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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缓缓归-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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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

我轻笑道:“这是宫内的喜事,蹙着眉头作甚?”

云鸢嗔道:“小主还有心说笑。奴婢是在为小主不值,为小主担忧。” 

我复摇一摇头,苦笑道:“无需作古人忧。十四福薄,即便有子嗣,龙颜也不会喜悦。更何况,以后也不会有。只是……你跟着我,怕……”深宫之内,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鸢服侍我一场,只怕到头来被我所累,没有其他各宫的荣耀不说,怕只怕同我这个主子一样,连善终也没有。念及此处,我一口气堵住,咳喘不已。

云鸢又惊又怕,一面为我轻抚胸口一面眼泪已经急出:“盈燕这个死蹄子,抓个药,要去这么半天,看她回来我不收拾她。”

我仍摇头,强笑道:“不碍事。你放心,我的医术远比隋太医高出许多。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碍事的。”

云鸢半信半疑,含泪道:“果真这般才好。小主要千万保重!”

我一阵猛咳,说不出话来。医者,可以医病,难以医心。心者,命之所系。云鸢哪里懂得。
第三章 花谢窗前夜合枝 (1)
我的热症,时好时坏。并不是我在用药时蓄意如此,一则我自吐血后,已然落下咳症,二则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心结难解,再好的药也医不到那里。一直拖着,渐渐过了残冬。

钱镠并不曾来探视,只派李裕公公前来穿了恩旨,准我安心养病,与梨云殿的昭仪娘娘一样,免去一应定省。

对于我领受与张昭仪同样的优渥待遇,各宫各殿均无疑义。我既位卑,又无宠,且身染隐疾,除了闭门养病之外,即是等死,丝毫勾不起她们先前的猜忌之兴。

但,春天还是来了。宫内的垂柳和着细雨,仿佛一夜之间就绽出新芽。芙蕖殿内殿的窗廊下又响起了黄鹂鸟啁鸣之声,院内一左一右两只蓄水的铜缸内,竟浅浅飘起了嫩绿的苔藓。随着地气渐暖,咳症亦渐渐止住。我嫌屋内气闷,让云鸢将墨绿锦纹的窗帘卷起,自己半靠在轩窗内,倚在绣榻上,看盈燕在廊下给两只养在象牙细编笼内的黄鹂喂食。

小宫人临春着一身青色宫衣自外进来,甫进院,即巧笑道:“小主,快来看,咱们外殿门口那棵去冬枯死的老桃树竟开了花呢!”

云鸢也笑着接腔:“小主,今儿早起你就没用多少早膳,午膳用的也迟,你还推不饿,要不要奴婢扶你去瞧瞧,就当消消食?今儿个天气也好,虽然早起飘了些雨,这会子也停了。奴婢方才经过前头,墙外的青草地啊,都教雨洗得鲜亮鲜亮的,连奴婢看着,心里都觉得欢喜。”

见我含笑不答,复又殷殷劝着:“小主,你一冬都没出过这屋子。还是多走动走动,病根才能去尽。”

我知其心意,眼见她们这样尽心,实不忍再令之失望,遂从榻上起身,套上淡绿的丝履,凭她们簇拥着往宫门口走去。

云鸢落在后面为我去拿披风,我回身笑道:“不必,今儿个天暖,穿了反觉得憋闷,只这身就好。”早起,临春为我挑的是一身淡绿色的罗裙,与足下的丝履同色。腰间,随她们为我系了一只小小的香囊,里面填了淡淡的沉香。凤凰宫内的宫人们素喜沉香,说是可驱邪避病。因着不准备出门,梳的也是家常的发髻,松松挽了垂在耳畔。我自己并不在意,病了一冬,已慢慢忘了圣宠之事,每日只想着夜宿晨起,度日而已。

此刻,见她们叽叽喳喳围在我身旁,自己不觉也露出笑颜。数月未出芙蕖殿的大门,殿外的景色竟有些生疏,芳草如茵,映着我的绿罗裙,倒也应景。那棵原本枯死的老桃树,果真开了半树的繁花。夭夭如霞蒸,落了满地的红英。

几个年纪相仿的宫女在旁嬉闹,我轻轻蹲下,拎起一角裙裾,用素手掬起一柸花瓣放入其中。云鸢在旁帮我,不出一会,已经捡拾了半襟落英。这些花瓣随风落下,并未干枯,只需找一个竹箩盛之,于阴凉处晾干,再用文火细细地炒熟,即成桃花茶。泡水服下,女子可常保容颜娇艳,如桃之夭夭。

忽闻宫女们仓皇之音,我与云鸢自低矮的桃枝中直起身,甫立起,云鸢已立刻与近旁的宫人们一起齐齐跪地,低声呼道:“陛下。”

十步之遥,卓然而立的,竟是数月未见的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 花谢窗前夜合枝 (2)
这里是凤凰宫最偏僻之处,并无其他甬路可以通往别宫。但他随身除李裕外,只带了几名随侍的宫人,显是并非路过。我有一丝恍惚,与他隔着数枝枯死的桃枝相望,竟忘了叩拜请安。一阵熏风拂过,衣袍内的落花有些被风卷起,宛如一阵桃花雨,萦绕于身畔,复又落下。

李公公轻咳一声,我甫惊醒,随即放了衣襟,盈盈施礼,桃瓣自罗裙中泻下,撒了一地。

他只轻声道:“起来回话吧。”

我闻言,欲起身,视线却触及他越行越近的玄色衣角,略迟疑,再起身时,发髻却被桃枝勾住。我吃痛,更慌张,举手去解,却解不开。云鸢欲近前帮我,却被他止住。

李裕公公复咳了一声,近旁的宫人们闻声竟都随他一齐散了。足有数人手臂合抱之粗的老皮桃树下,只剩下我与他两人。

他俯身,细心为我解去被缠住的发丝。我起身,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低低望向自己的足尖。碧草如茵的软泥上,是刚被我抛下的一地落英。

“听太医说,你的咳症已经渐好了?”

“是。”

“十四?”许是我的声音极低,他忽然唤我的闺名。

自入宫,除了他,没有人会再直呼我的名讳。十四这个名字,此刻自他口中唤出,于我竟有些陌生。

见我有些茫然,他忽然轻笑:“怎么?咳症去了,先前学的规矩也一并去了?”

我垂下眼睫,指尖轻捻着自己腰间垂落的丝带,扯动了香囊,鼻尖立即辨出阵阵清淡的沉香,与他的龙涎香,飘浮、缭绕,复糅合在一起。

数月不见,我的一颗心因着热症,也日渐淡了。他虽仍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但,十四的心意已冷,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拘忌了。这寂寂的深宫,宠又怎样?辱又怎样?都不是十四当初想要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永不离。十四今生都不会再有。这些宠辱,不要也罢。

十四怨不了他,只是,十四的心已经凉了。

他默然看我,似没料到我会这样妄为,连连抗旨,不回答他的问询。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等来他的发作。只见他然忽矮下身,竟屈尊自那枝隔开我与他的枯枝下穿过,在我的震惊中,毫无预兆地吻住我的唇瓣。

我一动不动,身后是一枝更粗壮的桃枝,我被它抵住,丝毫动弹不得。我也不想动,这些人事,十四都已经历过,不过是帝王的露水蝶幸,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一次,他的吻很浅,唇也是冷的,不过眨眼间,已经移开。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墨霭重重,低低道:“是不是很想朕?”

我望着他,很讶异他会问出这种小儿女的问题,但,咬紧唇瓣,倔强的沉默,不肯作答。 。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花谢窗前夜合枝 (3)
眼中不争气的薄雾却出卖了我内心的挣扎,而他,立刻捕获了这点。双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俯身托起我的下颔,轻笑道:“十四儿,告诉朕,你想要朕再召你侍寝吗?朕可以今晚就翻你的牌子。”

我心内一痛,被他语气中的戏谑与笃定重重伤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欲逃离他的掌控,却退无可退,后背结实地撞及尖锐的枯枝,痛得我蹙紧双眉。他随即握住我肩背,转向他。春衫单薄,娇柔的绢丝硬被戳破了一个洞。他以手指轻探,刚触及我肌肤,我立刻吃痛避让,再转身看他的指尖,分明染了一抹淡淡的血迹。

他皱眉,复又将我转身,在我身后柔声道:“别动,听话,一会就好。”我被他语中柔情所触,竟呆呆的立着,果真一动不动。忽觉后背肌肤破损处一阵温柔触感,随即是更柔软的吮吸。我震惊住――他,竟在用自己的口唇,小心地为我吸出伤口处创血,并以自己的唾液为我消毒?!

娇躯随着他的触及而轻颤,几乎不能置信,贵为帝王的他,会为了一个被他弃之若履的女子做出这种举止。

眼泪,不争气地盈于腮。我赶紧用衣袖掩住眼睫,不让他看见。但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无疑被他尽收眼中。

耳畔传出他的轻笑,他轻轻扯开我我掩面的衣袖,一双洞察人心的双眸望进我的眼中,复,在我唇畔低声问道:“十四儿,朕再问你一次,你想时时陪在朕的身边吗?”

我的唇瓣快被我咬破,素手紧握成拳,掌心处传来尖锐刺痛。

突然,我盈盈跪倒,扬起小脸,哽咽道:“十四只有一个心愿。”

“十四,只求陛下放过十四!十四先负了陛下,所以,十四会恪守承诺,在这芙蕖殿里,寂寂终老。陛下一早知道十四的心意,断情之殇,摧人肝肠。陛下既已尝过,求陛下放过十四。”眼泪如珠般坠地,我拼却全身气力,一气说出。甫说完,心口处,复又涌现熟悉的呕意,但,一口鲜血,硬生生被我吞入喉中。

他立在原地,听我断续说完,良久没作回应,只一动不动,看着跪于自己面前的女子。一袭暖风带着湿气徐徐拂过,拂落头顶枝叶之上的露水,宛如丝丝春雨,落于人的发上。

他轻声道:“起来回话吧。露水未干,你咳症刚好,身子要紧。”说完,伸手将我扶起,一双手臂却没有随之放开。我低垂臻首,不敢以目视他。

尽管,他早知我心意,但,今日由我自己亲口述之,徒留的,除了伤心,还有更深的难堪。因为,眼前这个如谛神一般的男子对我无半点情意,只有厌弃。他所做的一切真假莫辨、欲迎还拒的举动,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次又一次将他内心的隐痛,转嫁于我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他,身为帝王,不能亲手撕毁与我的缔约,杀了我,反会累及皇家声誉。但,他可以在违心履约的同时,让我尝尽生不如死的痛楚。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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