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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深夜,禁军包围了长乐王府。
夜里一片宁静,只重重兵甲死锁,叫一个人也出不去。
当禁军统领王晗命人打开长乐王府时,却恰在重重朱门,灯火摇曳间,见到了端坐在厅中的长乐王殿下。
微勾唇角,一片淡和,抬眼时,一片清风明月,一段温雅似画。
君归闲笑得温和。
他说:
“恭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流华散
王晗沉默。
他虽素来忠于皇室,但对这位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长乐王,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敬畏的。
“长乐王殿下,陛下有请。”
王晗端肃的面上显出几分惋惜,就像在看一个末路的英雄。
君归闲淡笑,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王统领何必着急?这长乐王府已是陛下手中笼,本王自然不会自讨苦吃。只劳烦王统领,宽限些时候。”
也不知是否想借此放过君归闲,还是当真胸有成竹,王晗面无表情地颔首。
君归闲转身。
他没有派人找回暗门的人。
也没有调遣自己的暗卫。
他入了长乐永安。
长乐永安是长乐王府中历代继承王位之人的祠堂。
独于皇室宗庙而立。
是先祖皇帝赐予初代长乐王的荣耀。
而今立在祠堂内,君归闲一眼眼看去,灵位上写满了的尊号,究竟是荣耀,
还是血泪?
十岁那一年,他的父亲被先帝赐死,换来他继任王位,被远送明月山。
长乐永安。
似乎永远都是个讽刺。
既无长乐,也无永安。
况且,哪有灵堂上写这四个字的?
别人看来只知是圣上亲封的光耀,可是这四个字却如一柄刀,时时悬在长乐王府上下人等的头顶,不知何时就会闸刀落下。
所以当他不顾与君雁雪的情谊毒杀先帝时,心中甚至是有几分快感的。
那么多年的委曲求全小心谨慎,那么多年午夜梦回却举目无亲。
他不是神佛,他自然也会恨。
只是他忘了,既然如此,君雁雪也会因此对他恨之入骨。
“父王,当年你劝我不要报仇,我却不懂。”君归闲于祠堂内看白幡舞若幽魂。
月色清寒。
“我只是忘了,恨之一字,会毁了太多人。”
所以他才让闻青放弃。
因为他自己已陷入泥淖,不得解脱。
才深知有多少人会因为恨这一个字,落得如他一般的地步。
当年他在明月山见到谢紫,也许是存了几分对君雁雪的心思,便也移在了谢紫身上。
有时候看着谢紫天真无忧的样子,竟也会想起曾经无忧的自己。
“父王,我真的想放弃了,长乐满门,两百年藏了血的荣耀,我再也不想背负了。”
君归闲目光疲倦又平和。
“九泉之下,一杯薄酒,请诸位先灵安息。”端起酒盏,君归闲玄色衣袖行云曳水一般,长长一礼,一袖的清风,满目的寒月。
月照青丝,
宛如华发。
嘉庆六年十月,长乐王被判谋逆。
株连者,满朝上下,一万七千人,时称“长乐之案”。
自此,嘉庆帝君雁雪亲政。
而此刻,天牢内。
一片昏暗。
谢紫看着前几日患了伤寒,一直倚着墙咳嗽的谢书,忽然觉得有些自嘲。
浮华一世,终如流水。
应当是这样的感受吧。
其实当年谢书支持长乐一党时,便是压上谢家赌一场天下的局。
无论是输是赢这些年自然早有准备。
谢紫也知道输了,绝不恨天命。
只是,谁都看得出来,是君归闲不想争。
否则,
否则当年何须留着君雁雪的性命?
不过是,
情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折桂枝
君归闲没同谢紫他们关在一处。
静坐牢房深处,君归闲指上流淌过是清冷的月光。
他静静等着。
等着那个他曾深爱过的孩子给他的是鸩毒还是白绫?
又或者,
是凌迟?
月光如寂。
第二日却下了雨。
听雨声淅淅沥沥,又是一帘寒雨碧。
君雁雪端坐在金銮殿上,大殿昏暝,映在他艳丽面上的光影,竟透出一种刻骨的恶毒。
当谢紫被人拖上来时,已在玉砖上蜿蜒出一道血痕。
远远看去,如同白雪上的寒梅。
透出一种无边的绮丽来。
缓缓勾出个残忍的笑,君雁雪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发凌乱的谢紫,以及那一身烟紫色长衫上斑驳的血色时,忽然道:“谢紫,朕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今日。”
谢紫挑眉,划开一道冷厉:“就算如此,你也不过是个废物。”
君雁雪面色骤然一变。
阴沉与刻毒的气息流连在他的眉间,使他眉宇间迫出一道寒光,如极细的兵刃。
他低沉的笑在空中晕染开来,带出几分阴寒。
只见皮囊秀美的小皇帝微微抬首,便是一笑:“既然谢卿如此嘴硬。朕便赐谢卿一物吧。”言罢,他命身边的侍卫端来一物事。
却是一用带着勾刺的夹棍。
君雁雪面色柔和地看着谢紫:“刑部素有刑官精通用刑之道,朕听闻其中有一法子,十分巧妙。”
“乃是用此夹棍夹断人手腕,再将掌骨与腕骨用此夹棍上勾刺拽离而断。”
“其实若是如此,也不过一时之痛。”
“但绝妙于之后自用此夹棍对每一指节处如法炮制。”
“人有十指,一指三节。”
“受此刑者,无所不招,但求一死。”
君雁雪笑道:“此刑,名为折桂枝,不知谢卿可愿一试?”
大殿犹寒。
谢紫咬牙抬眼看他,面上血污一片,眼中风月尽散,只有寒江清月。
当左手腕被人拽着被迫展开五指时,谢紫低沉又冰冷地笑了。
他说:“君雁雪,你也就剩这么点本事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朕,废了他的左手。”君雁雪惨白的面上浮现出因恼怒而显的红,眼底杀意森然。
侍卫忙将夹棍套上谢紫的手腕。
勾刺刺入皮肉中,痛的好似用刀割着筋一般。
谢紫只是笑,冷而嘲讽。
即使被人按着,他的目光看着君雁雪时仍然是蔑视的。
人骨毕竟是硬的。
侍卫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听到“咔嚓”一声,腕骨断裂。
谢紫已咬得下唇血迹斑斑,一身冷汗。
君雁雪忽然觉得心下有几分畅快了。
终有一日,他要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如谢紫一个下场。等所有人匍匐于他脚下,他才甘心!
骨断后便是拉骨了。
带到骨节被拉断时,谢紫终于痛昏了过去。
“用水给朕泼醒了。”
君雁雪冷眼旁观。
三桶冰水下去,谢紫总算恢复了知觉。冰冷潮湿的衣服贴着皮肤,让人在这个烟雨迷蒙的寒秋也不禁有几分哆嗦。
指节逐渐被夹断,那令人惊惧的声音阴森地在昏暝的殿中回响。
分明无血,却仿佛时时刻刻涌动翻滚着血腥。
待到一掌骨俱断时,侍卫们终于放开了谢紫,任他栽倒冰冷的玉砖上,潮湿的黑色乌丝在玉砖上散开,苍白的面上微微凝蹙的一抹绮丽。
君雁雪冷笑着走下龙椅。
他是那样痛恨谢紫和君归闲。
恨谢紫的不屑,恨君归闲的羞辱。
恨谢紫哪怕到这种境地都仍然萦绕的浓丽绮艳,对自己仍满眼轻蔑。
恨他那么清楚即使他逼死君归闲,那人依旧一身的清风与明月。
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为什么?
他不甘心,也嫉恨。
一脚踩在谢紫已经断掉的掌骨上,君雁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说:“谢紫,你自己这般固然成全了你自己的义气,可你,”君雁雪缓缓勾出个残忍至极的笑,“还有你的爹娘呢。”
谢紫眼瞳猛地一缩,近乎僵硬地抬首看那穿着龙袍的人。
君雁雪不动声色碾着谢紫的手指,满面得意至极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闻青虽然是受,但是,自家攻怎能让别人欺负。
放心,闻青会替谢紫报复的。
☆、番外。谢书
二十七年前。扬州广陵。
广陵有双绝。
公子如玉,美人如花。
谢家公子谢书,年十七,端得是温雅风华。
天香楼的灵砂,色艺双绝,名动南国。
谢家是书本网。
谢书自小精通诗书,素有才名。再加之其品貌无一不好。故得广陵公子之名。
在白兰开满扬州小道,碧水绕过青砖乌瓦雪墙时,谢书自城中走过,引得满城风月留。
他谢家与广陵大户,广陵府府尹柳家倒也算是世交。
而且谢书对柳芮倾慕多年,这些年来纵然满城闺阁红袖倾心,仍一心思慕柳家小姐。
况且。
两家本就有结为姻亲的意思。
本朝风气开放。
大家女子父辈在时,也是可以见见熟悉的外客的。
所以当谢书看见柳芮一身鹅黄轻软,灵蛇一挽,玉簪斜插,悠悠望着抬眼一看,眉心花钿细碎时,顿时心中一跳,长长一揖,端得风华无双。
“贤侄来得正好,本府得了新烹的银针白毫,你来尝尝。”柳正清命仆人端上青花瓷器,谢书端起茶盏一泯,淡然一笑衬得古旧红木花梁也蔓延开一阵温雅:“不愧是大人府上的茶。”
柳正清瞧得十分满意:“等一个月后你谢家聘礼一下,贤侄你就是我的女婿了。”
谢书笑得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的温暖。
他偏首去看柳芮,却只见她面上悠悠的笑,不咸不淡,带着恰到好处的绮艳。
这是他要娶的女人。
也是他自小爱的人。
一个月后,当谢书再想起今日这一幕,只觉得讽刺。可心还是在流恋,留恋那一日风穿庭,柳舞云,明朗晴光,十里的茉莉与白兰开放。
说起来,也许天意注定。
就在一个月后订亲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