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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件事也是和安西有关,修建唐直道,同样是李庆安提出的建议,从安西第一批移民中选其精壮,加上陇右、关内十万的青壮劳力,从会州开筑,以一年时间修建一条贯穿河西走廊的直道,而西面从吐火罗和信德招募了十五万劳工开筑,西面已经开工了,李庆安希望东面也同时开工,所需二百万贯银钱全部由安西负担,朝廷需要协助出粮募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庆安这个建议有先斩后奏的嫌疑,根据李亨得到的情报,唐直道在一个月前便在凉州开工了,李庆安用的是安禄山的战俘,只不过粮食补给有点困难,所以他便想让朝廷出面,这样粮食就有了保证。
修建唐直道的意图很明显,加强安西和内地的联系,目前从伊州到黄河边大约需要一个多月,一旦修好了宽敞平坦的唐直道,再加上沿途驿站和马匹的保证,送信兵半个月便可以抵达黄河,时间足足缩短一半。
李亨当然知道李庆安修唐直道是为了更好地借助安西来控制中原,但反过来想,有唐直道,中原也一样方便控制安西,这就如同一把剑上的双刃,既可伤人,也能伤己,正是从这一点考虑,李亨决定同意唐直道的修建。
以上三个议题,问题都不大,李亨都同意了,可让他疑惑的是第四个议题,部分官员变更,什么官员变更?上面却没有明说,而且王珙、房琯和崔涣都在这个议题上投了反对票,由于张筠投了赞成票,使这个议案以四比三获得通过。
‘这究竟是什么议案,为什么王珙不来告诉自己?’
李亨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立刻对心腹宦官李辅国道:“去门下省看一看,如果王相国还在,请他立刻到我这里来。”
这几天王珙离开大明宫也颇晚,他很可能还没有走,李亨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他心里有一种不详之感,这种感觉从二十天抓捕韦见素开始便有了,当时因为时间紧迫,从王珙告诉韦见素勾结李隆基到抓捕韦见素,中间只间隔了一个时辰,很多细节问题都没有能落实,以至于犯下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没有经过政事堂讨论决定,按照他和政事堂的权力划分,抓捕四品以上的官员必须经过政事堂决定,而韦见素是兵部侍郎,显然他越权了,其次就是让关中军去抓捕韦见素,这也同样越权了,按照他和李庆安达成的分治协议,关中军和安西军只负责城外之事,两军都不得进城,城内事务由金吾卫和千牛卫负责,羽林军负责宫城和皇城的事务,由关中军去抓韦见素,明显是违反了分治协议。
其实这种低级失误也不能怪到李亨,当时李亨是命金吾卫大将军来负责此事,理所当然是由金吾卫抓人,所以李亨没有特别嘱咐,不料陈玄礼为了稳妥起见,竟把任务交给了他的心腹林剑,而林剑却是关中军将军,种种阴差阳错,便导致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如果李庆安抓住这两个失误来反击的话,完全可以把韦见素从监狱中放出来,甚至官复原职,但李庆安却沉默了,在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反应,就是这种平静让李亨感到了不正常,李庆安为什么不反击?他的平静让李亨有一种一拳打空的失措。
此刻,看到第四个议题,李亨原本有些淡忘的担忧再一次涌入心中,明天,李庆安究竟要做什么?
“殿下,王相国来了。”李林辅在门口禀报道。
“请他进来。”
片刻,王珙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监国殿下。”
“王相国到现在还没有回去,真是辛苦了。”
李亨寒暄了一句,便将明天的朝会议题递给王珙道:“给我说说第四条,有什么人员变动。”
“是兵部侍郎和工部侍郎的新人,韦见素被免职,以及崔平辞职后,这两个位子一直空着,还有尚书右丞一职,今天上午政事堂开会,李庆安提出了三个人选,调陕州太守苗晋卿为兵部侍郎,调关中漕运使元载为工部侍郎,又要求任命给事中王维为尚书右丞,这三个权力职位都被他们占据了,而房尚书提议的太常少卿王玙被任命为京兆尹,这四个职位的任命我们不服,都投了反对票,但由于张筠投了赞成票,使得这四人的任命得以通过,情况大致如此。”
结果是在李亨的意料之中,他们在政事堂本身就处于弱势,而张筠又要讨好李庆安,他们肯定会败,但李亨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为什么王珙不告诉他,如果他不问,他是不是就会一无所知。
李亨阴沉着脸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朝议书中不写清楚?就这么简单写一句其他人事变动,就算对我交代了吗?”
王珙连忙道:“这其实是崔尚书的意思,在朝廷上再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如果写明了,恐怕就很难再挽回,写得含糊一点,说不定还有转机,属下也赞同崔尚书的意见,李庆安等人也没有发对,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
听完王珙的解释,李亨脸色稍霁,便点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你们也要向我及时禀报,而不是让我去问你们。”
“属下原本是想向殿下禀报,但一时事务繁忙,便忘了此事,请殿下恕罪”
“算了,你既然无心,我就不追究了。”
李亨提笔在朝议书上签了字,交给李辅国道:“速交给殿中监,让他们立刻刻印,连夜送给主要大臣。”
李辅国走了后,李亨这才对王珙又道:“并非是我吹毛求疵,而是第一个月朝会我们要万分当心,上次韦见素之事,李庆安一直没有反应,这不符合他的风格,我很担心他会在明天的朝会上发难,所以我才这样小心谨慎,唯恐出半点差错。”
李亨叹了口气,又问王珙道:“王相国,你认为呢?”
“属下也很担心,从李庆安诛杀孟云一事来看,此人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我们抓了韦见素,给裴家一记耳光,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属下也考虑过,他无非是抓我们的把柄,所以这段时间我特地叮嘱过我们的骨干人物,千万要当心,不要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甚至包括家里人也要约束好,总之,属下不会有半点大意。”
李亨背着手走了几步,便道:“你们在迁徙移民和修建唐直道上答应了他的要求,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他的让步,我也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但防范严一点没有错,尤其是你、房琯和崔涣,你们三人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对我将是沉重的打击。”
.........
就在李亨和商量次日朝会之事的同时,李庆安的马车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宣义坊。
马车缓缓地在张筠的府前停了下来,一名亲兵奔上台阶,对惊讶万分的门房道:“速去禀报张尚书,就说安西节度使李大将军来访。”
“你们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门房转身向宅内飞奔而去,片刻,张筠的三子张知节匆匆走了出来,张知节约二十岁出头,是张筠最心爱的小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去年科举不中,正等父荫出仕.
他对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大将军,家父在外钓鱼未归,大将军请进府稍候,我这就是派人去把家父找回来。”
李庆安拉开车帘笑道:“不知张尚书在哪里钓鱼?”
“就在前面的宣义桥下,离这里仅一里,家父总是在那里。”
“那好,我直接去找他,找不到我再回来。”
张知节犹豫一下便道:“那晚辈带大将军去。”
他立刻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引着李庆安向前方的宣义桥而去.......
此时张筠正在宣义桥下钓鱼,虽然他已重新出仕,但他依然时不时仍在小河里钓鱼,和一帮渔友聊聊市井民生,也是他了解民情的一个途径。
张筠是翰林大学士出身,也是长安的文坛领袖,在长安文人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尽管学问极好,但他的另一面却是一个资格极老的政客,很多事情看得清、看得透,比如,李隆基在成都登基,长安权贵趋之若鹜,李隆基也几次写信来邀他南下,并许给他吏部尚书的位子,但他却不为所动,他知道李隆基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威望,而并非是信任他,因为他是支持蜀王李璬之人,自从李璬离奇消失后,张筠便猜到李璬肯定被李隆基杀了,自己若去成都,能带去一批跟随者还好,若没有什么跟随者,他亲密不如杨国忠,势力不如崔圆,资格不如陈希烈,他在成都怎么混?那时李隆基就会对他支持李璬进行秋后算账了。
反之,他留在长安,游刃于李亨和李庆安的两大势力之间,他在政事堂的一票就显得如此关键,两边人都要讨好他,这才是他的最大利益,他怎么可能丢下这个利益去成都?
张筠今天收获不错,一个时辰便钓起了二十几条鲤鱼和鲫鱼,这时,天色已经黄昏,他正准备起身回府,眼一挑,却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马车周围有大群士兵。
张筠心念一转,便心里知晓了,他淡淡一笑,将斗笠向下拉了拉,又不走了。
李庆安在桥边停了下来,桥边蹲着几名大汉,他们是张筠的侍卫,见李庆安过来,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父亲呢?”张知节奔上前急忙问道。
一名侍卫指了指桥下,“老爷就在下面钓鱼。”
这时李庆安已经看到了张筠背影,便摆了摆手,让张知节不要打扰,他直接从旁边小径下了桥,慢慢走到张筠身边笑道:“张尚书很有雅兴啊”
张筠吓了一跳,一抬头见是李庆安,不由惊讶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他又看了看儿子,不由脸一沉道:“这个逆子,竟然不通知我。”
“张尚书不要错怪令郎,是我不要他通知尚书。”
这时,旁边的几个渔友见李庆安过来,都慌忙站起身,对张筠道:“张相国既然有小友来,那我们就先走了。”
张筠笑着给他们介绍李庆安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小友,这位便是你们常提到的李大将军,赵王殿下。”
几个老渔友惊得嘴都合不拢,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李庆安,他们呆了半晌,一起躬身施礼道:“我们该死,大将军千万莫怪。”
李庆安拱手回礼笑道:“我是不速之客,惊扰了几位老丈钓鱼,是我要赔礼才对。”
他又对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