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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挑了挑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李琮这样为难、不知所措的样子了,倒也好奇起来,自家儿子在外头究竟闯下了什么祸事。他把沁华从怀里抱到旁边,让她自己坐下喝牛奶,然后看着李琮,说道:“五郎,身为大唐的皇子,便当时刻体现出你身为皇子的气度,这天下还是我李家的天下,你,在慌乱什么?”
李治的这几句话一出口,永宁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李琮如今还不满七岁,让他时刻体现皇子的气度倒还有可能,但是就他这年纪又怎么可能做到遇事不乱?别说是李琮这样从小就过得一帆风顺的孩子了,就是换个经过些事情的怕是也做不到的……
“五郎,到底怎么了?不管出了什么事,总有你父皇和母妃在呢,你不要怕……”永宁坐到了李琮旁边,半搂着他,手轻柔地抚在他的背上,缓解着他的焦躁不安。
“母妃……”李琮松开一直握在手中的牛奶杯,靠进了永宁怀中,满是委屈地说道:“外面很多人都在说您的坏话,他们……他们……”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简单一句,但是李治和永宁却都明白了李琮在纠结什么。永宁忍不住瞪了李治一眼,有些恼他办事拖沓,她可以不在乎那些名声什么的东西,可是若是让儿子心里埋下了阴影,她却是万万不愿的。
李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李琮年纪毕竟还小,并不能随意出宫的,他口中的“外面”左右也离不开弘文馆那一亩三分地。但是李治却是一早便交待过弘文馆的几位博士,让他们严加监管,不许让这些流言影响到学生。而这些话却能传到李琮耳朵里,这要是去细究的话,怕是能查出不少的内情吧?只是眼下却也不是他去想这些的时候,消除李琮的心理阴影才是重点。
“五郎,你相信那些话吗?”李治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手,拦下了她要说的话,亲自教育起儿子。
李琮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立场坚定地说道:“儿臣自然是不信的母妃才不是那样的人”
李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古人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时候很多人嘴里的很多话,都是很不必理会的,甚至若是你理会了、上心了,便已经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五郎,这不争,才是争你争了,便落了下乘……这些话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这也没关系,只要记在心上便好,总有一天,你会懂得的……”
永宁再次扔了个白眼儿给李治,说得这么云山雾罩的,这是开解孩子的话吗?她摸了摸李治的头发,压低了声音说道:“五郎,你父皇的话,你只记着也就罢了,不懂也不必深究,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其实若是让母妃来说,也只一句话要问你,你若是被狗咬了一口了,除了自认倒霉之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再咬回去一口吧?……所以,那些流言什么的东西,你越在意,它就传得越快,你若不放在心上,它没了市场,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李琮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并不是很明白李治和永宁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们两个人身上沉稳安定的气场,却也只够安抚他有些迷茫的小心灵了……而永宁的“狗咬”论,更是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一时之间竟是害羞不已,匆匆告辞,一路小跑着离开。
“你也不用担心的……”李治直到李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轻声地对永宁说道:“这一两天事情便会有个结果的……岳父他,已经都准备好了……”
永宁一愣,不明所已地看着李治,而李治带着些歉疚的眼神,让她隐约地明白了些什么……
第三卷 芳华苒苒 第二三七章善后
第二三七章善后
即使早有李治隐晦地提醒,可是当两天之后,发生于朝堂之中的那场明争暗斗传到了永宁的耳朵里的时候,还是不免让她大吃了一惊。只是她身处后宫,并不方便去探听前朝之事,只能从旁人三言两语的转述之中,去忖度其中的艰险之处,然后暗自心惊。
虽然事情的起因是几个御史借着永宁的那些流言,一直从她在后宫行事偏颇,参到了房玄龄在前朝专政擅权,罪名罗列的不可谓不重,就连那些摆出来的明证都让人觉得辩无可辩。但是李治却一如既往地秉承着那副仁君的架式,还是给了房玄龄当堂辩驳的机会。
当时的情形之下,任谁都没想到房玄龄居然能够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焦点转移开来,片刻之间竟是将未出一言的长孙无忌给绕了进来。从永宁的后宫逾矩,到顾命大臣的妄自尊大,这中间的跨度不可谓不大,可偏偏房玄龄就是有本事于几句话间便将长孙无忌拉下了水,顷刻之间便让那几个长孙一系的御史变在了哑巴,再不敢多言。
就在众人都以为房玄龄会就此见好就收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更进了一步,竟轻易将长孙无忌的火气给半了出来,两人一番激辩之后,他竟是直接在朝堂之上做出一派意气之争的架式,为了摆脱贪权恋势的名头儿,义正辞严地逼着长孙无忌一起辞官……
长孙无忌从房玄龄把他给绕进去之后,便已经知道这次怕是又中了房玄龄的圈套,可是房玄龄顺势而为的阳谋走到这一步,局势却已经由不得长孙无忌退缩反悔了。房玄龄只拿着御史参奏他的那些话,对着李治辩白之余,更是直言:我房玄龄敢于此时辞官归隐,放权收山,你长孙无忌可做得到?若是你长孙无忌做不到,那么这贪权恋势的名号,倒也实至名归……
长孙无忌这次是棋差一招,落得个满盘皆输。他怎么都没想到,房玄龄居然舍得拿着永宁的前程来做饵,便冲着这份狠心,他自认也是多有不及的。异地而处,若是长孙婧能得此眷宠,得此机遇,他是断然舍不得用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后位,来搏这一回的。
虽然长孙一党几次反击,想将长孙无忌给拉出来,可是房玄龄与李治已经计划了这么久,又岂会给他们翻盘的机会,一场长在三个时辰的朝会结束之时,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两人于朝堂之上当场所书的辞官奏疏,便已经递到了李治手中。
原先还有大臣寄望于李治能当堂驳回那两封奏疏,挽留下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谁知李治却只是象征似地惋惜了两句,竟是准了他二人辞官这下众人才算看清楚,原来房玄龄这么强势的背后,竟是有李治的影子在的。
长孙无忌下朝之前望向李治的眼神,一片死寂,竟连于骊山之时曾经露出的不甘都已消失不见,背影也倍显寥落。李治长叹了一声,然后一连串的赏赐便流水般地赐进了长孙府上。
房玄龄却恰与长孙无忌的神情相反,竟像是卸下了什么千金重担,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满脸笑容地邀了魏征、王圭等一干好友回府小聚,只说是要庆祝他从今而后,便脱离苦海,自此清风明月任逍遥……
虽然看似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可是对于李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开始。长孙无忌于贞观一朝,多处谋士之位,李世民虽多有倚重,可是他真正主理的政务却并不算多,但房玄龄却是做了二十多年宰相的人,手中所掌管的政务又岂在少数?虽然早有准备,可是此时做起交接与善后工作,却也不是一时之间便可梳理清楚的。
不过李治这会儿却是心情大好,也不觉得辛苦,竟是亲自盯着几处的交接,不眠不休地折腾了几天,直到尘埃落定,各处安稳,他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去了回恩殿。
就在李治处理善后的这几天里,永宁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却也不好去两仪殿打扰,偏偏宫外竟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进来,更是让她坐立不安。谁知李治忙完回来,便一头倒在榻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竟是连句宽心的话都没顾上跟她说。虽然从得顺儿那里问清了详情后,她心里也轻松了下来,可是只要一想起这些天提心掉胆的感觉,便忍不住想生气。
李治睡醒之后,看着一桌子的苦瓜宴,便知道永宁这是恼了他的隐瞒。可是他心里也委屈着呢,他哪里有瞒着永宁的心思,这“提议”谨言慎行,以免让长孙无忌听到风声的却是房玄龄,岳父大人一心为他,他总不好背地里拆台吧?尤其是在岳父大人特地交待过,要瞒着永宁以后,他倒还真不好多说……
“陛下这些天辛苦了,可是要好好补了补呢……”永宁笑得极温柔,然后夹了一筷子的干煸苦瓜直接送到了李治的嘴边。
李治哭丧着脸张开了嘴,几乎连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了下去,虽然没怎么感觉到苦味,却被咽得不轻,端着茶杯润喉的同时,也小心地挡住了嘴,陪着笑对永宁说道:“阿房,我知道你必定是在恼我没提前将事情详细地告知于你,可是这真不是我的本意,若非岳父大人几次三番的这么交待于我,我又怎么可能瞒你?其实要说起来,岳父大人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已经够招人眼了,这外朝之事还是少知道为好,免得再让人借机中伤诋毁于你……”
永宁又哪里能真不明白这些,只是心里那口气不顺罢了,听了李治的话,便顺势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也不理李治,直接朝门外喊道:“来人没看见陛下不喜欢这些菜式吗?还不快去另备一席?”
秀雅和秀娴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见永宁唤人,便笑着应声,将那桌子苦瓜宴撤下去没一会儿,便将一桌子李治平日里喜欢的菜式给摆了出来。
李治都不用秀雅和秀娴给他使眼色,单从这上菜的速度,就知道这必是永宁早就准备好的,刚才那一桌子的苦瓜只怕也就是用来吓唬他的……前几日心中存着事,他便没怎么好好用膳,这会儿倒真是觉出饿来了,也顾不上与永宁说话,径自吃喝了起来。
永宁心里原还存着的那点不痛快,在看到李治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之后,也都消散不见,只剩了满心的心疼,盛汤、夹菜地也随着李治忙活了起来。李治边吃,边在心中偷笑,知道这关算是安稳地过来了,而且呆会儿说不得还能讨些利息回来……一想到这儿,他的下腹不免一紧,吃饭的速度也更快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