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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永宁郁闷了。袁天罡的及时到访,也没能让她提起兴致。
袁天罡笑眯眯地东拉西扯,就是不往真正的来意上说话。永宁本来精神就有些欠佳,自然乐得与袁天罡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还省得费脑子了。要说起来,这么些年里若是比耐性,袁天罡还真没几次能赢得过永宁,每次他那些吊胃口的小把戏,到了永宁这里都会显得不灵光,偏偏他还每次都乐此不疲地愿意使出来。
“唉……”袁天罡重重地叹了口气,瞟了永宁一眼,说道:“我说徒儿呀,看在为师就要回山的份上,你就让为师高兴一回又能怎样?小小年纪就学着你爹那副老成样子,看得为师都忍不住替你心累……”
永宁正习惯性地想回嘴,却突然意识到了袁天罡话中的含义,猛地坐直了身体,有些吃惊地看袁天罡,说道:“师傅要回山?回去多久?”她后面这一句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其实她已经隐约猜到,袁天罡所谓的“回山”,怕是一去不回的“回”。
果然,袁天罡满是谦意地看了永宁一眼,说道:“为师尘缘已尽,我虽有心多留几年扶持于你,可是这次却是你师祖亲自下山来接,为师实在是推拒不得……”
永宁沉着脸,眼神里透着谴责,她如今虽然有子傍身,但是到底情况未明,根基也不劳靠,需要倚仗袁天罡与星衍宗的地方还很多,结果这位居然还就真做出了过河就拆桥的事来,武氏的威胁一解除,立刻便要离开……“师傅大人推拒不得,所以就由得我自生自灭了?”她的语气格外的清冷,倒让袁天罡一阵的不安。
“那个,为师怎么可能任由你自生自灭?你且放心,虽然为师是要回山的,可是乾元观这边,还是会由宗门派人主持,你若有为难之事,尽可相托……”袁天罡心里确实觉得过意不去,他其实一直都有善始善终的想法,只是这次宗门的决定太过突兀,他自己也没能弄清其中的玄机。
永宁撇了撇嘴,只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袁天罡不免苦笑着摇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新来接手的郑德明算起来是他师侄一辈的,但却也是从来都没打过交道的,人品行事都不知情,只这两天的接触,别说永宁不能信他,便是袁天罡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这个师侄是个可以信任的……若非这次出面的是袁天罡的授业恩师,怕是也不能让他出面来与永宁说这番话,可以说,永宁眼下这样的态度,倒是让袁天罡悄悄地松了口气。
虽说袁天罡收永宁为徒,背后有着种种的因由,但是这些年的相处,永宁又是个省心、会讨好人的,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从本心来讲,他自然不愿看着永宁吃亏,只是有些话,却也不是他好说出口的,也只能寄望于永宁能自己体悟了。
永宁婉拒了袁天罡要为她引见郑德明的好意,这交道还是要自己慢慢的打,现在引见了,来日里若是有事,难免要仗势压她一头,她才不会平白给人这样的机会。
袁天罡见永宁主意这么正,颇感欣慰,说话间,隔三差五地便会不着痕迹地带出一些信息,倒是让永宁对外面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眼下正是佛道两家人员更迭的关键时刻,暂时大概谁都顾不上永宁这个茬儿,但是一旦他们稳定了下来,这宫里怕是就难再平静了。也就是说,正如袁天罡坚持的那样,眼下正是永宁修养生息的最佳时机。
永宁被袁天罡带来的这些消息,弄得一阵心烦。以前隐藏着佛门这样的对手也就罢了,眼下看来这道门也靠不住了,她倒真有些惶惑了,她那些小手段,真能自保吗?
送走了袁天罡之后,永宁愈发地沮丧了,只半躺在美人榻上发呆。李治一回来,便敏感地发觉了她的情绪变化,洗漱更衣的时候,悄悄问过了清妍,才知道原来是袁天罡来过了。
“阿房,你都知道了?”李治紧挨着永宁躺下,伸手便把她揽进了怀里。
“什么?”永宁一愣,一时竟没明白李治在说什么。
“袁天师要回山的事,他可是来与你辞行了?”李治在两仪殿的时候,已经先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其实只从内心来说,他是非常欢迎袁天罡离开的,对于拐带了永宁出家的这个老道,他在敬畏之余,总会时不时地涌起一些不好的念头,还会有些隐隐的不安。
永宁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九郎,你可知道,一直以来,对我们俩之间的事,最为坚持的人,便是师傅了,他总是说我与你的姻缘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这些年来,也多亏得他时时事事地照应,我才能这么一路平安地走了下来,如今他却要走了,这一去,怕是今生难见,我,只是有些舍不得……”她并不奇怪李治会知道此事,毕竟乾元观做为皇家道观,更换观主这样的事,是不可能不经过李世民同意的,而既然要走正规程序,那么李治这个已经渐渐大权在握的太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治愣一下,抿了抿嘴,也跟着轻叹了一声,说道:“袁天师引荐的那位郑德明,据说是袁天师的师侄,似乎也很有些道行,而且说出来你也要称一声师兄的,日后若是想袁天师了,尽可托他送信问好,想来他也不会不应的……”他对郑德明的印象不自差,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比不得袁天罡的一身仙风道骨,却胜在青壮,谈吐也颇是不俗,他倒是挺满意的。
永宁撇了撇嘴,低声说道:“隔了房的师兄,和自己师傅,哪个更信得过?今天师傅过来时,神情便有些不对,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我却听得出,他在告诫我,对这位师兄要存上三分提防……”
李治的眼睛不自然地眯了一下,也同样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星衍宗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郑德明本身有问题?袁天师究竟怎么说的?”他被永宁生产时被害的事,记忆尤新,听永宁这样说起,不由得也先惧上了三分,然后提防之心大起。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师傅似乎有什么顾忌,并没有与我细说,九郎,你说,要不要请我爹爹再去探探师傅的底呀?我,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她之所以提起房玄龄,便是因为自她拜入袁天罡门下的这些年来,房玄龄与袁天罡私交甚笃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而且房玄龄又是个精明谨慎的,由他去约见袁天罡,既不显眼,又安全可靠。
李治没有表态,永宁也没再继续劝说,这样的事情,她只要提出建议便可,至于最后李治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无意干涉。
虽然永宁心中一直悄悄地惦记着此事,但是李治不提,她便也只是强自忍耐,并不催促询问。十余日后,李治终于亲自送来了消息,袁天罡将于三日后离开长安……
第三卷 芳华苒苒 第二零一章别师
第二零一章别师
永宁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李治商量一下,去为袁天罡送行,结果李世民便很善解人意地传了口喻,让李治带着永宁走这一趟。
暮春时分的灞桥驿,行人络绎不绝,桥头垂柳随风微扬,待人攀折。袁天罡并没有大肆宣扬离去之事,这日前来送行的人也并不算多,除了袁天罡三五方外道友,便就只有房玄龄、长孙无忌惹人注目。
永宁最终还是在袁天罡的引见之下,与郑德明客气了几句,这人眼神虽然还算清明,可是言行之间对永宁很是带了几分不以为然。
永宁与郑德明之间的生疏隔阂,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得出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李治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总算理解了永宁所说的袁天罡的提点所指为何,心中对郑德明的观感顿时一落千丈。永宁本人却对郑德明这人自然更无好感,但是她却更为好奇,长孙无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与袁天罡师徒几年,却从来没听说过袁天罡与长孙无忌相交莫逆的,虽说房玄龄与袁天罡的关系也并不算亲密,但是好歹有永宁这个徒弟在,所以房玄龄来送倒还不显得突兀,只是这长孙无忌……
永宁轻轻地握了握李治的手,不着痕迹地朝长孙无忌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治会意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径自过去与长孙无忌叙谈,倒让长孙无忌脸上的笑容添了三分惊喜。
永宁对袁天罡倒是真有三分真感情的,师徒两个站在一旁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其他人倒是也能理解,无人催促。
永宁与袁天罡说的都是些平常道别言语,并没有提及那些敏感的话题。永宁也知道,此时再与袁天罡说这些,已然不合时宜,更何况还有她该称为师祖的那个始终板着脸的白胡子老道,就坐在三步之外闭目养神,她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袁天罡到底还是心有愧疚,趁人不备袍袖相掩,塞到了永宁手里薄薄的一本书册样的东西,永宁这些年早就把这样的地下工作手段练得炉火纯青,不动声色地便接过来放进了储物手链之中。
房玄龄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便出声叫回了永宁,众人又告别了一番之后,袁天罡便跟着师傅一同离开,自此正式退出了大唐的历史舞台。
永宁难得与房玄龄碰面,本想与父亲多说几句,偏偏房玄龄只是瞪了她一眼,便直接与李治道别,坐上马车便走了,压根就没理永宁这茬儿。长孙无忌倒是乐意与李治多亲近,可是房玄龄一走,他倒还真不好多呆,也只好带着满眼的遗憾也离开了。
郑德明此时已经将袁天罡的几位道友送走,回身正见李治安慰永宁,他的脚步虽然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过去,对着永宁说道:“师叔临去之时有交待,若是侧妃娘娘有事,尽可遣人到乾元观来,虽然贫道能力万万比不得师叔,但是想来也是能为娘娘效劳一二的……”
永宁挑了挑眉,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了郑德明一眼,这厮原来还有当双面人的天赋呀刚才在袁天罡跟前的时候,与永宁也是师兄、师妹叫得亲热,这会儿袁天罡还没走远呢,“师妹”就变成“侧妃娘娘”了,这是在撇清关系?“岂敢岂敢……郑天师既任乾元观观主,执掌皇室祭祀,除了陛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