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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净身房的途中,未央遇见了皇后。
皇后比他的母后更加年轻,并且美丽。
看见皇后的第一眼,未央想起了他那死在广宏殿上同父异母的姐姐,宣怡公主。
宣怡公主的母亲淑妃,门第不高,但气质绝佳,和皇后走在一起,往往连皇后都比了下去。也许正因为如此,淑妃死於一场宫廷投毒案,真凶无人知晓,只知道後来皇后封了淑妃的宫殿,还把宣怡公主迁逐到了冷宫。
宣怡公主的目光中总是带著散不去的阴影。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广宏殿上,她苍白憔悴的颜容中,才隐隐带著解脱的轻松。
宣怡公主临死之前说过一句话:「我不爱权势,也不爱富贵,但上天却让我降生於这场漩涡之中,我浮沉挣扎,不知道自己一生为了什麽而活。」
皇后的出现,彷佛让未央看见了宣怡公主的再生。
未央一直相信,拥有相同容貌和气质的人──
一定拥有著,相同的灵魂。
遇上皇后是件很巧合的事,而皇后会停下来向未央问话,就更不可思议。
皇后感兴趣的不是未央,而是未央怀中的小湘儿。
小湘儿在未央怀中睡得很熟。皇后温柔地凝视著未央怀中小湘儿的睡脸,似乎很喜欢这名婴儿。
皇后生有两名皇子,大皇子秋无瑕今年十岁封太子,长未央两岁;三皇子秋无微今年八岁封诚亲王,恰好与未央同年。而就在半月之前,皇后腹中的小公主停止了生长,胎死腹中。
皇后望著未央怀中的小湘儿,眼神中充满为人母者特有的温柔。
她问未央:「她是你的妹妹?」
未央说:「是。」
皇后又问:「为什麽入宫要带著你的妹妹?」
未央说:「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你叫什麽名字?」
「未央。」
「姓呢?」
「没有姓。」
皇后露出一丝诧异。
这时负责带未央入宫的管事走上前来,答道:「禀奏皇后,他本是夜阑国的第十一皇子,现在夜阑纳入我天秋版图,他便入秋水宫为仆,终生不出。天秋律法,凡降我天秋者,其国姓消除,永世无姓。」
皇后点点头,目光重新移回未央身上,惋惜道:「原来是夜阑亡国的皇子……这孩子长得好俊俏,就留在我身边吧。」
皇后领走未央,未央也躲过净身一劫。
湘儿虽然一直无姓,但却被封为「湘公主」,和皇后一起住在景坤宫。
未央也留在景坤宫中伺候,他的身分虽然很低,但皇后却同意他和湘儿以兄妹相称。
未央在秋水宫中的前五年,都在景坤宫中度过。
时光荏苒,湘儿已经五岁。
她乖巧聪明,未央是湘儿的启蒙老师,閒暇时,他教她写字。写夜阑四通八达街道的名字,写夜阑宫中巍峨殿宇的名字,告诉她夜阑和她亲生父王母后的故事。
这些看似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实在景坤宫中根本不用避讳什麽人的耳目。
因为有时候就连皇后自己,也会坐下来听未央讲那个遥远的国家,讲那个消失的王朝和那段逝去的繁华,以此来排遣寂寞乏味的生活。
被宫墙关住的人,总是对宫外的事物有种莫名的向往,皇后也是这样。
未央所讲的一切,让湘儿越来越迷糊。她渐渐分不清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家,谁才是她真正的母后。
未央只告诉她,他们失去的东西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他们无法回到夜阑,他们将留在天秋,永远地留在这里,直到化为枯骨,埋入地下,也许只有到了那个时候,魂魄才能飘回夜阑。
湘儿问:「夜阑在哪里?我找不到,如果我的魂魄迷路了怎麽办?」
未央说:「我会带你回去。就算我死了,我的魂魄也会留在你的身边,守护著你,等著你,然後带你一起回去。」
「如果先死的人是我呢?」湘儿天真地问。
「不会。」未央摇头,「我会一直陪著你,即使你死了,我会陪著你死,你不会迷路。」
这些话不是玩笑,他很认真。
他把自己对夜阑的爱,对父王、母后、兄弟姐妹的爱,全都寄托到湘儿一个人身上。
他不能失去她。
未央话中的夜阑总是那麽遥远,而唯一可以把湘儿和夜阑联系得更紧的东西,是未央教她编的花结。情人间的同心结、孩子挂的平安结、老人带的长寿结,数不胜数。
编织花结的手艺是夜阑人引以为傲的国技,每个夜阑人都会。
湘儿手巧学得很快,一根一根的丝线,在她灵巧十指的编修下,很快变成一个个精美的花结。她在结下挂上铃铛,做成风铃,挂满景坤宫里所有可以挂的地方。
皇后很纵容她,从来没有干涉。
有时候,未央看见皇后望著那些风铃发呆。
「原来风的声音就是这样?」皇后曾经这样淡淡地说:「景坤宫里太安静了,静得发冷,冷得可怕……以前狂风暴雨时,呼啸的风声,总会让我以为是宫中游走的亡灵。但是现在,我终於知道风声也可以是这样清脆,这样动听。」
未央知道,皇后一直很怕冷。
刚入秋就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到风雨之夜就会彻夜失眠,缩在床头哆嗦,扯著尖锐的嗓音命令宫女点燃所有灯烛,把殿内照得宛如白昼。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怕,很怕……
未央一直不知道她在怕什麽,但从皇后疯癫的话语中,依稀可以猜出大概。
其实皇后本不是皇后,她只是一名正二品的芳仪,家门也不显赫,但她在後宫之战中脱颖而出,赢得非常漂亮。她设计先後废掉秋灵王的两名宠妃,最後还把皇后拉下凤位,得到今日显赫的地位。
而作为皇后的外戚,她的父亲和兄长在官场中扶摇直上,势力渐大。这样,皇后在後宫的地位才越加巩固。
把持後宫和外戚擅权,这两方面从来就是相辅相成。
未央可以想像,年轻的皇后,她是怎样在阴谋和漩涡中挣扎求生。
她的凤印上染满鲜血,她欠下的是一笔无法计算的血债。而付出的,则是被罪孽吞噬的绝望,以及在风雨之夜无眠的恐惧。
未央还记得有一天晚上,风雨大作。
闪电劈开夜空,雷声响彻大地。呼啸的狂风把景坤宫长廊中的风铃刮得到处飞舞,杂乱狂响的铃声一片混乱。
皇后缩在床边抱头尖叫,殿中点满蜡烛,但烛光驱散不了黑夜的沉重。
宫女们守在外面,不敢靠近。
皇后在恐惧中嘶吼的声音,远比天空的雷电更加刺耳。
未央安慰皇后道:「皇后,您不用怕,大家都在这里保护著您。天很高,雷电很远,它们伤害不了您。」
皇后脸色苍白地尖叫,指著那些狂乱作响的风铃,发疯似的嘶吼:「取下来!把它们给我取下来!」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身体瑟缩不已。
「她们回来报仇了……她们要杀我……把风铃取下来!那是她们的脚步声……司马皇后、王华妃、萧德仪……你们放过我,我已经受够折磨……你们不要再缠著我了……未央,救我……」
皇后惨白的脸上,两行泪水滑过,不停哀求道:「未央,你救我……救我……」
未央可以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可以听见她内心的惊恐。
她明明就是一个胆小、寂寞、软弱的女子,但秋水宫却让她变成一个嗜血的魔鬼。
「未央,你抱著我……」皇后哀求著,眼中泪水依旧清澈。
未央把她从被子中抱了出来,动作轻柔得就像在解救一只雨中从鸟窝里坠下的雏鸟。
「未央,我好冷,你抱我再紧一点。」皇后把头埋入未央的胸口,抽泣著。
那是未央入秋水宫後的第五年,他十三岁。虽然还没有成长出男人宽广的胸膛,但却可以让皇后在风雨飘摇的夜晚,找到一丝安慰。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那样自然而然。
皇后柔软而冰冷的身体,缠绕上了未央,她想用未央来驱走她心中的恐惧和寒冷。未央无法拒绝她,就像无法拒绝一只路边的野猫,对他投来的求救目光一样。
未央第一次知道女人的味道,是在皇后的床上,那个只有天子才能睡的地方。
皇后不断地说著「救我,救救我,未央」,但未央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救了她,还是害她陷入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深渊。
只是在那样的夜晚,他无法推开皇后,无法拒绝皇后对他的需要。
那天晚上,未央知道,他身下只是一名自己折磨著自己的女人,而不是後宫之中掌管凤印的皇后。她很普通,怕黑也怕冷,更怕孤独和寂寞,但她唯一不怕的──就是犯错。
而且,还是犯那种明明知道是错的错。
未央从皇后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们都被秋水宫禁锢,呼吸著宫墙内阴郁的空气。望著那条曲折的宁河,向往著河水流向的远方,怀念著别处的亲人,还有宫外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秋水宫中变得沧桑,就像那些盛放的花朵,如果没有人的欣赏,将会瞬间枯萎。
未央想起了五年前,他在来皇城的路上,用一颗宝石从老翁那里换来的梅花。
那病态的梅枝、妖娆的美丽、扭曲的身姿,屈就自己来迎合别人的欣赏──这就像他们自己一样。不停改变著自己、扭曲著自己,从而来适应秋水宫中冷清的风水。
──很冷。
未央也渐渐感受到皇后话中的含意。
如果说想要生存是本能,那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毁灭别人的一切,就是本性。
其实没有人错,只是有人不断在输。
一个人在秋水宫里,只能输一次。因为只要输了,付出的就将是自己的生命。
那一夜之後,皇后更加依赖未央。她带他出席各种宫廷席宴,带他参加各种宫廷仪式。
八岁到十三岁,正是一个孩子渐渐脱去稚气,变得成熟的时期。
未央也是这样,他的脸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