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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王劳拉穿着新娘的礼服,在所有亲朋好友、同事同学的面前,一边一个挎住她的父母,看起来又亲密又自豪。
她终于坦然地接受自己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的事实,终于不再以出身和经历为耻。
叶子璐知道,那个刺猬一样拼命维护自己自尊心的王劳拉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自尊。
这个社会里,可以坦坦荡荡地活着的人实在并不多。
这时,轮到司仪让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新郎长得挺精神,看起来人缘也不错,还没到敬酒的环节,就已经先被灌了一圈,上去的时候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醉了还是美的。
就在他把戒指套在了王劳拉手指上时,这不胜酒力的新郎突然从司仪手里抢过了话筒,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新郎的舌头有些大,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却十分清晰,他说:“我们家小花……不容易。”
话音才落,年轻的宾客们就一阵起哄,台上的新娘却不知为什么,在这热闹的声音里突然间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句话就像是一股不冷不热的温水,能慢慢地渗透到人的心里,仿佛一句就抵得上千言万语、千秋万岁。
活出个人样来,对于年轻人来说,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事?
各中酸甜苦辣,是谁的谁知道。
司仪赶紧出来打圆场,好歹没让大喜的日子里一对新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头痛哭,趁机插科打诨了几句话以后,他提议让新娘转过身去,把手里的花束扔出去。
而好巧不巧的……在众人重在参与的争抢中,叶子璐不小心被谁的鞋跟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正打算不凑热闹地往后退的时候,那团花束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她的怀里。
鲜花上为了保鲜临时喷上去的水珠蹭了她一胳膊,奇特的香味撞了她满怀。
叶子璐吓了一激灵,旁边响起刺耳的尖叫,不知道谁用喷新人的泡沫给了她一下,叶子璐敏捷地往前一弯腰躲了过去:“这谁啊这是?缺德不缺?我躺着也中枪好么?”
原本不认识她的几个年轻人一听更加人来疯了,笑闹着冲她扑过来,等叶子璐杀出重围的时候,已经快被黏糊糊的泡沫缠住了:“别闹别闹,我接个电话!哎哟这跟谁说理去,祖宗们,我求求你们了……”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以后,叶子璐忙着躲“袭击”,还没来得及答话,对方就问:“请问是叶子璐叶小姐么?”
叶子璐:“嗯,你是?”
对方说:“我是咱们派出所的民警……”
因为这一通意外的电话,叶子璐没能把王劳拉的婚礼看完,她匆匆忙忙地撂下红包,跟王劳拉打了声招呼就跑了——警察打电话说,就她出门的这会时间,家里被小偷闯了,据说是邻居回家的时候看见她家门大开着,什么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才报了警。
叶子璐一边狂催出租车司机师傅开快点,一边又担心又庆幸——她妈妈是老师,正在放暑假,这阵子身体好多了,所以趁着长假跟朋友出远门旅游去了。
家里除了人,基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现金也就是应急用的几千块钱,也没有金银首饰,就连她的宝贝疙瘩笔记本电脑都已经用了四五年了,人家小偷说不定都看不上,其他还有些相机电器什么的……丢了虽然会很肉疼,就当破财免灾吧。
难得她这会心情正好,虽然觉得这事挺晦气,也没太往心里去。
到了家才发现,她家的门锁被人从外面非常野蛮地弄坏了,叶子璐在警察的帮助下清点了财产,可奇怪的事却发生了——值钱的东西一样没少,放现金的钱包被人拽了出来,打开扔在了地上,一打人民币露出了一个角,还有几张掉了出来,点一点,却一块钱也没少,更不用说家里那些连碰都没有被碰一下的电器了。
但她那台破电脑却被人打开了,对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无所获之后就走了。
警察也很迷茫,在现场检查了半天,没能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给叶子璐做了例行笔录之后离开了。
叶子璐送走了警方,一边打电话叫人来换锁,一边琢磨着这件诡异的事。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扭头冲进书房——那反而是被翻得最乱的地方。
书架上的书已经全都被扒拉下来了,尤其是最厚的几本,几乎都被人拿下来仔细检查过,叶子璐小心地踩着凳子爬了上去,掀开了书架上面垫在书地下的丝绒布,刚掀开一点的时候,底下露出和书架同一质地的木头的花纹,直到她把最上面的整张丝绒布都揭下来,全貌才露出来,那下面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凹槽,外围被人用假冒的木板和双面胶贴上了,不完全掀开的话,看起来就好像下面什么都没有一样。
这是她上中学的时候藏不良漫画和台版耽美小说的地方,早在半年前就被她偷偷清理过了……现在反正没人管她看什么漫画和小说,也就没必要藏了,所以那地方被她放了另一样东西——胡芊曾经托付给她的那个牛皮纸袋。
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叶子璐没有偷看过。
她的朋友不多,胡芊算一个,朋友愿意相信她,把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她也不愿意怀疑别人。
只是听胡芊说过,这个好像是和她那后妈有关系的。
这还是叶子璐第一次拆开这个文件袋,她仍然没看里面的内容,只是把原来的袋子拆下来撕碎了,顺着下水道冲了走了,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当成普通的纸质文件,架在了她包里一些从网上下载下来的财务相关知识打印件里,分别用两个不同的塑料夹子夹好,塞进了包里。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再一次响了。
叶子璐接起来,里面是压低声音的胡芊。
叶子璐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胡芊已经回国了,就听胡芊语速极快地说:“叶子?叶子听得见么?你听我说,我爸前一阵子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现在还在ICU,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女人疯了,我现在不知道东西在你那的事是怎么被人知道的,反正你被盯上了,我已经给颜珂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去接你,现在开始,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你都要留神好么?”
叶子璐沉下声音:“大仙儿,这事我回头必须好好跟你聊聊。”
胡芊深吸口气:“我知道,这回我给你找麻烦了,你放心,叶子,这回我欠你的,以后我给你赴汤蹈火也没二话。”
叶子璐放下胡芊的电话,心事重重地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最后搬来一张桌子,堵住了门口,想了想,又觉着不放心,往上罗了好几张椅子。
做完这些,她仍然心慌,又从厨房拎出了剁排骨用的砍刀,深吸一口气,像个世外高人一样,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大腿上有一把随着她一起哆哆嗦嗦的砍刀。
时间开始过得很慢,这中间颜珂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了没有两句话就挂断了——他在开车往这边赶。
叶子璐打开了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就在这时,忽然她家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撞上了她堵在那里的一大堆桌椅板凳,叶子璐的心也跟着重重地跳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的汗毛都跟着炸起来了。
叶子璐握紧了沉重的砍刀的刀柄,清了清嗓子,问:“谁?”
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修锁的!”
叶子璐松了口气,站起来,顺手把砍刀放在了电视柜上,打算去开门。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她家附近一站公交以内的范围里没有提供修锁服务的公司,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外面的人又不耐烦地大力敲了几下门,门口堆在一起的一大堆椅子轻轻地摇晃着:“快点开门啊,不是你自己叫的修锁公司么?”
、第五十章 患难
叶子璐抓着刀柄的手背上骨头都泛了白,另一只手则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机,耳朵里因为太过紧张传来“嗡嗡”的声音。
随后,她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门口的人说:“不好意思,稍等,等我把门口腾出来。”
说完,她脱下了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爬上了一张桌子,故意把桌子角踩出拖地的声音,然后仗着自己比较瘦小,钻到了桌椅中间的空隙里,探过半个身子,勉强伸出个头,顺着门口的猫眼往外看去。
门口不是一个人。
她心里一凉。
那里站着三个男人,叶子璐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反正不是修锁的——没有上门修锁的工作人员大老远地赶来,却连工具盒子都不带一个的道理,何况他们的衣服相对于工作中的工人师傅而言也实在是太过规整了。
她正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人发现了猫眼中心黑了黑,那人突然又用力敲了几下门:“快点!”
叶子璐猝不及防地给吓了一跳,脚底下一滑,踹倒了一个椅子,发出一声巨响,她不知哪里来的急智,突然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哎哟,好疼。”
不等外面的人说话,叶子璐又对着外面喊:“不好意思,您还得等一下,我刚才不小心把手碰破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她听见门外的人重重地撞了一下门,嘟嘟囔囔地骂了句什么,可是叶子璐无暇他顾,她迅速地跑进自家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借着水声的掩护,拿出手机报了警——但愿刚才那几个警察同志还没走远。
一个报警电话打完,叶子璐觉得她的心跳太剧烈了,整个人好像都被带动着与地心引力若离若即,走路轻飘飘的,抖得险些连手机都拿不住。
之后她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拎着手机,背靠在冰冷的用瓷砖铺满的墙壁上,脑子里终于后知后觉地一片空白。
每一秒都被拉长了无数倍,空白之后,她开始无边无际地脑补,对方为什么去而复返?是因为没找到他们要的东西,所以又特意回来等她回来入瓮么?
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胡芊他们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胡芊的后妈究竟是什么来头……以及她究竟要干什么。
因为恐惧和震惊引发的脑子里的麻木很快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处在这样一个境地里——狗屁也不知道,偏偏还被牵扯进来了……带着一份她压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我可真他妈够朋友啊。”叶子璐忽然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