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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不消一刻便泡好了,淡淡地,散发着茶香。
“陛下请用。”
屹之端起茶杯,细细品了几口。
他皱了皱眉,他分明记得这壶茶是用六安瓜片泡的,那茶水中本是带些甘甜的,可如今品来,却品出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我记得这六安瓜片是甘甜的味道啊,怎么经你的手一泡,就变了味?”
“六安瓜片是甘甜不错,”齐英笑了笑,将手中的壶放在了茶几上,“可方才臣妾冲泡时,加了一味甘菊一起作了茶料。”
听了这话,屹之有些惊奇。甘菊是清甜的味道,六安瓜片也是甘甜的,两样安置在一起入了茶,怎就变了味呢?
“陛下不知,”屹之虽未说话,可那疑惑却叫齐英看得一清二楚,“这两样虽都是甘甜的味道,但这六安瓜片是生茶,不曾滤烫,而甘菊性清。方才臣妾将这两样放在一起,才叫陛下尝出了苦涩。”
听了这话,屹之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方才他是在试探齐英,是否要去对付那何训之,现在这齐英立时就给自己泡了一壶苦涩的清茶,这显然是别有用意。
“臣妾见陛下近日来不分昼夜处理朝政,连入寝时都不得安稳。”齐英将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记得臣妾还是齐英的时候,陛下做事从来是淡定从容,可如今……”
“但说无妨。”
屹之盯着齐英,让她把说到一半的话说下去。
“臣妾是想……”齐英抬起了眼睛,正对着屹之说道,“义父与陛下都是行事刚烈,思维缜密之人,莫不是因为如此,才让陛下龙体抱恙。”
听到这话,屹之大笑了起来。
齐英虽聪明,却当真还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啊!
自己心神不宁是不错,可这并不是为了那何训之!
“你是想说我和何训之一样阴狠毒辣,互相算计,才会落得现在这样坐卧不安么?”屹之的笑停了,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你也太小看我了!”
“臣妾失言了。”
“哼,”屹之冷哼了一声,对着齐英说道,“一个区区何训之,怎么奈何得了我呢。朕在王府里的时候,天天不也受着这样的气!”
齐英笑了,她方才的话是要参那何训之不错,可以她的聪明,她又怎会不明白屹之的不安缘何而起呢。
齐英笑了笑,明知顾问地点穿了屹之,“那陛下又是为何不安呢?”
屹之不说话了。他看着齐英,那脸上分明挂着一副清明的表情。
连她也知道,自己这几日的不安,是为了谁。
“你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
殿内又空留他一人了。他召齐英来,本是要与她商讨何训之的。她是给了自己建议不错,可那话头兜了一圈,却又不知不觉回了原地。
允业当真能与屠为锋一起,骑到他的头上么?
想到此处,屹之的心又烦乱起来。前几日他还曾想过,见到允业便是他最大的心愿,可今日这番毫无来由的烦躁,却将他前几日的思恋全散了去。
“屹之兄怎么愁眉不展的呢?”屹之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允业的笑脸,“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吧?兴许与我一块去淮南山走走,便有精神了呢!”
那笑脸本是叫他欢喜的,可如今想来,却成了他的心头病。
屹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震翻了齐英方才泡的那杯茶水。
他望着那散落一地的水迹,竟迷茫了起来。如今自己对着允业,究竟会是恨,还是爱?倘若当日未能策反,今日的境况又是如何?莫不是要轮到允业日日为自己愧疚不已?
屹之的心,竟一时辨不清这局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恳求
3、恳求
沙瞳关,将军营。
屠为锋看着方才给自己行大礼的两人,暗自笑了笑。他听清了两人的名字,一个叫朱允业,一个叫付子扬。
自己当真是不问世事了,连前朝太子的名字都听得这样耳生。
“两位不必行礼了。”屠为锋对着两人说话,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傲气。
他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是前朝太子,一个是前朝太傅,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蓬头垢面,一点儿都看不见那皇族的影子。这样虚弱的身子,这样落魄的姿态,这两人,当真是要来求他复辟冉恒国的么?
“你就是那个亡了国的太子么?”
屠为锋面带不屑,抬了抬眉毛,笑笑,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里的讥讽。
允业被这话惊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将军的口中竟说出这样的话。
他曾无数次地想像着,屠为锋是怎样的刚正不阿,连那说话的音调也是带着凛然的正气。可如今屠将军就面对面地站在他的眼前,他却觉不出一丝忠烈之士的影子。
一时间,允业竟答不上话来。他被屠为锋这出其不意的话语给怔住了。
“你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这沙瞳关是做什么?”屠为锋见朱允业久久不应,便又笑了起来,“你这样沉默不语,莫不是要专程来观摩这沙瞳关的荒无人迹?
允业听了这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回想着前几日他准备好的话,那是他一遍遍在心里重复过的说辞,可如今,他却有些失了底气。
“将军想必也听说了。三十日前,永昌王之子郑屹之杀君弑父,如今冉恒国是支离破碎。屠将军曾是先帝的贴身侍卫,对先帝忠心耿耿,我便前来……”允业见屠为锋迟迟没有表情,那气势便更弱了下去,良久,他才吐出了几个字,“便来……投靠将军。”
“哦?”听到这话,屠为锋哈哈大笑,“仅仅是投靠么?”
允业被这笑声慌了神,他方才分明是想说助他报仇的,可话到嘴边,竟被将军那不言自威的气势压了过去。
“不……我是希望将军……”这一回允业不得不说了,他鼓足了勇气,憋出了一句,“我希望将军替我报仇!
“终于说实话了。”
朱允业这句大白话让屠为锋笑了笑,他抬起眉毛,叹了口气。
这个朱允业,当真是先帝的儿子?怎么生得这幅脾性,一点都无皇家的气息。屠为锋回想起当年日日护着的先帝,那是怎样的气概滔天,眼前这样的人,又怎会被先帝选中,立为了太子?
“将军……你不愿意么?”
允业见方才自己话出,将军却无动于衷,终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屠为锋摇摇头,失望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万民平安,我又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帮你报仇?”
“我!……将军!”
允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从未想过屠为锋是这样一个人——自己已说出了来意,却仍是这样的从容淡定,言辞虚浮,这叫他有些灰心。
自己该怎么办呢?该说些什么才能留住屠将军?允业一点儿都摸不透将军在想些什么。自己的复仇大业,又怎会止于这沙瞳关呢!
允业的嘴唇噏动着,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屠将军。”
眼看屠将军就要转身离去,一旁的付子扬终于开口了。
“恩?”屠为锋头也不回,冷冷地问道“你有话要说么?”
“不知道将军还记得在下么?”
听到这话,屠为锋才转过脸去。
他打量着眼前这人,他方才说他自己叫作付子扬。他记得这样的名字么?
“你是?”屠为锋打量着子扬的脸,回忆着。
“在下付子扬,是前朝太傅。”子扬将脸抬起,把散开的头发捋到了两旁,“十年前,将军与我有一面之缘,不知将军还记得么?”
“付子扬?”屠为锋仍想不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有些记不得了。”
“不记得也不打紧。”付子扬上前了一步,露出了平日里淡定的笑容,“我知道,屠将军一心为民。这十年来,沙瞳关捷报不断,屠将军功不可没。”
屠为锋冷冷笑了一声。他又瞅了瞅立在眼前的付子扬,这个人,说话是拐了弯去说的,却是叫他生了个心眼。
他又瞧见付子扬脸上的笑容,这样的笑,倒叫他想起些什么了。
屠为锋并未有所动,反而更加不屑了——这样的恭维,是他平日里最不爱听的。
“不用夸我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付子扬笑了笑,应道,“将军可知,君明则国兴;君昏则国衰的道理。”
“继续。”
听了这句,屠为锋的眼睛才亮了一亮,他不假思索地将这“继续”二字脱出口去,要付子扬接着说下去。
“屠将军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付子扬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您可知道,君王的意志,也决定了国家的意志。国家是否昌盛,万民是否平安,全看君王的能力如何。”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了。”
付子扬已看出了屠为锋的动摇。他早就听闻这屠为锋脾性甚异,孤高冷傲,难以捉摸,却唯有那对黎民的忠心赤诚可见。他故意将话头往这上面牵去,去引得那将军的兴趣。
“屠将军知道便好。”付子扬笑着,双手却背了过去。他向屠为锋靠近了几步,说道,“我曾与当朝天子郑屹之有过接触,此人心狠手辣,不甘寂寞,性情又极为孤傲。”
屠为锋的心颤了一下。这个付子扬,当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扭转了心意。
屠为锋确是在估量着新帝的脾性,这个付子扬偏就提起那郑屹之,这样的话题,确是引得了他的兴趣。
“杀君弑父之人,这还用说么!”屠为锋仍冷笑着,不动声色地对着付子扬,“他的狠毒我屠为锋管不着!至少这三十日来,我没有察觉出郑屹之的动作!”
说罢,他便转过脸去。
屠为锋竟露出了一丝迟疑的表情。
仅仅是一瞬,却被那付子扬紧紧地抓住了。
“屠将军错了。”屠将军的破绽让付子扬更加从容了,“据我所知,此人不但心狠,还异常多疑。”
听了这话,屠为锋又将脸转了回来,对着付子扬。
子扬笑笑,却没有即刻就答。他向屠为锋走近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