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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著夫人没走两步,抬头就见银兰惨淡目光。
隔著十丈远,香逸雪本能感应到那人目光,但当他把目光迎上去,那人又转过脸去,刻意回避。
众人下跪行礼,王和後站在首位,仪式准备开始。
空中飘起馥郁香氛,七八个花童捧著篮子,挨个给宾客挂上一串珍珠花。
香逸雪的样子吓到小花童,迟疑著脚步不敢靠近,隆萝都夫人从花童手上接过花串,亲手替香逸雪挂上。
这位夫人看上去,似乎没那麽不近情理,为什麽对林仙寻赶尽杀绝呢?!
花瓣飘散,雅乐嫋绕,银兰绯翼并肩而立,王和後来到面前,从金碗里取出金枝条,沾水拍打他们肩头,又从花童手中接过金枝叶环,分别戴在银兰绯翼的头上……
仪式最後,王和後微笑看著他们,祝福他们永结同心。
客人依次上前,把自己的祝福,献给这对新人。
丝梨挽著父亲手臂走到新人跟前,丝喀大人除了送上祝福,还有水族吉祥品──六层宝船。
将军微笑著向丝喀大人道谢,很和气地跟丝梨问好。
丝梨垂下眼帘,偷偷瞅著剑师──他的面容如此苍白,他的笑容没有生气,宛如跌落深渊,平静得让人绝望。
隆萝都夫人挽著香逸雪上前恭贺,夫人带来七彩泉晶雕刻的饰品,香逸雪安静站在一旁,好似夫人的陪衬。
一对新人就在眼前,珠联璧合举世无双,香逸雪目光落在新人身上,心思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将军客气地跟夫人道谢,银兰脸色更加苍白,迷茫眼神飘向别处。
当著众人的面,隆萝都夫人微笑著道:“香长老,您有什麽祝福要送给新人吗?”
香逸雪微笑道:“家乡有句俗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化连理枝。希望二位在天比翼,在地连理,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冠冕堂皇地祝福,落落大方的礼数,将军微笑道:“多谢你,香长老,没想到你会出席庆典。我还记得上次龙城一别,聆长老说只有偶遇没有必然,不知今天是你我的偶遇还是必然?”
听他提到旧事,银兰脸色刷白,身子僵硬,捏紧拳头,胸口起伏。
绯翼见他这样,後悔自己多言,从桌下握住银兰的手。那人的手微微发颤,手腕指尖都是冰凉。绯冀记不得有什麽时候,那双手摸上去是有温度的。
早就习以为常,绯翼攥得他更紧,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香逸雪沈默,目光瞟向别处,似没听出将军的讥讽意味。
冰雪聪慧的隆萝都夫人,巧妙地寒暄两句,挽著香逸雪离开了。
荣耀仪式结束,王和後跟贵宾们在花园用餐,欢快雅乐伴随欢声笑语,庆典热闹起来。
绯翼幸福微笑,握著银兰的手,举到唇边亲吻,终於完成这一场迟来仪式。
从此,银兰就是他正式爱侣,等到王和後祝福认可的爱侣。
桌上有很多新奇水果,削好摆成精美果盘,兰之都帝国果物繁多,一年四季果品不断。香逸雪一一尝试,也不知自己吃了多久,反正叉子没闲著,嘴巴也在不停嚼动,虽然动作很慢很慢,慢到让隆萝都夫人不可思议,一块小小的水莲果咀嚼半天。
隆萝都夫人试探道:“香长老?”
香逸雪没有失神,转头望她,笑道:“夫人?”
隆萝都夫人笑了,对香逸雪眨眨眼睛,俏皮道:“对香长老而言,这盘水莲果的魅力比我还大呀?!”
拜夫人所赐,四周不少豔羡眼神,但都是些不需在意的无害眼神,香逸雪笑道:“夫人,我失礼了,您想吃什麽?我为您取来。”
隆萝都夫人笑道:“您才留意到我吗?罚您为我端杯果酒来!”
果酒摆放长桌尽头,用荷叶琉璃盏盛著,香逸雪起身端来果酒,却发现丝梨喝醉了。
她端著酒杯脸颊绯红,身子不稳脚步打圈,身边年轻人想去扶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年轻人颇为尴尬,既担心她跌倒又不怕她不悦,只好小心翼翼跟在身边。
丝喀大人不见踪影,留她一人在宴会上,或许是想给年轻人机会,但是丝梨显然不喜欢他。
香逸雪想去扶她,仅有一手端著酒杯,想用另只胳膊搂住她,又怕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别人造成误会。
快步回到座位,香逸雪把酒递给隆萝都夫人,又跟她讲了两句话。
再去寻找丝梨,她已经端著酒杯,歪歪斜斜走到那对新人面前。
不妙,香逸雪说声失陪,急忙赶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众目之下,丝梨痴痴看著银兰,醉意朦胧地道:“您幸福吗?”
声音不大,却惊动周围之人,目光立刻集中过来。
银兰冷漠看著她,不善与人打交道的他,苍白著脸静静站著,一句话说不出来。
绯翼咳嗽一声,沈声道:“丝梨小姐,你喝醉了,我让人带你下去休息吧。”
他的目光寻找侍从,想让人来把她带走,丝梨却已放下酒杯,盯著银兰道:“您幸福吗?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您应该高兴,为什麽我看不到您开心的笑容呢?”
银兰脸色难看,身子摇晃一下,手及时撑住桌子,冷冷地道:“我很幸福,谢谢您的关心。”
丝梨睫毛眨动,凝视他道:“您的眼睛不会说谎,您的眼睛告诉我,您一如既往地悲伤……”
丝梨歪著头又端详片刻,纠正道:“不,您比往常更加悲伤!您可以告诉我为什麽吗?”
“难道您不爱将军吗?能跟心爱的人成亲,难道您不高兴吗?”
绯翼沈下脸来,丝梨的话,正中他的心事。银兰看上去一副随时晕厥的模样,脸上没有喜悦之情,一对眸子空洞无神。
起初以为那人大病初愈,不适合应酬场合,可当王赐戴象征爱情的叶环,那人脸上也不见笑容,倒象推上刑场的囚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竖琴叮咚,好似流水,周围人群安静下来,古怪气氛慢慢蔓延。香逸雪本想拉走丝梨,却被丝梨的话惊醒,抬头迎上那人惨淡目光。
目光哀怨凄凉,让他想起刺杀兆倾山之前,馨雅阁的目光交汇,也似这般悲伤绝望。
香逸雪心脏抽搐,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为何不见他欣喜面容?他不是很爱将军吗?
他亲口承认他已是将军的人,爱将军胜过爱他的生命。
将军爱他、敬他、包容他,让他明白什麽是真正的爱情。
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值得他用一生去爱护的人。
回想那人当时语气,他的心仍在流血,伤口从未愈合,疼痛至今,辗转难眠。也许直到死的那日,他才能从中解脱。
与自己所爱的人成亲,他应该很幸福呀!
那人的笑容淡雅素净,好似凌波仙子,没什麽烟火味道。
兰谷隐居,他常见那人笑容,清澈眼眸,浅浅漾开,好似春风拂过水面。
一盘新鲜山梅,一把沾露兰花,一尾鲜活鲫鱼,或是一只肥兔子,都能让那人笑逐颜开。
香逸雪涌现奇怪念头,难道那人不爱将军?难道那人撒谎骗他?有这个可能吗?
星辰走过来,拉起银兰的手,怜爱道:“傻孩子,为何不告诉绯冀,你生病了?”
绯翼探他额头,额头滚烫,身子却是冰凉,紧张道:“什麽时候的事?我找宫廷医师过来!”
银兰摇了摇头,平静地道:“不用了,我没事!”
绯翼心疼道:“为何不早说?我可把庆典延期,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举行仪式!”
星辰缓缓地道:“他不想让你担心,更不想延误跟你的庆典。这场庆典对他来说,同样也是期盼已久,你明白了吗?”
银兰挺直身子,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宽慰绯翼道:“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绯翼爱怜责备道:“下次不许这样,生病不告诉我,只会让我更担心!”
不对,那不是病,而是一种绝望。香逸雪眼神犀利,紧紧盯著那人的脸──病中那人虽然虚弱,但不会有如此绝望神情。
他早该留意那人的绝望眼神,如果他能多看那人几眼,就能从那人悲伤的眼睛里窥探一切。
可是,他不敢、不愿、不忍再看那人,从那人对他宣称爱上别人之後。
多看一眼,他的心都会痛,撕裂一般的痛。那人的一切,香逸雪尽量避开,也不让自己去多想。
看不到,不去想,心就不会那麽痛。
如果不为隆萝都夫人,不管丝梨怎麽请求,香逸雪都不会陪她出席庆典。
既然不再相爱,不如爽快放手,给那人幸福的机会,只要那人幸福,他也就安心了。
银兰勉强一笑,看著丝梨正色道:“丝梨小姐,我很幸福,我的心愿就是跟将军在一起。今日达成心愿,我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绯翼露出笑容,银兰的话,让他放下心中疑虑。他知道那人含蓄内敛,不善表达自己,脸皮子又薄,今日当众表白,真是难能可贵。
星辰凝视银兰的眼睛,似想看清他的内心。上了年岁的人,往往不易被表象迷惑。
银兰说话的语气,让香逸雪毛骨悚然,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曾在馨雅阁,那人就用这种平静语气对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他埋葬在兰谷!
香逸雪猛然惊觉,那双绝望的眼眸,隐隐透出死亡气息。
丝梨呆呆看著剑师,不可置信地道:“您真的幸福吗?”
银兰含笑点头,道:“我很幸福,也希望丝梨小姐,也能找到属於自己的幸福。”
那笑容扑朔迷离,好似在海口古城,在开满荷花的水榭上,最後一次的见面微笑。
那日银兰淡淡一笑,拿起他的手放在胸口,深情款款地说──你又骗我……你怎会拿我换东西呢!
是呀,那人是他最宝贵的东西,超越性命的存在,怎舍得放弃?
丝梨点点头,转头看到香逸雪,向他走了两步,喊了一声大哥哥,身子摇晃两下,倒了下去。
香逸雪身子一闪,将人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