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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要好好享受才是。”
“天君呢?”镜岑问。
听惒放下酒杯,看着他说:“不就在你眼前吗。”
镜岑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
听惒笑了一下,眨眨眼睛,“如你所见,我好歹也算是做过六界最高统治者的了。不多,区区三十年而已。”此刻听惒身后是一片云海,金乌正从天空没入云谷,淡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他发丝和周身,一派祥和。
镜岑抬眼看了看眼前这祥和的天地,明媚无比,却改变不了他身后那铺天盖地的阴影。阳光永远也无法照耀到他身上,他的所到之处,一如既往的黑暗。 九重天是光明,九重狱是黑暗。而他终于带着黑暗,一步步的驱赶着光明,直至最后,占领半壁天空。
阴寒自他唇角逸散开去,笑容在黑暗里绽放。“那么我换个问法……元天呢?”
“阎君为何执意找他?”听惒问。
“我不该找他么?”镜岑反问,“我若为王,与天君势不两立的。”
“可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如今是我,挡你路的也是我,你要找的人只能是我。”听惒沉着眼眸,望着那金乌之力企图靠近镜岑,却始终只能在那人迤逦的衣摆之下投着一层浮华的光晕。再也不能更进一步。
镜岑没有回答,听惒便叹了一口气,说:“阎君可想与我一谈?”
“我与你并无恩怨,所以无话可谈。”
“恩怨?原来如此……”听惒点点头,眉宇间若有所思,“世人都以为你大逆不道,要逆天而行。岂知你并不是要反天,而是要反元天。”
镜岑冷笑,“你又知道什么。”
听惒道:“的确。我一生并无所爱,所以不能了解,原来像阎君这样的人,也会有为爱疯魔的一天。竟然不惜逆天而行,也要报当年之仇……”倒一杯酒,自顾自的喝着,顺道将一段隐匿的过往牵扯出来。
“有一年啊,九重狱中幽鬼王出洞,杀生无数,诸神不得其法。酆都北阴大帝为压制幽鬼王,将其封入一子体内。初时并无大碍,该子茁壮成长。待得年长之时,识得一只火凰,两人同为雄性,却互相仰慕,生出一段爱恋。岂知随着宿主的力量增长,被封印的幽鬼也在蠢蠢欲动。有传言传到天君耳里,启奏曰待得宿主力量全盛之日,幽鬼必将出天。天君为防幽鬼,暗传旨意,命北阴大帝手刃亲子。自古帝王之家,为保江山,父子兄弟残杀何止少数?北阴大帝亦觉为此法可行,于是打算在儿子千岁诞辰当日除掉他……”
听惒看向对面,昏暗里,看不清镜岑的神情。要被生父抹杀,这样的心情,不是常人可以体会的吧?不动声色,数万年来一直装聋作哑,甘愿屈居黑暗里,动心忍性……这人的心,究竟是到了多冷血呢?
“……而那个人一直被埋在鼓里,听说父亲要为他准备诞辰盛会,还满心欢喜的约来了自己的心上人,要在诞辰会当日向他示爱…当然,那一日来的,除了火凰,再无别人。北阴大帝要设阵收他儿子,哪一个宾客会来呢?除了天君隐没在黑暗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火凰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还是去了……哼,以神之身,吸取了幽鬼之力。幽鬼乱窜,火凰即将暴走。因着是旧日老友,北阴却不忍再动手,天君见火凰如此情深意重,当下降下情丝网,想以此震住火凰体内的幽鬼。”
阴暗里陡然生了些许变化。因着情绪的波动,地狱火在镜岑的脚下疯狂的蹿出来。听惒看了只微微一笑,继续道:“那情丝网是何物?万年蚕丝做的网,能勾魂摄魄,刮骨割肉。火凰因此化去了全身的血肉,森森白骨掉入忘川,血染了整个江河……那景象,一个刚满千岁的幼子看了,定是刻骨铭心的。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不能忘记啊。”听惒低笑道。
地狱之火燃烧着,从黑暗里燃烧起来,镜岑的面目更显幽深。火光之中,唇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沙哑的嗓音突破了九重狱的束缚,一层一层的冲刺上来。“殿下说笑了,那样的事……早就不记得了!”
火势猛烈的燃烧着,镜岑迈动脚步,踏上虚无的湖水。曼珠沙华自动在他脚下铺就一层地毯,鲜艳的红色刺目的蔓延开来,无数的地狱花以异常强大的力量占领了整个湖面。
每走一步,都是鲜血。
莲花枯萎,被黑暗吞噬,粉末尽消。金乌彻底沉入云海,黑云占据一切。
听惒看着这一切,却是轻笑着说:“天界有一仙子,能一步一生莲。阎君却不同,一步一杀戮,一步一毁灭,一步一黑暗。别有一番风景呢。”
“哼。那么殿下就请好好欣赏吧。我不仅会将黑暗带入天庭,还会走进你们所有人心里,魂魄里,让尔等即使是挖去眼睛,也能看到地狱的亡灵;即使是割掉耳朵,也会听到来自黑暗深渊的哭喊;屏住呼吸也挡不了鼻息里的血腥味,闭上嘴巴也依然无法忽视唇齿之间糜烂的血肉……哈哈哈……”
听惒点点头,“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你忍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尝尝你当年的滋味么?神而不死不灭,即使肉体死亡了灵魂也依旧禁锢在你所制造的黑暗里,你要让我们永无休止的承受你的憎恨啊。”
镜岑已走到了彼岸,黑暗已吞噬了周天,只剩下听惒身上一点淡淡的华光,微微发着亮。“或许,你说的对吧。”镜岑低笑,“不过你的说教,也到此为止了。听惒殿下,在我所制造的黑暗里活下去吧。来,去见见地狱的亡灵……”
听惒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然而他也慢慢的笑了。“我知道我逃不过,不过,阎君也不要再想更进一步了。”他抬起头看着镜岑一瞬间惊异的眼睛,笑容加深,只见那湖面,正在一点点的下沉。“阎君的黑暗,也请到此为止吧。苍生何其无辜,你要他们遭此大难呢?就跟我,一同沉入黑暗里吧。”
看着湖面无法抑制的下沉,镜岑又无法脱身,想必这下面早被听惒设了什么法宝机关,一直就等着他走进来呢。 “哼。凭你?”
嘴上这样说,镜岑却也是全力挣扎。怎知听惒竟是全力来拖拽他,一个巨大的身形在听惒后背蹿出展开,尖牙利齿,红眸泛着幽光,背负锁链无数,锁链的尽头通往湖心亭之下不知何处。
无数的锁链飞过来,噗噗噗穿过镜岑的身体,扣紧他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拖拽骨肉分离。听惒笑着说,“此乃上古神祖伏羲之力,这湖心底下,即为八卦天符。阎君无需费力再挣扎了,还是随我一同去吧。”
忽然,一道白光自镜岑身后的黑暗里穿透出来,裹住他的魂灵。听惒见此光晕,愣了一下,“是虚妄天尊吗?不……不是……这是……”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身影逐渐模糊的镜岑道:“没想到,你还留有这样一张王牌啊。也罢,这天地本是由她所创,再传回她手也是应当。不过我既然以身献法,祭了这伏羲阵,总得有所作为才是。阎君这充满仇恨的力量,就随我而去吧。”
他微一蹙眉,后背的铁链奋力一拽,将镜岑的肉身活生生的扯出来。同时那白光裹着镜岑的魂灵往后迅速飞移,褪去了黑暗,虚幻而纯白的灵魂疼痛之极的仰起头,微眯着的眼睛看到听惒逐渐沉入湖底。听惒嘴角却依然挂着笑,也仍旧如他来时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撑着下巴。
“有一句话起码我没说错,阎君,你始终要回归黑暗被封印起来的。今日我带不走你,来日,你自己也会那样做的。生于黑暗,亡于黑暗,在黑暗中消失。这样才对。”说完这些,笼罩着淡色华光的听惒太子,彻底沉入湖心。湖面骤然收拢,动荡开来,天宫震颤,不消一刻,毁于一旦。
“阎君……”曦凰收拢手心的灵魂,哭了一会儿,转身飞奔出去。天宫已毁,魔兵大多未及撤离,损伤惨重。南天门垮塌下来,曦凰自废墟中飞出,却见登神台上立着一抹纯白的身影。
66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那人立在登神台上;脚下是浮云千层。白发过膝;巨大的披风拖在地上;纯白的素衣上印着墨蓝的字迹;一排排一串串如同一页未完的经书。容颜是久经风霜的皓白,只眉心一点鲜红,格外刺眼。去了三分倾城绝色,多了十层岁月沧桑。渺渺云烟自紫眸飘过;无波无澜。
“白……尊者。”身后有人喊他。
侧过身去,半垂着的眼像是沉在万年冰湖之下的紫色水晶;雾蒙蒙;灰沉沉,看不真切。
曦凰道:“那位听惒殿下在凌霄殿里设下伏羲阵法,阎君不慎着了他的道,眼下只能暂时隐退了。我先带阎君的魂魄回府,天上这边,就交由你看管。”说完便径直离去。
白穹在天宫的废墟之上站了一会儿;又去了那琼林看了一遍,在入口站了好一会儿,举步进了琼林。琼花盛开又滑落,满目纯白挡眼。墨蓝字迹的经幡披风在地上拖拽而过,不惹尘埃。
穿过琼林,来到天河边上。寂静无声,紫沉沉的眼眸慢慢的滑过无望无际的天河,最后落在河中心的那一顶油纸伞上。
狂风乍起,漫天残花。他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往一条路寻去。琼林中阡陌万千,白穹眉间红印闪动,立刻就看出了设在这林中的八卦阵。不多时破了阵法,顺着经脉来到一方天地。
有一方石桌,桌上摆一盘棋,太上老君和元天相对而坐钻研棋局,一旁立着个倒茶的仙童。白穹立在这头,那仙童抬头看见他,先是一惊,接着便释然的笑了。
“师父,小师弟来了。”苏坠提着茶壶,往太上老君的杯里倒了些。太上老君没看旁边,反而是抬眼看了对面坐着的元天。元天却盯着棋盘,眉头紧锁指间捏一枚棋子,久不能落。
白穹往过走,凭空出现一道屏障,他抬头一看,却是一方方方正正的棋盘。那边传来太上老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