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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丹尼的人气在南洋国际学院的人气是极高的,虽然这是一首中文歌,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他的中文发音虽算不上纯正,带了些马来口音,可台下的听众们却十分买账,尽管我知道那些金发碧眼来自东西欧的白人和那些喜好摇滚、来自南非、南美和北美的黑人们肯定听不懂,不过有句话小菲说对了,音乐无国界。
他浅唱:终不悔飞蛾犹记灯火阑珊意,子不语轻颦浅笑再见无穷期。
他低吟:且把酒,笑问东风,不如归去,醉微醺,到底意难平。
高潮时演唱者声线忽而变得悠远绵长,我看不清台上演唱者的模样,自始至终,我的眼里似乎都掉进了沙子,怎么揉都揉不掉,并且越揉越肿。
我退出沸腾高喊着“安可“的喧哗人群,找了个僻静的石头凳子独自发呆。眼角被咸咸的海风一吹,似乎更有发肿的趋势,抬头,是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我努力想着这颗星的名字,想到头疼欲裂还没有想出来。高中时学习的星象图早被自己丢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随着那片香樟林一起。
赤道的星空再怎么明丽,我依然怀念想念北半球S市整日灰蒙蒙的天空,即便每日发布的空气质量远低于狮城。我忽然很想念老毛,很想念阿清和阿竟,很想念那个我无比熟悉的房子和房子里弥漫的无比熟悉的烟草气味。
可是我知道,这味道的主人我是终究找不回来了。
在这个没有秋天的秋天,不算城市的城市,我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无力和后悔。
身后传来一声清咳。我转头一瞧,苏扬。自从那天之后就没见过他,他也没来找过我。我苦笑,或许我不该跟他讲太多过去。
那天他一路送我回家,我的回忆掉了一路,他捡了一路。
送到公寓门口,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Amy,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要是我早他们一步遇见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我保证。
IPromise。
我一路都在笑,笑到脸颊生疼、抽筋。我停下脚步,细细看着他,从下至上,一点一点看他。最后他忍不住问:你不相信吗?
我笑,看向他的眼睛。那双水蓝色的冰瞳坚定地看着眼前的我,脸部轮廓优美流畅,如同罗丹手中的雕塑一般,优雅沉稳。我想,若我在十八岁遇见他,一定要和他谈一场少年的恋爱——美好的、纯净的、无忧的。我看看自己,却忍不住笑:“Edison,我很诚恳地问你,请你也要诚恳地回答我。”
他使劲点点头,眼里忽而闪过一丝光亮,如同黑夜里的一颗流星。我微愕,抬头看向天空,脑海里印出一个模糊的面容:“你说,我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女人,还值不值得他喜欢?”
身形错落,苏扬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倒映在夜空中,竟遮挡了半抹月光。“Amy,你要知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眼里的你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眼里的你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就算这个世界上有一千一万个人叫做Amy,我想我心里唯一的Amy一定是我眼前的这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温柔得能融化这世上最坚硬的冰。
遇见这样一个温煦如风的男子,我苏雅安这样一个烂人,真是何其有幸!我也试过听裴旭的话,用一段新的感情忘记一段旧的回忆,可是每当我试图将塔门尘封起来关进那间小黑屋里时,我总有一种杀人越货的罪恶感,这种感觉在我看见苏扬的眼神时会越演越烈。
想起以前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着从二手音响店里淘来的王家卫的老电影《东邪西毒》,梁朝伟扮演的西毒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当你知道自己不能再拥有时,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忘记。
我问他既然知道不能再拥有,为什么还不让自己忘记呢?像人这种充满了劣根性的动物怎么会容忍自己受伤?他却只是笑着抚摸我的头,细长的指尖插进我刚刚洗好的、短短的刺头里说,这世上最深刻的纪念,就是忘却,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不过我希望教会你这个道理的不是我。
他始终不该是在我左右的。他该是骄傲地站在无限风光的顶峰,睥睨这个浮躁的人世间,像一个冷眼旁观的神。他也不该是以那样冷酷倨傲的姿态出现在一张薄薄的脆弱的报纸上,他该是那种带着温煦的笑容,唇线抿成一个好看的幅度,从人群中倚着一阵香风经过都会引起女孩子的低声娇羞。
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也是有一些爱的吧?只是爱到绝路,覆水难收。他曾给的在乎是我如今最狼藉的伤口。
我不敢看苏扬的眼睛。一个千疮百孔的我,已经不值得拥有这样纯净的一双眼睛。我不忍心去污染和破坏他,不忍心用自己不再干净纯粹的心搬进他那样纯粹的心里。
“我真想去你的母校看一看,看一看到底是一个多矛盾的学校才会产生你这样的一个让我这样喜欢的的矛盾体。”苏扬的笑容就好像和煦的阳光,可以轻易驱走寒夜、阴霾,和孤独的心。
我知道了。由此及彼,我心里有了答案。
原来我在那个人的心里,也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矛盾体。
四十四 老子竟然也会有今天
更新时间20111127 14:54:23 字数:3874
从学校到公寓这一路,我老觉得被人跟踪。
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我的自我感觉在作祟。当年因为李冰若的事情没少被各种便衣跟踪,李冰若离开后的整整三个月我是在便衣的严密监控范围之内的。可他那一大堆烂摊子还要我去应付,被逼着练就的一身听步辨音的功夫比武侠小说还武侠!
当我加快脚步,他也跟上加快;当我放慢脚步,他也由疾行改为慢走。早听过国外有很多黑社会诸如黑手党等等,前面是一条街道的拐角,往后没有退路。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出手正当防卫一下,却传来“咔嚓”一声机械声响。曾经在国内单挑十八人的苏雅安这会儿头顶上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那一声“咔嚓”不是别的,正是手枪上膛时候的机械摩擦声!哇靠,出个国竟然遇上持枪抢劫了!
论打架,我不怕,高中因为沉迷日本动漫《名侦探柯南》,拉着许念和韩白去报了柔道和空手道学习班,不敢说段数,只论打架的话放到十几个小混混还是没问题的。哈,想当年我那个“A大鬼见愁”的外号还是因为打架而得的呢!可若论接子弹……我想起工藤新一曾对小兰说过,来复枪的子弹速度大约一秒钟一千米,与之相比,手枪的速度只有它的三分之一,秒速350米左右,如果全神贯注的话还是能接住的。
不过我这将近两百度的近视……应该……会很困难吧?
身后的那个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开枪的念头,可是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让我的心脏有一刻钟的漏跳——难道我苏雅安的小命,真的就这样丢在异国他乡了么?
人离死亡很近的时候,脑海总是转得飞快,感觉这脑子仿佛不是自己的,而像是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它如同胶片一样飞快转动,忽然视网膜就变成了电影屏幕,而那些往日你拼命妄图掩饰的东西却随着它齿轮的转动也飞起来。
我的人生才过了四分之一,尚未找到一个疼我爱我懂我知我的恋人;还没来得及与孝顺父母;答应裴旭在她结婚时做她伴娘的许诺还未曾兑现;还未穿过婚纱,对一个人说“我爱你”、“我愿意”……我的人生还有这么多遗憾和愿望还未完成,我怎么舍得离开?
“我靠。”我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眼前这情景,竟然是一条绝路!刚刚脑子不受控制,脚下也乱走一气,谁知道在这样一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竟然也有死胡同啊~~~
“别动。”身后传来一声刻意压低了的英语,只不过夹杂着极不纯正的马来口音。我乖乖地举起双手抬过头顶,他似乎很满意我听他的话,继而又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我一边摸索着裤兜,把手机、手表、裤兜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掏出来丢在地上,一边装作可怜巴巴地说:“这位大哥,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shit!怎么只有这么一点?”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声,我刚想说“大哥你放了我吧”之类的话,耳边竟传来那马来口音的男人一声惊恐的低嚎。猛地转头,我真心有种想认那个身影叫亲爹的冲动。
那个身影犹如天神降临,让我自以为命不久矣的小心肝顿时有种被释放的冲动。逆着光的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那带着马来口音的劫匪似乎也一下子愣住了,并且刚刚被“天神”踢了一脚此刻正抱着腹部在地上打滚。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天神”一开口我就愣住了,看着他的后背怔怔地出神。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跟我走。”
地上的那个劫匪已经清醒过来,双眼露着凶光朝我们走来。
“喂,你放开我……”我试图挣扎他的手。
“你要是还想活着就别动。”他低声吼道,抓着我的手紧了紧,突然将我奋力往右手边一推,我一下子撞在右边叠起的一堆纸箱子上,这个过程就好像港片儿似的,这场景让我无比熟悉。
高中里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拉着许念窝在他家舒服的沙发上看九十年代的那些港片,我最喜欢的就是那时候的古惑仔系列。哈,黑帮老大,火拼什么的,看起来又带劲儿又过瘾。
不过如今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才觉得笑不出来。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就好像故意把人吊在半空中然后拿着一根铁链或者皮鞭玩S、M,就是知道自己即将会死,却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死的那种对未来的空洞和恐惧,仿佛一眨眼你就会跟这个美好的世界永诀,你却连自己的墓志铭都还没有想好。
我膝盖顶到了一根钉子,血顿时沿着牛仔裤渗出来,将我最喜欢的这条牛仔裤的膝盖染成了暗紫色。我顾不上喊疼,一转头想要骂那人却看见他正跟那个马来口音的劫匪扭打在一起。我急了,那劫匪手上还有枪啊老天!
“快走!”他一边跟劫匪搏斗着,一边还空出力气朝我喊,让我快走。
这时候如果我真走了,我就不是苏雅安了。
刚想上去搭一把手,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