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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流本就对生人心怀芥蒂,看到陆子染走过来,眼里蒙上一层惊慌,连枕下的短剑也出鞘了半截。
陆子染完全不明白,这面目生的如此好看的孩子,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过,他明白,这孩子是怕他的。
为了表示友好,陆子染笑得更加温和,他干脆跪坐在床边,将身子放得比床榻上的孩子更低。
距离上的些微差距,却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空流果然比方才稍有放松。一双好看的漆黑眼珠,虽然仍有着戒备,却是更多了几分好奇,似是在问陆子染,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子染不经意地看了眼床上的兵书,这一看却让人目瞪口呆。那竹简上刻的,竟是古商文所撰的鬼谷子的纵横捭阖之术!
“你,你竟认识古商文?!”陆子染瞪大眼睛,直盯着空流,连言语竟都有些激动。
空流犹豫了一下,看到对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原本的害怕降了些许,抬起手在卷轴上虚空写下两个字:略通。
写完,空流抬起眼看了看陆子染,似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看懂。见后者没反应,好看的手指又以更加优雅的速度,慢慢描画了一遍。
不过,其实陆子染第一遍就看明白了,他之所以不说话,只是在奇怪为什么这孩子不直接回答他。而当空流开始描画第二遍的时候,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的陆子染,终于揣测地开了口:“你……不会说话吗?”
正在描画“通”字的手指顿了一下,停滞了许久,才慢慢写下了一个“是”字。
字方写完,空流还来不及抬头,头顶却被陆子染狠狠地揉了一下。后者非但没有丝毫介意,甚至柔和的微笑道:“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努力去学读唇语的!”
若是平时,经历了一年前那件事的空流,是断不许别人随便碰他的。可陆子染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也许是吓到了,竟让空流怔愣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陆子染已经在满脸期待地问他的名字。
空流。
没有附带王族的姓氏,空流只告诉了陆子染自己的名。
“‘长虹暧空,素霭流天’。好名字。”陆子染抚掌而叹。
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笑着插了进来:“小公子,我家少爷的名字并非此解,而是‘空怀虚谷纳社稷,付流甘血佐君王’之意。”
也许是这个家少见有客人造访,声音的主人笑得分外开怀,这一开口,便是浑厚得声如雷霆、滚滚惊涛。
陆子染循声回头,正看到一个身板魏巍的青年从后门走进来。他虽穿着最普通的赭衣,棉麻的衣料却将他魁伟的身体线条,和匀称健壮的肌肉轮廓勾勒了出来,加之他的面容本就生得俊朗,纵是置身在田园小庐,也能窥得这人并非俗物。
陆子染虽然从未见过仓砺,但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便也笃定了就是这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施了礼:“见过仓先生。”
“你是?”浑厚的声音,显出十足的中气。
“我是陆谦书院来的陆子染,因为昨夜大风,书院里一株百年的老树倒了,村里的壮丁这个时候都在地里农忙,家父这才遣我来求先生帮忙。”不大的孩子,非但礼数周全,连传话都很是清晰简洁。
“这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仓砺素来是豪爽之人,他喜欢这个说话简洁明了的孩子,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就谢谢先生了。”陆子染拱手再拜,然后转过头问,“一起来吗,空流?”
仓砺知道,自从小王爷失声之后,他就一直对陌生人抱有恐惧的心理,连忙替空流婉拒道:“我家少爷这几日身体不适,暂受不得风寒。”
看着烈日炎炎的盛夏日光,对于“风寒”这个说法,陆子染只能呆呆地“哦”了一声。
仓砺才不管这个理由是否牵强,自顾自地回身对空流嘱咐说:“完事了后我就回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空流摇了摇头,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狠狠点头说:我要知道他的情况。
他,燕国的前朝太子、而今入住神武殿的燕国公子,湫洛。空流的兄长。
仓砺明白空流所指为谁,了然的应了,心里却忙不迭地叫苦。
这其中的许多事,从当年公子湫洛离开燕国起,就已经慢慢地脱离了轨迹,而今的结果,已经不是小小的空流所能理解的了。
空流对于皇兄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一日围观的城楼对决,秦王在千军万马前公开羞辱,辘轳长剑将公子湫洛的身子割裂得鲜血斑斑。
从一开始,空流就认为公子湫洛代替太子丹被送到秦国做质子,是秦王对他的皇兄施暴的开始。可空流却不知,而今神武殿内,或许已经往事如烟……
人情莫测,爱恨纠葛;出脱于迍邅,非关于社稷。般般缘由因果,他要如何对这个孩子讲明白?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陆子染的话,素来不擅长纠结人情之事的仓砺,这一年来已经被这件事扰得几近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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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 声 【3】
仓砺替陆谦书院清除古木的第二天,陆子染又带着谢礼上门了。
“这是娘亲手制的小点心,说是再次谢过仓先生帮忙。”陆子染笑眯眯地奉上食盒,将三层的竹屉一一打开。
都是些常见的吃食,却难为做得这般精致。
玲珑剔透的马蹄糕,以盛夏的玫瑰叶子托着;酥香松脆的莲子饼,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黄橙橙的豆糕,用最新鲜的奶浸泡蒸煮,与白皙弹口的奶黄包并列放在荷叶上……
空流虽是皇族出身,到底也是小孩子,看到这些燕国皇室从未有过的平民吃食,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
仓砺笑着谢过了陆子染,问空流:“少爷,这是陆先生一片心意,您想先尝尝哪个?”
空流昨天见过陆子染,已经不怎么排斥他的存在了,听仓砺这样问,貌似端端正正地床上爬了下来,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桌子。
一身明黄锦缎的孩子走到桌边,抬起小胳膊,广袖下的指头指了指竹屉上的马蹄糕。
“僭越了。”
仓砺领了意,抬手夹着空流的胳膊将他抱至膝头。然后在陆子染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用竹箸夹了一块马蹄糕,以极其精巧的小碟托着,亲自送到了空流口中。
空流似是满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张口受了,既没有小孩子撒娇的样子,反倒是一派理所应当。
“你……”陆子染拿眼去看空流,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大的孩子还要让人喂,“空流,你多大了啊?”
九岁。空流嚼完口中的食物,才以口型回答。复问:怎么了?
“……没,没事。”
陆子染怔怔地看着空流一口口吃着点心,他忽然注意到,空流虽然吃得看似平常,却是每一口都细细地嚼了,没有一点残屑在嘴角;就是偶尔沾了,也是立即以小帕优雅地擦去。
陆子染还注意到,空流吃东西的过程很是讲究。拿奶黄包而言,总是先咬一小口,刚好到馅,却又不至于太多;每次都是沿着一个方向,吃相很是好看。
陆子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再细看空流的衣着,明黄的锦缎嵌着银色丝线,想来应是极好的料子。揣度了半晌,陆子染终于开口问:“空流,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
正替空流夹点心的筷子略顿了一下,仓砺笑道:“我家少爷以前是个富商的孩子,只是因为战事家里落魄了,为了躲债,这才在小村庄里住了下来。”
“难怪,”陆子染恍然大悟似的狠狠点头,“难怪家父总说,在庭院里培植花架的人都自有一番情趣在,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仓砺呵呵一笑,岔开了话题:“不过是因当年少爷所住的园子里,也有些花花草草,刚搬来时怕他不习惯,也临摹着一角种了些。不过到底不是家乡,有些植物实在难找,小公子可知道哪里还能寻些好看的花种?”
“这倒巧了,昨儿个家父还提到过,这两日一位远亲要来拜访。他是专为都城大户人家摆设花木的,子染今儿回去就给您问问!”
陆子染转向空流:“你喜欢什么花种?”
空流略想了想,以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几个花名。果真不是这乡野之地可以随便见到的,甚至有些还须跨年精细培植方可。将那些花种搬运的可能性讨论了许久,三人又聊了些旁的话题。
空流似乎已经全然对陆子染放下了警觉,甚至愿意与他多谈些自己的见闻。几番言谈,居然天色已经有了隐约暗色。陆子染收拾了食盒,作揖告了别。
送走了陆谦书院的小公子,仓砺转过身时,正对上专著地望着自己的空流。
“怎么了,少爷?”
空流的目光越过仓砺,望向陆子染离开的方向,问: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读的书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傍晚的风从门外吹进来,空流尚未束发的鬓角扫在脸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仓砺微微愣了一下,笑道:“与您在王府的书塾有些雷同,都是在一间学舍里,一位先生来教习。不过那时,与您同窗的都是达官显贵的公子,而这里的都是平民罢了。”
他们学的,可与我们相同?空流又问。
仓砺关了门,一边替空流布好晚上习字的笔墨,一边解释道:“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他们学的,您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