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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不要这样皱眉头,我是说顺口了,其实不是变法。”
王昌龄瞪了段秀实和岑参一眼,对李庆安道:“不是变法,是修路一事。”
“修路”
李庆安很感兴趣,便笑道:“具体说说看,修什么路?”
“其实这并不是我突发奇想,几年前商人和军旅都提出来过,就是修两条直道,从碎叶出发,一条通往北庭城,另一条通往龟兹,这样可以大大节约前往两地的时间,将北庭、安西和岭西三地紧密地联系起来,以前是没有足够的钱粮和人力,现在条件已经成熟,可以动工了。”
王昌龄话音刚落,李庆安三人同时叫好,李庆安笑道:“这个方案我现在就批准,如果人力不够,我可以让李光弼押运一批吐火罗战俘来做劳工,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我只要你尽快动工。”
修建直道将碎叶和北庭及安西联系起来,一直是李庆安的愿望,随着他占据的土地越来越多,修路以加强地域间的联系,就显得迫在眉睫了,他完全赞同王昌龄的修路案。
这件事他们当场便决定下来,说完修路一事,会议便正式开始了,李庆安道:“先给你们说一说南征之事,吐火罗战役李光弼已经写了报告,想必你们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言,具体讲一讲信德之战。”
李庆安喝了一口茶,又接着道:“从大局来看,信德之战已经没有悬念了,大食军和我们兵力悬殊,他们能逃回大食便是幸运,至于信德和旁遮普的本地军队更是不堪一击,我几乎是忽略不计,这次信德之战,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粮食,现在初步统计,光信德就有六百万石库存粮。”
王昌龄惊呼一声,“六百万石,那足够我们安西食用五年了。”
李庆安笑了笑,“信德是盛产粮食之地,产量非常高,如果我们占据信德,每年至少有两百万石粮食来源,这样,我们就可以转移更多的安西民众到工坊做工,使朝廷无法封锁我们,而且我计划在旁遮普建立一个海港,为我们的出海口。”
“可是路途遥远怎么办?”段秀实插口道:“要知道从旁遮普到碎叶,至少有几千里,而且道路艰难,我认为不是很现实。”
“这一点我考虑过,信德腹地都是平原没有问题,主要是北部到吐火罗这一段,最难走的路也就几百里,信德有大量吃苦耐劳的劳力,可以让他们来修通这一段路,只要把这几百里的路修通,那么至少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就像王长史刚才所言,修路以利行。”
“大将军要海港做什么?”岑参忽然问道。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用来做海外贸易,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会乘船前往大唐。”
话说到这一步,便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这时,王昌龄便将话题拉到今天的另一件议事上。
“大将军,河西之变虽然已经结束,但我们需要给朝廷一个表态,表明安西在河西一事上的立场,这件事需要大将军来决定。”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问道:“官员们都有什么意见?”
“政事堂的官员们在这件事有过争论,很多官员都认为朝廷虽然收回了甘、肃两州,但朝廷还是承认这两州属于安西,只是这两州不再由我们控制,大家都认为,其实朝廷并没有撕破脸皮,只是在背后施了冷招,而且我们根本无法抗议,所以大多数官员都认为保持沉默最好,不知大将军是否赞成?”
李庆安没有回答,他又问段秀实道:“那军方是什么态度?”
“打一仗,夺回甘、肃两州”段秀实回答得干净利落,“士兵们的态度很简单。”
李庆安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也反复考虑过,我们即将面对大食的强烈反扑,在未来半年之内,我们的战略中心还是在西方,不是在东方,如果和朝廷抗衡,无疑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我们备战,所以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们要全力备战大食。”
李庆安的表态有些含糊,到底是打还是沉默,三人对望了一眼,岑参小心翼翼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承认朝廷的占有甘、肃两州,保持沉默吗?”
“为什么要保持沉默?”
李庆安冷笑了一声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你对他好,他便认为你是在讨好他,是怕他,他不会记恩;你软弱,他就会更加欺你,变本加厉地来敲打你;相反,你表现强硬,狠狠揍他一顿,他反而会害怕,从此不敢再找你麻烦,很不幸,我们年轻的皇帝就这样的人,我拥戴他上位,在潼关替他挡住了安禄山的军队,可他非但不记恩,非但不去打安禄山,不去打吴王、荆王、蜀王,不去打这些公开与他为敌的人,第一个下手之人的却是我,就因为我好欺吗?”
说到这,李庆安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我可以不和中原贸易,也可以不向中原输送一块银元,但我作为安西节度使,不接受程千里为安西副使,孟云和罗正义率军哗变,谋害上司,未得我的命令,擅自调军,按军规当斩,朝廷必须把此二贼的人头交给安西军,否则,我就带兵进京,亲自去取这二贼的人头,这就是我的态度。”
王昌龄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大将军,千万不可如此,这样一来,大将军就落下了谋反的口实,将毁了大将军的英名。”
段秀实也劝道:“大将军,此事要三思而行,不可鲁莽,他毕竟是大唐天子,大将军以下犯上,将陷于不义。”
李庆安见三人一脸紧张,便微微一笑道:“我好歹也是大唐赵王、堂堂安西节度使,勾心斗角这么多年,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我说了,我们现在要集中精力备战大食,我不会出兵攻打河西。”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上兵伐谋,我会让他焦头烂额地来求我。”
第三百九十一章货币战争(上)
会议结束,三人告辞而去,李庆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他需要再一次梳理河西应对之策,从信德回来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思考此事,河西事变是他在上升过程中的一件突发事件,虽然这次事变给他造成了损失,丢掉了甘、肃两州和两万军队,也使他劫掠天竺的计划破产,但这次事变却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最薄弱环节。
他的官僚基础太薄弱,无法有效控制地方,一切都是靠军事控制,以至于他不在安西时,安西的权力机构便对河西失控了,现在是爆发了河西的危险,下一次会是哪里?北庭、龟兹还是河中,李庆安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种力不从心并不是他的军事实力不够,相反,他的军事实力足够了,而是他的软实力不够,用一个形象的比喻,他就像一个外形刚猛的大汉,看起来高大魁梧,肌肉发达,但内在体质却极差,不能持久发力,眼耳的配合以及灵活度都不够,一旦被人抓住弱点,他就无从应对。
这次李豫玩得很漂亮,他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更换河西主将,用有安西背景的程千里来取代默默无闻的荔非守瑜,一切都没有变化,河西名义上还是属于安西,属于他李庆安主管,但是实际控制权却变了,所以朝廷内外一片支持之声,舆论是偏向李豫,而他的行政权力机构在这次河西事变中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还要自己的妻子出面。
他们没有有效地控制住河西,这就是他李庆安的最薄弱之处,没有一个强大的行政权力机构,光靠武力维持,不是长远之计,内外兼修才是王道。
他现在最缺乏的是人才,李豫登基后,许多借调的内地官员和士子都陆续返回了中原,他们的理由大多是思念家人,安西离中原太遥远,生活不便等等,李庆安也知道,安西地域偏僻,吸引不了人才,这其实只是一种表象,本质上还是他的合法性不足,尽管他的兵力最强大,尽管他已是大唐赵王,尽管他是建成之后,但这只是李豫畏惧他实力而被迫对他身份的承认,而不是一种理所当然地存在,他对中原士人的影响力还不够强大,朝廷的官僚阶层和传统的豪强势力还没有能够真正地接受他。
这就是始终没有大量中原人才来投奔他的真正原因,他的合法性不足,无法吸引大量优秀的知识分子来安西,有传言说是因为严庄嫉贤妒能,容不下才干之士,才使人才不来安西,这个说法李庆安并不认可,一个严庄是阻挡不了士人投奔他的热情,刘晏就是最好的例子,根本原因还是中原人不相信他,对他对安西都存有偏见。
从这个角度上说,他感谢这次事变,让他能够静下心反思自己的不足和薄弱,否则,他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问题,不过,人才不足的局面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改变,需要一段时期,尤其他进入大唐权力中心,消除世人对他的偏见。
这只能放在以后,当务之急,他需要在大食军大规模反击之前,给李豫一个教训,他必须要让李豫明白,得罪了自己,将会使他一事无成。
教训李豫的方案,他在路上已经考虑成熟,现在是实施它的时候了。
李庆安随手取过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安西最新的铸钱报告,自从夺取波悉山银矿后,李庆安便下令扩张铸钱炉,铸钱炉的数量由最初的三个一跃扩张为五十八个,从内地招募了数以百计的熟练工匠,加上学徒和劳力,参与铸钱的人数已经超过四千人,为此还专门成立的铸钱署,是安西仅次于兵器署的职能部门。
从波悉山运来的数十万斤银在这里变成了一块块做工精美的安西银元,然后输往中原,换取了数之不尽的各种物资。
这两年输往大唐腹地的银元已经达一百五十万枚之多,一大半流入市场,还有四十余万枚尚存在各地的安西柜坊中,在碎叶金库中还有近百万枚银元,如何把这百万银元运到长安去,确实需要他费一番思量。
这时,问外亲兵禀报道:“大将军,常府令来了。”
“让他进来!”
门推开了,常进走进了李庆安的房内,去年,李庆安成立了安西的情报机构—安西内务府,由他直管,安西内务府实际上就是由汉唐会转变而来,李回春死后,李庆安便将汉唐会彻底改组,由一个民间秘密组织,转头换面改成了安西官方的职能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