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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公主与房遗爱也是陪着李琮在这里混了多少天了,这来来往往与李琮接触过的人,让李琮感兴趣或是看不上眼的,他们也都是在私下里过滤过一遍的,这会儿一见李治问起,房遗爱只是转头随意看了一眼,便撇着嘴说道:“不过是个落第书生罢了,真不知殿下看中他些什么……这人姓骆,据说少有才名,是什么江南神童,齐鲁才子的,父祖也做过地方小吏,骆家先辈也是大家世族,只是如今已经败落了……这骆宾王也曾参加过科举,不过却是落第回乡,那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这次重来,想必还是为着科举之事……”
房遗爱少年之时没少挨那些才子大儒的教训,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房玄龄这位至今一看见他就没断过训斥的父亲大人,所以他对这些读书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以武举官,排队站位也跟那些文臣不搭界,自然更犯不着对着这些读书人客气什么。这会儿说起这骆宾王,不管从表情,还是用词、语气,都透着几分看不上眼,却不会影响了李治的兴致。
高阳公主抿唇一笑,似嗔似恼地白了房遗爱一眼,貌似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可实际上不管是房遗爱本人,还是旁观者李治,都明白这只是高阳公主的习惯性动作,其实她对房遗爱的话还是挺赞同的。于是,她那番更为详细地介绍骆宾王生平的话,却是将那份不屑藏在了骨子里,若非是对她知之甚深,怕是李治这个听众还真是要细细地琢磨一番,才能把那些骨头碾碎了挑出来。
身为帝王的敏感,李治对于身边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之处,总是用一种包容的态度纵容着,有缺点的人,用起来才能更放心。
此时被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两口子这么一介绍,他对这个骆宾王的兴趣倒是更大了些,伸手叫过来了一个侍卫,交待了他几句,便把人派出去探听李琮在与骆宾王讨论些什么问题,居然说得这样兴起,连他这个父皇都顾不上理会了。
那侍卫装作路过的样子,从李琮与骆宾王那一桌路过了几趟,虽然只零星地听到了几句话,但是却也是能抓住重点的。
李治听了侍卫的回报,说是李琮在与骆宾王讨论房玄龄近来发表在《格物论源》上的一篇关于知识与实务结合应用的文章,而且貌似骆宾王的某些观点很让李琮叹服时,他竟是双眼一亮,与高阳公主和房遗爱招呼了一声,便缓步朝着骆宾王那边走去。
“五郎——”待走到近处,李治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压根儿就没发现他过来的李琮,然后目光很随意地从骆宾王和在坐的其他几人身上看过去,那种上位者的气势顿时惹来骆宾王几人的一阵侧目。
“父……父亲”李琮赶紧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坐位让给了李治,然后很郑重地将骆宾王几人介绍过了李治之后,才对着骆宾王说道:“这是家父……”
李治自然能听出李琮说起他时的那份尴尬,知道李琮是在为难不知该如何介绍他,而且很显然李琮并不愿他亮出真身,毕竟若是让人知道了李琮皇子的身份之后,再想如常交往却是不易。他不着痕迹地在李琮后背上安慰似地轻拍了两下,然后一副坦然之状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隐晦地表露出了一个皇族宗室的身份,这样不高不低的位置既能为他一身的贵气做个遮掩,又不会妨碍李琮与这些人交往,两相便宜。
果然骆宾王等人并没有对李治信口诌出来的这个身份有所怀疑,反而都是一脸恍然地认同了他们父子这样的来历。这些天来可不止高阳公主和房遗爱打探了这些人的来历,骆宾王等人也没少猜测李琮的来历,毕竟这样年少便有此才识的孩童,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意的,再加上李琮不经意间的言行,更是透出他的出身来历尽皆不凡,也就更是惹人探究了。
此时已经二十七岁的骆宾王,在经过了上次的科举落第之事后,对于人情世故已经有了一番深刻的认识,虽然秉性方正是断难更改的,但是于人情炼达一途却也是颇有进境,再不复当年的耿介孤高。他这次再入长安,是抱着一定要把握机会一展宏图的决心而来,而对于大唐官场之中目前仍旧盛行的举荐之风,虽然仍旧不屑,却也已经学会了顺应世情。
眼看着李治虽然以宗室远支自居,但是只凭着他们父子那一身的气度,他和在坐的几人都自然而然地将李治的那番话当成了自谦之语,而与李琮接触了这些天,骆宾王认为能养出这样一个儿子的爹,也绝非凡品,虽然无心攀附,却也愿意结下一份善缘,于是在与李治交谈之时,倒比对着李琮的时候更多了几分认真。
李治虽然素来不显,但是在李世民一心培养之下,又曾经被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绩、于志宁、马周、苏勖、高季辅、张行成、褚遂良等等一干贞观朝颇负盛名的文臣大儒悉心教导过一番,他的学识自然不凡,再加上长期身处高位,看问题的深度和广度更不是这些尚在空谈期的读书人可比的。原本还想着能能教学折服于他的骆宾王等人,最后竟是一一被李治给折服了。
李琮虽然常听永宁提起他家父皇的才学见识自有过人之处,可是却也是习惯了只从一个宽厚仁和的皇帝角度去看李治,所以竟是今日方知错过了身边这样的好老师,目光中的崇拜敬服自是不免引得李治一阵摇头浅笑。
只是这番交流之后,李治对于骆宾王终究还是有些失望的,或许才学他还是有些的,但是于实务上却还是颇有欠缺,若是想要派上大用,怕是还要好好磨炼几年才行。不过他对于骆宾王的性情倒还是很喜爱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能从骆宾王身上看到一些房玄龄的影子,当然,若是想要骆宾王修炼到房玄龄那种高度和程度,怕是就不只几年的磨炼,少说也要再耗上几十年才成……
这样的念头在李治心头一转,他倒是生出了一个想法。有些犹疑地皱了皱眉头,李治看了看骆宾王,说道:“对观光兄,某倒是有一言相劝,只是交浅言深,尚望观光兄勿怪……”
骆宾王虽然也是一副清高孤傲的文人脾气,但是对于敬服之人,却是极听得进劝说的,因此连连对李治谦辞,请他直言,不必忌讳。
李治对于骆宾王这样的态度还是很受用的,笑着就刚才谈话间,骆宾王诸多的偏颇之处给予点评之后,便将话题转到了科举之事上去,坦言以骆宾王的才学来说,中与不中尚在两可之间,但是就算中举,以他目前的能力来说能够驾驭的权利极为有限,倒是不如将沉下心来再潜心向学两年,以待下届科举……
骆宾王对于李治这番坦言,虽然心里不舒坦,却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但是他自己也明白,他所欠缺的也不过是经验历练,可是这些却不是潜心向学便能有所进益的,依他所想,还是要在实务之中多加锻炼方可,他犹豫着把自己的这番思量说了出来之后,倒是让李治点头暗赞。
第二五五章推荐
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才能,甚至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才能。而骆宾王的表现,也证明了他确实值得被栽培,于是,李治这会儿倒是真心地替骆宾王打算了起来。
这些年从皇子到帝王,一路走来,李治自有自己的一套看人的方法,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却已经将如今未入官场尚显单纯的骆宾王看了个七七八八。他知道,依着骆宾王现在的脾性和见识就此入朝为官的话,非十年之功难有小成,而这十年之间,但凡遇上些波折,都能轻易葬送了这个可堪造就的人才。而骆宾王目前所欠缺的那些才能和见识,其实倒也不用入官场,便另有更妥善的学习办法。
李治是真的生出了爱才之心,笑着问道:“观光兄来长安这些时日,可听说过致知书院?”
骆宾王一愣,有些不明白李治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到致知书院,而且,这间书院如今的名气之大,怕是在普通百姓和读书人中的知名度都已经盖过了国子监和弘文馆了,别说是在长安了,就是跑到洛阳去打听,随便找个言语通透的老百姓估计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致知书院如今声名远扬,房公亲任山长,我辈中人哪有不知之理?”李治问得奇怪,骆宾王的回答也含含糊糊的。
“观光兄如有心,某倒是可以将观光兄推荐于房公,于书院之中择职而任,若能得房公青眼指点一二,岂不比观光兄自己摸索为官之道,便宜许多吗?”李治笑眯眯地扔出了这么一个炸弹,不提骆宾王目瞪口呆的样子,便是早就成了陪客的那几位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就已经很有画面了。
李琮也很高兴骆宾王能得李治的爱重,而且若是房玄龄能指导骆宾王几年,那么以后骆宾王入仕,哪怕不站队,在别人眼里也是他的班底了。李治从小就很注重培养李琮的帝王心术教育,所以虽然他年纪尚幼,但是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深度已经很有些水准了,只从李治的话中,他便隐隐地觉出,李治也有将来把骆宾王放到他麾下的打算,于是对李治此刻的这个提议也格外的上心。
他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带着点小兴奋地拉了拉李治的衣袖,说道:“父亲,今日致知书院该有大儒论经,若是此时赶去,应该还能赶得上……”
致知书院每七日一轮,会请当朝大家开堂论经,讲述他们本人对某经、某文的心得体会,又或者会提出一些容易曲解或有异议的**,当堂争辩……这论经的活动基本上算是半公开的,并不会限制参与的人必需是书院的学生,但是一般来说,如果外人想进去的话,还是需要有资格参加的人携同方可,毕竟在进讲堂之前,还有一道书院的大门是有人看守的,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书院乱晃的。
骆宾王听到李琮提起这论经之事,顿时两眼冒光地看向了李治。他对李治的了解毕竟还浅,对于李治是不是真能把他推荐到房玄龄身边去,还心存疑虑,但是很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