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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蘅君冷笑,眸光瞥过谢紫的脸,风雅如初的贵门公子的模样:“你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是看上去温软,实际上却是比谁都心狠。不过本王倒是挺喜欢,”他抬眼看向谢紫,“只是为了你的师兄,亡了一个国,不觉得对不起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谢紫勾出抹刻薄如刀的笑意:“如若我任那个废物坐在皇位上,那才是真正的愧对苍生。”
曲蘅君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那便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三个月后,两军对阵,我自将大周万里山河奉上!”谢紫看着曲蘅君,忽而眼神渐冷,“只希望南衡王遵守约定,待攻破京城,扶琉一统天下之时,切勿忘记将君雁雪五马分尸,以慰天灵。”
夜色深沉却又温柔,诡异如择人欲噬的梦魇。
曲蘅君端坐灯下,霸气凛然地挑眉:“那谢将军为何不明日就依照计划?”
谢紫低笑:“南衡王又何必心急?”
“只不过军中许有那君雁雪派来的刺客奸细,本将留待着一一清除干净罢了。”
谢紫勾唇浅笑,竟是无尽风华吹去后,亘古荒凉。
曲蘅君低眉浅笑:“你这模样,倒是同你师兄君归闲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几章就完结了。感谢这么长时间,大家的陪伴。
☆、天地卜
“不知谢将军可知,本王同你师兄长乐王殿下曾有过一面之缘?”
曲蘅君偏首看向谢紫,微微笑着的模样消弭了凛冽,反而多了几分缱绻:“本王虚长你师兄三岁,他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回朝堂前两年,隐藏身份在我扶琉游历,也在招纳贤才。”
谢紫微微有些惊讶,多年前,君归闲的确曾离开过明月山一年,只只字未提去做了什么。
想来,也是为那皇帝搜罗人才。
这般想着,心中却也冰冷地痛了起来。
还是为了那个,君雁雪。
都说一见终生误,不知师兄临死之前,可曾悔过?
又或者,至死无悔?
曲蘅君却并未看向谢紫,只兀自低眉言道:“那是一个三春时候……”
那一年,春花乍乱风吹去,一片韶华天。
草软沙平,莺歌燕舞。
风流京华,数不尽的快意人生。
曲蘅君那年不过十八。
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好年华。
可只有他知道,那所谓的好年华,已在嫉恨中一日日化为寸寸灰飞。
相思尽,情难长。
那一日,他经过集市,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风雅如画,摆了个算命摊子,自称算无遗策。曲蘅君熟读兵法,韬略计谋无一不强,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写那四个字。
于是他走了过去,冷冷嗤笑:“你既然敢称算无遗策,那么你到说一说,我又是谁?”
那少年于是抬首轻笑,眉眼间一寸寸入骨的温雅风华,清烟淡月,清风明月。
“草民拜见南衡王。”
他一口说出,毫无差错。
也许是失意,也许是寥落,也许,是哪一日,他曲蘅君撞了邪。
他竟开口问:“既然你知道本王,那么便替本王算一算,本王姻缘。”
那少年笑得愈发温雅。
后来,后来再记不清是怎样的三月春华,呢喃燕子低飞梁上绕。
记不清是怎样桃花灼灼,春风十里佳人笑。
只记得那个少年一字一句,微微蹙了眉头的忧愁模样。
“王爷这番姻缘,是个错字。”
“其中错综复杂实在难解,只是,一场还了上一世怨报的……”
“桃花劫。”
说到这,曲蘅君微微顿了一下,苍白的面上露出一分笑意:“而今八年之后再看,你师兄的确是算无遗策,料得清醒。”
谢紫低眉,忽而笑了:“王爷这般人,生来便是尊贵至极,叱咤风云的人物,又会有何不如意?”曲蘅君冷笑:“生来尊贵至极又有何用?就是如皇兄一般登临九五之尊之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夜已深,月寒千里,陡峭寒意。
陡然从那三月阳春的梦里回神,已是物是人非模样。
无论是南衡,
还是谢紫。
“今日似乎与谢将军相谈甚欢,如此便不多叨扰了。”曲蘅君面上浮现出近乎冷漠的笑。
谢紫轻笑,眉眼间浓丽绮艳如江南烟雨杏花绵绵春雨:“那南衡王贵安,在下告辞。”
谢紫在回军营的路上,却想起了曲蘅君说的那桩陈年旧事。
闻青,你可知那一刻我是多么庆幸,庆幸你我是两自相思两相悦。
不是一场要人心血相思耗尽的桃花劫。
作者有话要说:
☆、寒絮飞
且说自那日之后,孟寒絮倒是忙了起来。
不谈那主帅谢紫敷衍了事,他这个监军倒是忙得很。
整顿军马,预备粮草,提防敌袭。
转眼京中已过了盛春,初夏正是女子穿戴轻罗的好时候,绾青丝,贴花钿,簪步摇,配琳琅。
京中一眼,望不见,三十里繁华。
湖水层层快腻出的烟火红尘,歌舞升平里丝竹管乐奏一场醉生梦死。
可边塞,已声声催裂,风刀霜剑里,看不见丝毫夏的影子。
谢紫叹了口气,这是第几回孟寒絮在自己面前晃了?
“孟监军,你坐下歇歇吧,本将军看着头痛。”
谢紫撑着头,斜眼看着他,笑得却是满眼绮艳风华浓丽风月。孟寒絮呼出一口气,重重将手中军务扔在桌上:“将军,如果我也坐下歇歇的话,这三军便乱成一处,到时候扶琉大军攻入城内,还有谁能得那歇一歇的时候?”
谢紫浅笑:“孟监军此言可是怪罪本将做了个甩手掌柜?”
孟寒絮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来将军心里清楚。”孟寒絮其实是赶鸭子上架来了战场,他一个文弱书生什么也不懂,却因朝中无人而奉命来此,而且皇帝还说什么重任在身不可回转。
一肚子的气都没得出。
“其实本将军也不想做个甩手掌柜啊,奈何有些人总是四处拉拢将领,好要本将失却军心,所以本将不得不做个甩手掌柜。”谢紫眼锋一转,转步走到孟寒絮身后,看着那个单薄的书生背影,“孟监军,可知本将军说得何人?”
孟寒絮一怔:“将军此言何意?”
谢紫明丽的笑转而透出几抹冷毒:“你以为呢。”
孟寒絮的背影微打着颤,谢紫却不等他抖着嗓说出那“将军怕是误会了”,便一阵寒光闪过,珍珑剑已穿过那人后心。
鲜血迸溅出来,寒风呜咽中,素帐上点点梅花。
“哐当”一声,自孟寒絮手里掉出一柄开了鞘的短剑。
“孟监军是想杀了本将军?可惜,动手不够快啊。”谢紫笑着将剑又一转,血落在地上,刀光映出谢紫的眉眼,那般浓丽,那般阴冷。
风吹去,一场寒絮。
谢紫早看出孟寒絮不对,心下本疑。
这几日苏相送来书信,自已查探了孟寒絮的底细。
如他所料,正是君雁雪的鹰犬耳目。
那便怪不得他心狠。
如若不杀了这样的人,到时候出了差错便是自己送命。
到底怨不得,这缘来缘去,谁误了谁,谁又害了谁。
只能恨,苍天无情,最后谁也不记得,世事无常斑驳了谁的眉眼。
就像苏相略提了一句,那孟寒絮原本的确是个文弱书生。
暂且搁笔一段边塞事,又说那京城。
闻青这几个月来倒也渐渐习惯了谢紫不在身边,偶尔心情好时,也露出几个笑影来。
就好似清水里,开出一支莲花。
那富贵温软养出来的清贵,让他看上去并不像个疯子。
京中初夏,已见熏软的繁华。
好似将桂花糕熏煮得甜软了,细细撒在京城中一般。
歌女的歌声顺着浮灯夜歌弥散,金粉风月如雕梁画宇一般,看着精致美丽,却也到底,久存不住。
容清薇在水边洗着头发,却看见闻青坐在水边,涉水去捞那水里的落花。
匆匆擦干长发,容清薇走了过来,生怕闻青坠入水里不好向谢紫交代:“闻青,你小心些!”闻青看着一树烟霞逐碧水,只觉得有趣:“我知道啦。”
他回头灿然一笑,不知比平日里多出多少灵动来。
其实闻青看见这么艳的花,隐隐约约总觉得,也曾看过的,这么美的花。
似乎是桃花吧,灼灼妖华。
似乎有谁在奏箜篌。
似乎有谁一身紫衣,折一枝桃花而来。
似乎有谁,说什么箜篌圣手,乐士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恨日迟
金戈铁马,恨残阳,声声迟。
有残霞万丈,山河照晚。
三个月。
边关风沙催人老。
有道是,三军开阵,兵临城下,萧瑟肃杀天地苍凉。
谢紫俯视城门下,扶琉军队整肃。
回身望,万里锦绣山河。
苍白的手指抚过寸寸城墙,谢紫的心中与其说快意,不如说怨恨。
这江山万里如画,何尝不是他故国乡关?
为父母之仇,师兄之恨,卖国投敌,当真便值了?
值。
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叫那君雁雪死无葬身之地。
谢紫唇边绽开冷厉狰狞的笑,如修罗降世。
苍生业障,你可看得透,是你的,还是我的,闻青?
“将军,南衡王已兵临城下,我们怎么办啊!前几日孟监军不明不白死了,军心本就……”一旁的副将吵吵嚷嚷。
谢紫却只是兀自看着城下。
“开城门。”
谢紫低吟浅笑,一扬眉的绮艳风华,三千桃花浓丽,江南春雨。
副将一愣:“将军?”
谢紫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副将:“开城门迎敌。”
那副将这才回过神来,忙传令而下。
两军对阵于城门之前。
身后是铜城铁关,身前是残阳万丈,大漠黄沙。
柳衣卿唇边笑意微凉,一点低回的温柔,一点情人呢喃的残忍。
曲蘅君眸中,一片暗红血气寒光。
而谢紫,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