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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修从不知道哑夫的五官是好看的,和汉人相较,他粗犷且高壮的个头予人十分强烈的压迫感。「衣裳合身吗?」他问。下一瞬,意识到问也是白问,索性溜下骡车,坐在他身旁,盯著香喷喷的肉良久……
哑夫大口咬下半生不熟的兔肉,斜睨著他一脸馋样,喉结滑动,频频吞咽口水……
「没想到你会打猎……」他好饿,早知道就不会将肉包子都给哑夫了。
不说话的人拾起树枝,挑了挑木架上的兔肉,翻面来烤,油滋滋的声响更加引人食指大动。
上官修仰起脸庞,直勾勾地看著他会不会礼尚往来,分给他嚐一口。
哑夫嚼著兔肉,随手将骨头一扔,正巧打到上官修的鞋面,彷佛刻意似的。
他顿觉可惜,骨头沾黏些许肉末没啃乾净,多浪费……
已经好一阵子不知食肉是何滋味,不禁想起了大他几岁的阿丁,宛如兄长一般照顾……他伸手,轻轻地拉住身旁之人的衣袖一角,彷佛寻求一丝安慰。
哑夫怔了怔,视线落在他低垂的侧颜,那蛾翅般的睫毛轻颤,眼下的阴影更深了一层。养尊处优的南方人都这般文弱,像个娘儿们似的,骤然下腹一热,他几欲遗忘已经多久没碰女人了,一刹那却被他所挑起。
暗自收敛心神,大手抓来木架上的兔肉,差不多已全熟,他递给了他。
上官修瞠大眼瞳,问:「是要给我的吗……」
他晃了晃热腾腾的兔肉,眼看人未有反应,下一瞬直接放在他手上,惹来一声惊呼。
「噢,好烫……」上官修猛朝手指头吹气,熟透的兔肉落在大腿处,有布料阻隔了烫人的温度,他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动手剥肉条来吃。
哑夫斜睨著他,就连吃相都像娘儿们……渐渐地,脑中窜起了一道念头,想将他给生吞活剥……
上官修与哑夫为伴,一路上受人指指点点不打紧,不受欢迎更是家常便饭。
进入客栈打尖,掌柜的瞧见他上门,说话客气得紧,「客倌,要住上等房还是……」
「普通房就可以了。」上官修脸上微笑,内心忐忑不安。
给了一块碎银结算入住一宿的费用,待掌柜喳呼一名伙计前来带领,上官修在此刻才道:「请稍等,我还有一位朋友在门外。」
「哦。」伙计等了会儿,忽地瞠大双目,嘴颤抖:「你……你……」
高头大马的哑夫跨入客栈,立刻招来几道抽气声。
上官修脸上维持勉强地笑容,「请伙计带路。」
「慢著!」一声怒斥,登时粉碎了他的妄想。
掌柜的嚷嚷:「敝店不收外来的蛮夷杂种,这位小兄弟请拿回你的银子,带著人立刻滚——」
上官修吓了好一跳,整个人撞上身後的哑夫。
「哼……」鼻孔哼著气,掌柜对他们俩不屑一顾。
客栈内有人开始鼓噪,纷纷劝说:「这位小兄弟,你是不知北方蛮夷连年侵犯边境,征战四起,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身後那个蛮夷杂种是咱们汉族的仇人,你敢明目张胆地带在身边,与人称兄道弟,难怪不受欢迎。」
「呿!」另一桌的客人建议:「你最好别理他,自己会比较好做人。」
「是啊,小兄弟。我瞧你像个文人似的,怎会认识那个蛮夷杂种,莫非受人胁迫?」
「才不是……」他上前拿回银子,旋即拉著哑夫就走,凛著脸色跨出客栈外,不在乎受人责骂,却听不得那一字一句蛮夷杂种,教人分外难受。
上了骡车,他载著哑夫远离是非之地,免再继续遭受波及。
「对不住……我又害你听到那些伤人的话。」脸色臭得很,他暗骂是朝廷无能,能怪别人侵犯边境麽?战争一起,受累的岂是汉人而已?
处在偏南区域,人们因种族情结作祟,往往失去理智。生意人是不谈这些的,爹生前说过: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无论来自何方,就存在著商机。
渐渐地,悲从中来,泪水爬满了脸颊,彷佛逃亡一般,寻不著一处容身之地。
哑夫何尝不是如此,受尽欺压及势凌,汉人就好麽?就真正的善良麽?就不会刻薄无理待人麽?
「哑夫,一旦我有能力,我一定会将你带在身边,让你一辈子都跟著我,我不会欺侮你、不会看轻你、不会像那些混帐一样……」他咬牙承诺,泪水形同怒气一般无法控制,内心的不满交织著他不为人知的伤痛,没受过的人岂能体会个中滋味。
生平第一次,他打从心底窜出一股恨意,暗自发誓——所失去的一切,终有一天,他会一条条算清楚,连本带利的讨回!
倚靠在车篷内的人充耳不闻他所言,眼底掠过一幕幕远方的风景,直到一滴泪打在脸颊上,他怔然地转向,映入眼的那道纤瘦背影挺得直、坐得正,不愿服输在他人的打压之下。
终於意识到,像娘儿们的小子生气得哭了……嘴角一勾,他冷笑。
来到旗下的铺子外,颜掌柜立刻将人迎进掌柜房,关上门窗,一回身,仅是微微诧异少爷怎带著一名外族人,「阿丁呢,这回怎没跟少爷一道?」
上官修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老掌柜,事不迟疑,快誊写一份让渡书,我还要赶著去另外的铺子。」
颜掌柜依言执行,拿了纸笔写下少爷的交代,尔後由少爷画押,这一处铺子已易主。
「少爷,往後你打算怎麽办?」
「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颜掌柜闻言,顿时悲从中来,双膝跪地,朝少爷拜了又拜。「少爷宅心仁厚,家乡出了这麽大的事,咱们帮不上忙,还得劳烦少爷亲自赶来,保全住咱们的饭碗。我在此也替手底下的人对少爷说一声感激!」
上官修快快将人扶起,「我承担不起,是爹生前交代我做的。」
颜掌柜恍然明白,「老爷应是料想少爷斗不过那利欲薰心的老家伙,他连自家的亲人都不放过,足可见此人的心肝都被狗给啃了!」
上官修心一痛,无话可说。
颜掌柜提袖抹去泪渍,唤道:「少爷,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日,这间铺子永远都是你的,咱们表面上做做文章骗过外人即可。」
他不置可否,别过脸庞,闷声道:「老掌柜,我缺盘缠,得伸手跟您要了。」
「这是应该的,别说要,铺子的银两都是你的,请少爷记住这一点。」颜掌柜打开桌案的抽屉,取出一张银票塞给少爷。
「我不需要这麽多,给我几两银就好了。」他递回银票,坚决不收。
「少爷……」
「别拖延了,我还得赶路呢。」勉强笑了笑,他的精神和体力几欲透支,收了几锭银两後,他又带著哑夫一同离去。
来到另外三间铺子,如法炮制一番,身为掌柜的无不感激他有情有义,如同他爹处世待人的态度。
告辞後,上官修在邻近的一家食肆买了食物给哑夫。「我们俩无论到哪儿都不受欢迎,只好委屈你待在车篷内。」明知哑夫不会说话,他仍改不了诉说给他听的习惯。
两人相处一段时日,虽无法入住客栈或找到农家、民宅愿意借住一宿,也不见哑夫显露一丝不满的神色,是习惯了吧。
莫名地,他感到内疚。
遥望著远方的村落,冉冉升起的炊烟令他想念著龙泉窑口,想得出神,没注意前方泥泞道上有洼洞,忽地车身弹起,摇摇欲坠的倾斜,上官修一时反应不及,整个人摔落於地。
惊骇地,骡车罩顶颠覆,他本能闭紧双眼,抬肘护著面庞,预期中的压撞并未发生。缓缓地回过神,却意外看见哑夫在另一头,彷佛有天生的神力扳住车体,骡抬脚乱叫,晃动的轮子仅距离脚边数寸,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爬也似地逃到一旁的草丛。
不一会儿,一切归於宁静。
哑夫拍抚著受惊的一头骡,刀子似的双眼却射向那差点儿命丧於车轮下的小子。
上官修一时之间找不回声音,双目直勾勾地回望著。
哑夫上车取代了他的位置,等著那受惊的小子自行回神。
好半晌,骡子走动几步,渐行渐远……上官修一回神,猝然大叫:「喂——等等我——」他起身拔腿就追,前方的骡车已停下,追上後,他倚在车板旁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有点恼,他嚷嚷:「你别吓我……当真把我丢下……谁弄食物给你吃……」
倾身而来的哑夫伸出了大掌,上官修尚未反应,後领子一紧,眼一花,只消一瞬间,人已坐在车板上。
他瞠目结舌,缓缓地回头瞪著那道粗犷的背影,「你深藏不露……」
他充耳不闻。
「你力大无穷对麽?」
他没回应。
「你可以不受人欺负的。」
他斜睨了一眼那脸色忽青忽白的小子,又像个娘儿们般罗嗦。
「害我替你白操心……」上官修低头叹自己一身衣裳沾了泥,又湿又脏,「嗟,要找地方洗澡了……」
他嘴角微勾,表情彷佛幸灾乐祸。
全身泡在冰凉的溪水里,上官修浑身颤抖,两排牙齿格格作响。待了好一会儿,渐渐适应水中的冰凉,他憋著气沉入水中,唯有一袭乌黑的发飘散於水面。
浑身湿淋淋地游至岸边,探手往草丛摸了摸,怎捞不著衣裳?
他抬头,愕然。
「你怎拿我的衣裳?」
哑夫将衣裳抛至他面前,另一手则捏著一条蛇,那挣扎扭动的身躯几近垂地。
上官修见状,唰地,脸色煞白……
入睡前,心慌意乱地检视车篷内,惶恐会不会有蛇出没。
瞬间,火光一灭。
哑夫一把抓来他手中的枯枝,转手扔出车篷外。
「你……」上官修瞪著那压迫力十足的身影,又气又怕又拿他没辙……
车篷内睡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