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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师父名昉,虽不苟言笑,但言谈温和,举止文雅,相当细心地教导湜儿种种事物,见这孩子温驯听话,对他更是疼爱有加。
他告诉他,雨宁观祭水,逢旱灾祈雨,逢水灾祈平,而平定的的作用又多些;这村庄北面有一条大河,村民们不怕缺水,可从前一遇雨季河流暴涨,便会卷去数人性命,听说建了这雨宁宫後,才保年年无事。
公孙师父也教他祭祀之事及其他道法,湜儿虽不算多有天分,但学得认真又勤快,公孙师父看著,也甚感欣慰,对他更是宠疼。
仅有一件事,公孙湜和水寒怎麽也想不明白,这样疼惜他的师父,从来不许他出观。
公孙湜终究是抵不过好奇,在十二岁的某一天拉著师父的袖子怯怯地问;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外头的孩童玩得高兴,难免欣羡。
公孙昉舍不得他那好似给自己打了板子的模样,方轻声道:「我算你活不过十八,但要待在这里,应可避过劫数。过了十八,你爱到哪儿,我不会拦你,但在那之前,乖乖听话,别让我担心。」公孙湜点头如捣蒜,他一点儿也不希望师父为自己伤心。
公孙湜此後便专心念书、又或勤练道法,偶尔瞥见其他孩子玩得高兴,心底羡慕,他便回到房里坐著静心,将杂念全部挥去。公孙昉见一个孩子如此压抑心性,难免心生怜惜,才出门瞧瞧现在的孩子喜欢什麽,又给他买回来。
公孙湜认命地待在观里待过十八个年头,但才方满十八,事情却找了上来。
一个下午,几位村民一路喊著:「公孙道长!」喊到雨宁观里;但公孙昉几日前便出了远门,还要数日才会回来。
公孙湜见他们著急,忙问缘由,才知道是几个孩子到村北的大河边玩耍,一个不慎纷纷摔落,至今生死不明,他们才想请公孙师父求河神保佑孩子平安。
那几位村民见不到公孙昉,愈是急躁,才忽有人灵光一现,握上公孙湜的手,道:「对了,小道长跟了公孙师父那麽久,应也学了不少吧?」
说著,那群人一块儿将目光往他身上摆,见他面有难色,又有人道:「就算你认为自己尚不如你师父,也总比什麽都不做得好。」他一个躬身,诚恳道:「求求小道长。」那几人也一同道:「求求小道长。」便一一跪下。
☆、一世痴情万年愁〈76〉
公孙湜哪里受得起他们这般大礼,满口答应下来,才忙将他们一一扶起,又赶紧拿了器具,披了道袍,便和村民们一同奔至大河边。
他自然没忘师父的嘱咐,但事在燃眉,要是能以他一人性命换回几个孩子的命,也算不辜负了师父的养育栽培吧?
公孙湜行至河边,步罡踏斗,燃符籙,念疏文,祭水祈神,忙了半个时辰,才收拾东西,又和村民们一同沿著河边找,却是无功。
数日找不著人,村民们都要放弃了,见他自责,又不好表现出失望的样子,只得一面装装样子安抚他,一面在内心祈求公孙昉早日归来。
公孙昉回来的时候,确实带给他们很大的惊喜;失去下落的几个孩子都乖乖地跟在他的後头,进村之後才个个嚷著要找爹娘。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他行经邻村时,那儿的村民说有几个溺水的孩子,要请他看看;一看之下,发现都是这村里的孩子,他替他们调了身子後,便一并将他们带了回来。
孩子们的父母大喜过望,含著泪直向他道谢,也不忘随他一同至雨宁观朝公孙湜拜了几拜。
村民们离开後,公孙昉才想好好赞赏下这个乖徒弟,哪知那人双膝一屈,咚地一声便跪下来,低著脑袋道:「弟子未遵师父教诲,请师父责罚。」
公孙昉无奈道:「起来说话。」他将徒弟轻轻拉起,带他至一旁坐了,方温声道:「人命关天,不好推辞;且见你所学有成,救人性命,我又怎麽会责怪你?」
公孙湜怯怯地唤了声:「师父。。。。。。」眼底尽是歉疚忧心;公孙昉知道他是怕有了万一,自己会伤心,又轻声道:「出去也出去了,没法挽救;这几日既无事,一年中乖乖待著,说不定仍可避过劫数。你怕我担心,就要听话。」公孙湜只是点头。
公孙湜知道师父一路劳累,才站起身,想为他捏捏肩、捶捶腿,猛地却见一人张惶跑入,四处顾盼,直喊著:「叶儿!」公孙湜才想上前先将他安抚,怎知那人见了自己,便忙奔过来,一把将他环住,紧紧不放。
那人抱著他,泪水直落,口中喃喃著:「叶儿、叶儿,我好想你,真的想你。。。。。。」公孙湜还以为他精神失常,又见他模样可怜,不忍挣开他;水寒见他憔悴不少,心底狠狠一疼,他想,若身子是他的,肯定会禁不住落下泪来。
公孙昉在那头看著弟子给人抓住,虽不免警戒地站起身来,但他也是慈悲心肠,见公孙湜并无惧怕之色,那人情绪也是真切,又无其他动作,才未干预。
原来喧雨已等过上千年,这日也是想下来寻寻叶儿的气息,当他一脚踏入从前草儿待过的那条清流时,才隐隐见著那熟悉的脸庞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溪流和那村北的大河出於同支。
他虽然没有流腾那样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人的功夫,可他也能藉著水见著水面映现出的画面,他的能力又是能显现过往,要不是这些年公孙湜没一次到江河溪川边去,他早该找著他。
喧雨也并非没请流腾帮过忙,只是每每投射出来的都是一片云雾,那时叶儿尚未转世。喧雨连叶儿何时会再转生也不知道,愈加不敢再拜托兄弟;他也知道,每用一次王器,需耗费多大精神。
公孙湜见他哭得伤心,伸手轻抚著他的背脊,待他逐渐静下,才开口唤:「这位公子。。。。。。」
喧雨闻声,肩膀一颤,缓缓松了手,愣愣地望著他,咕哝道:「你不记得我了。。。。。。?」他见那人只是用著万分怜悯的眼神看著他,哀凄地笑了笑,低了头,才顾自道:「当然、你当然不记得我了。。。。。。」说著,又不住泪水直落。
公孙湜方伸了手,想安抚他,喧雨却一个转身走了,他不自觉地追了几步,直到公孙昉唤了声:「湜儿?」他方回过神来,却不知自己心底隐隐地躁动,是什麽情绪?
公孙昉见徒弟还有些恍神,走了过去,与他几句谈话,确定他无碍,才带著他回房内,与他一同坐著静心;可这一次无论坐了多久,他的心却仍是焦躁莫名。
公孙师父见状,轻声斥了几句,柔声劝了几句,一会儿还以为他是给吓著了,又温声安抚了几句;公孙湜低著脑袋,一一受了,又道歉意,公孙师父才摸了摸他的脑後,要他早些休息。
隔日,公孙湜方打扫完前院,进屋要与师父一同读经,喧雨便也跟了进来,轻轻将他拉下,柔声道:「叶儿,看我给你带了什麽?」他将手中的糕点举到他眼前,低著眸子,欣喜地道:「我记得你最喜欢这吹糖,总要盯它盯上一会儿,才万分不舍地将它吃下;还有这芝麻饼,每次都吃得满嘴,不慎掉在地上还怕给我责罚;还有莲花糕。。。。。。」
喧雨细心地一样一样为他介绍著,唇边也不禁扬起笑意,公孙湜看他说得开心,不忍打断他;可待他介绍完,却瞬时失了笑,红了眼眶,「我知道你可能忘了,但我都记著呢;我得记著,这样才能说与你知道。。。。。。」他不禁哽咽,泪珠满溢,见了那孩子忧心的神情,才忙抹了脸,把东西都塞到他怀里。
公孙湜不敢接,又怕那人伤心,只得回头询问师父意见;公孙昉则已走了过来,将东西又一一送回喧雨手上,温声道:「这位公子,这孩子不能受你这样大礼,他并不是你口中的叶儿,你请回吧。」
喧雨微微一愣,随即却又牵了笑,颤声道:「他不是叶儿、自然,我知道的,他不是叶儿。。。。。。」他努力地将心中苦楚都先压下,缓了缓情绪,才又望向身前的少年,轻声问:「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给他这麽满载温情地一望,什麽戒慎恐惧都给抛至一旁,老实答了:「公孙湜。。。。。。」
喧雨柔声道:「湜儿,这些是给你的,收下吧。」他唯恐那人不受,便将东西都往桌上摆,转身便走;公孙湜唤了几声,拦他不下;公孙昉追出门去,却已不见半个人影。
公孙昉回到观里,只好劝道:「既是如此,湜儿就收下吧,别浪费了那位公子的心意。」他看了看袋里的东西,奇道:「还真都是湜儿喜欢的东西呢,说不定你与他有些缘份。」
公孙湜看了,也是微惊;小的时候师父只要带著这些东西回来,他就会特别高兴,也不是说特别喜欢它们的滋味,但就是莫名高兴。
可如今一个毫不熟识的人将这些糕饼都带来给他,他虽不是嫌厌,却难免心生恐惧。
而且每每让那人双眼瞧上,他便觉好像要给吞没似的。
喧雨每日都会过来,每次来都带上往前叶儿喜欢的东西。他拉著他的手,告诉他这东西的来历,告诉他从前他如何与它玩耍,告诉他他还曾想用叶子来做一个一样的;公孙湜没有相信,对他却是同情,才一句一句仔细听了,又在必要的地方应答一声。
喧雨见他听得认真,又继续将叶儿的事一一道出,说他在哪儿生长、如何生长,怎麽与他过的,怎麽死亡的;他想起那枯萎的香苏,又不住哭泣。
公孙湜只道这痴情人失去爱人,打击过大,才会满口胡话;他不反驳他,只是好话说尽,想将他安抚;喧雨却以为他明白了,也接受了,牵起他的手,轻声问:「湜儿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