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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轻声应着,迷迷糊糊地就要关手机。
“一一。”
“嗯?”
“以后跟徐阳出去的话,不要回来这么晚,”林溪顿了顿,“不安全。”
“嗯,”我嘟囔着,“我跟唐糖们一起的。”
“……”
然后我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了。
林溪果真在一个周后回来了,他回来那天,正好是周末,a市迎来了第一场冬雪。
为了迎接林溪,陈阿姨把我们一大家子都请到了她家,林叔叔那一双惊才绝艳、能让天地惊能让鬼神哭的手艺,再次让我臣服在他的锅铲之下。
林溪进门的时候,身上还粘着一层尚未融化的雪花,像一个从深山中踏雪而归的王子,虽身上夹杂着一股寒气,目光却十足的柔和温暖。
陈阿姨帮他把脱下的衣服挂了起来,盯着他看了半晌,絮叨着,“在那边太累了是不是?还是伙食不好?饭菜不合你胃口?你看你这脸都瘦了一大圈了!”
然后我就看到林溪特别妖孽地说了句,“妈,瞧您,少见多怪了吧?现在流行瓜子脸,就是儿子这样的!”
一句话把屋里所有人都逗乐了。
林溪一回来,饭菜马上就上桌了,林溪一家、我一家,还有一个小曼姐,我们七个人围在一起,一边谈笑,一边享受林叔叔的盛宴。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偶尔有一只麻雀从树杈之间飞出,枝杈微动,露出点点青绿。
久别重逢,林溪自然是大家的焦点。两位妈妈向来疼他,这次看他又瘦了那么多,更是不停地张罗着给他夹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来谈去,不是林溪的生活,就是林溪的工作。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笑看着林溪,“这多日不见,你竟摇身一变,从流浪儿变成大少爷了!”
他闻言冲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出手来在我的头顶轻敲了一记,喝道,“小丫头既然这么识相,还不快给本少爷布菜?!”
于是我只好给他加了块我最爱的拔丝地瓜,因为时间太久,地瓜已经凝在盘子上,我费了好大力才给他夹出来一点。
“看你这么辛苦的样子,有心了。”他把地瓜放进嘴里,嚼了一嚼,一脸欠扁的样子,冲我道,“不错嘛,再来一块!”
我欲哭无泪,他明明不爱吃地瓜的呀!
席间,两位爸爸兴致大起,竟然拼起酒来,两位妈妈也不知怎么谈起了当初上学时的情谊。我正想问问林溪,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他看看我的小店去,却见小曼姐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手中端着一杯酒,敬到林溪面前。她白皙如雪的腕上轻轻地悬着一个碧玉手镯,愈发显得那手臂纤细白嫩、柔弱无骨。只听她说,“这个项目可真是不容易做,能在这么快就拿下,林溪,你可真不愧是林溪!”
林溪执起酒杯,冲她微微一笑,言语间,连声音都轻柔了许多,“哪里快了,拖拖拉拉这么久,总算是完工了,要不恐怕春节都要在那里过了。”
两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暗想,林溪也就在小曼姐面前,才会那么温文尔雅。
“这一杯敬你,”只见林溪一杯酒下肚,又马上添了一杯,他的唇畔还是噙着淡淡的笑,长身玉立,温润如玉,他微微动动嘴角,说道,“要不是之前你的帮忙,这项工作说不定还真得拖到春节了。”
小曼姐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是她的脸颊分明红了许多,眉眼间,笑意婉转,极尽温婉。
从来竹马配青梅,这句话用在这里,真的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埋头继续吃我的饭菜,却突然觉得,林叔叔这次的手艺好像没有往常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突然俯到我耳边,轻笑道,“小丫头,还没吃够啊?”
我没有抬头看他,却总觉得他的话里带着些鄙夷的味道,但是吃饭并不是什么错,吃得多也不是罪过,我挺了挺腰板,将手中那块糖醋里脊夹起问他,“林叔叔做的糖醋里脊好好吃啊,你要不要来块?”
只见他轻笑了一下,仿佛正打算说什么,却又把身子坐正了。
我抬头,看到那边,小曼姐正低眉浅笑,与他说些什么。
于是我只好将那块糖醋里脊放在自己的盘子里,一点一点地咬下去。
虽然事实上,我早已吃饱。
☆、第22章 一缘堂的平安夜
林溪出差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周六,我就带他来参观了我们的小店。他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工艺品,笑得颇是心满意足,待我给他倒了茶奉到他的手里,他颇是自得地眯了眯眼,一双桃花眼里风流婉转,语气轻佻,像极了电视上看到的纨绔子弟风流公子,“从此以后,我看上的,是不是都可以归我了?”
“当然可以,”我谄媚地笑笑,狗腿道,“都知道林大公子年少多金,出手一定大方。”
他脸色陡然一变,问道,“难道以我们俩的交情,拿个工艺品还得收钱?”
“那当然,”我哼哼,“亲兄妹也得明算账呢!”
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脸色都变了许多,“那你之前送我的那些……”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一边给他顺着毛,一边作出黑脸包拯铁面无私的模样,一本正经道,“这是唐糖和我的共同财产,还是她六我四,我哪儿有胆拿着她的血汗随便送人嘛!”
林溪一言不发,只一瞬不瞬地将我看着。由于他的眼睛长得太风流,我总会嫌弃太轻佻肤浅,但其实但凡眼神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形虽然风流,但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却黑得幽深,从来望不到底。此时被他这样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开口问问他到底要干嘛,却见他那漆黑的眸子里突然漾出几丝轻轻浅浅的笑来,薄唇微微开合,连声音都带着些欢快,“我开玩笑的,你急什么?”
然后他环顾了下四周,转头问我,“你觉不觉得你这里缺点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四处张望,货架整齐,商品琳琅,实在是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免不得狐疑,索性好奇地朝着他眨了眨眼,问道,“缺什么啊?”
“你们这里全是手工品,没有任何东西是纯天然的。”他如老僧入定,淡然提醒。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手工店啊!”我不解,却又突然了然,“难道要把店面一分为二,一半卖鲜花,一半卖手工艺品?”
“这倒是个好主意。”林溪沉吟。
我只好无语问苍天。
谁知第二天,林溪就给我搬来了两盆常青树,一盆摆在柜台边,一盆摆在门口。
边摆弄还边念叨着,“一一啊,你们开业时我还在出差,没过来帮忙也没有送礼物,今天可都补上了。”
我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的声音震得是外焦里嫩,他说,“看在我又是送礼又是出力的份上,一一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
疑问句式,命令语气。
于是我就被他大宰了一顿。
自从我们的“一缘堂”开业以来,我几乎每个休息日都会待在那里,有顾客的时候就上前帮忙服务,没有顾客时,就玩玩手机、做做手工,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刚开始时,妈妈总觉得这样两头忙活实在太累了,总想让我辞掉一个。不过看我乐在其中,也便不再干涉。
再后来,我们聘到了助手,再加上唐糖的表妹还有表妹的表妹,终于不再缺人手,也便用不着我和唐糖两个“老板娘”日日轮番坐镇,时间又自由了许多。
之前迫于无奈对唐糖许下的誓言,最终在唐糖的遗忘下无疾而终。天知道我有多么庆幸她忘记了,毕竟如果她当真追究到底,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向她交代。
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东西,要怎样说给别人听呢?
也许我只是受不了孤独,反正是搭伙过日子,只要能好好过,跟谁都是一样的。
我与徐阳的关系依旧与往常一样,一样的见面、吃饭、聊天、看电影、看展览,我会跟他讲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各种呆萌的趣事,说到激动处会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他总会很配合地笑笑,有时候也会故作沉思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调侃一句,“原来做幼儿园老师这么有意思啊,看来我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弃医从教了?”
他有时也会提到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有时会提起紧张的医患关系,有时会提起生命的变幻无常,有时会提起人心的世态炎凉。他的故事大都很沉重,就算是有人经历几番惊险后最终死里逃生,过程也总是让人为之一痛。更遑论那些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事例,腰缠万贯而药石无效的,有法可医却因囊中羞涩而不得不放弃治疗的,病人一个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儿子们却在门口大吵着争家产的,比比皆是。
我们都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过无数的故事,只是,我的总过于轻松,而他的,又过于沉重。
沉重的故事,饶是你用再怎么轻松的语气讲出来,也难逃沉重的牢笼。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也实在太过沉重,他讲着讲着,就会跳到其他的话题上去。他向来健谈,又生就阳光,总能恰到好处地转向另一个话题,毫不突兀,却又风格迥异,马上就能让我一扫之前的阴郁甚至轻笑出声来。
我曾经问过他,每天都要目睹这么多的生死挣扎、离合悲欢,不会难受吗?
他笑笑,说司空见惯的东西,总容易让人习以为常。
我没有接话,一边在心里暗自佩服他,一边又暗想,我还是想多习以为常一些简单愉快的东西。
明明没有说出口,徐阳却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的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在我面前郑重承诺,“一一你放心,以后这所有的阴霾与负担都由我来承担,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这实在是再甜蜜不过的情话,我有些无所适从。
平安夜那晚徐阳本来约我去迪士尼,这是我俩从来没有一起去过的地方,他知道我晕车,知道我胆小,知道我第一次去游乐场时的凄惨下场。却也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物种,会对某种东西爱恨交加,喜忧参半,明明不能接触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