑜抱在怀里,一面拍着她,一面在她耳边说,“醒醒,我回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漱漱……”
持续的呼唤中,易漱瑜眼睑微动,苍白的嘴唇亦微微颤抖。
“漱漱,听我说,你妈妈没有辜负你爸爸,她不是真的想要抛下你们,更没有移情别恋,听见没有?”耿清泽急于告诉她一切,不免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明白,“她病了,病得很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你看,她还给你留了信!”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手指一动,慢慢揪住他的衣服。
“别急,我念给你听。”他取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打开,“‘漱瑜,我的宝贝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