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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一座大帐前,江小年大声禀报道:“禀报大将军,崔县令到!”
帐帘一掀,李庆安笑着走了出来,“崔县令可让我们久等了。”
在李庆安的身后,便是前两天的焦点人物邢縡,他感激地向崔光远拱拱手,尽管邢縡的案子已经了结了,但邢縡暂时还不敢回家,他唯恐遭到杨国忠的报复,只有等到事情完全平息,他才能回府,好在他有王氏兄弟为后台,才能保得住他。
尽管李庆安和王珙已经结盟,但他们之间的交情并不深,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之间其实还是一种战略伙伴关系,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盟友,因此,邢縡的重要性便显露出来,正因为邢縡有王氏兄弟的关系,所以他便无形中成了李庆安和王珙之间的一座桥梁。
崔光远见李庆安出来,他连忙要从皮囊中取出李庆安想要的文书,李庆安接过文书,文书有厚厚一叠,他迅速地翻了翻,却没有看见他想要的那张收据。
“大将军是在找这个吧!”
崔光远从怀中取出了一只信封,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略有些发黄了,李庆安接过信纸,正是提走金州二怪的收据,落款正是棣王的幕僚韩白颜,时间就在尉迟县刺杀案前两个月。
就这张收据,最关键的证据,终于落到自己的手上了,李庆安心中大喜,他连忙收好了这张收据,笑道:“好了,我们今晚不谈公事,只说风月,崔县令请进!”
“大将军请!”
三人走进了大帐,大帐里已经摆了一桌酒席,一名亲兵正在给他们温酒,酒席坐着两人,一个是李庆安的幕僚李泌,崔光远和他认识,他连忙躬身施一礼,道:“李先生,好久不见了!”
李泌站起身回礼笑道:“八年前,我和崔县令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崔县令居然还认识我?李泌惭愧啊!”
“哪里!哪里!李先生少年奇才,记得李先生的还大有人在。”
崔光远笑了笑,他又望向另一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天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借刀杀人(下)
另一人头戴小纱帽。身着青衣袍,腰束革带,脚蹬一双乌皮靴,这样的打扮在长安比比皆是,随便一抓都是一大把,所以崔光远进帐时没有注意到他,当崔光远进帐的一瞬间,此人迅速从后帐离去,但还是慢了一步,被崔光远看清了他的侧面。
这个人竟然是前太子李亨,当然,李亨微服出城并不是来陪崔光远喝酒,崔光远不过是六品县令,他哪有资格让李亨来陪他。
李亨是今天下午得到了李俅的消息,棣王居然要去坐镇安西,这个消息令他大吃一惊,迄今为止,他们所作的部署都是针对棣王,不料棣王突然被调走了,让李亨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他心中焦急难当。便微服出城来找李庆安,不料正好遇到这个酒席。
李亨已经离开了,崔光远还站在那里发愣,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李庆安的军营里看到前任东宫太子,他甚至来不及行礼,李庆安见崔庆安已经看到了李亨,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歉然笑道:“崔县令,本打算今晚陪你夜猎,但临时有事,只能改天了。”
崔光远这才醒悟过来,他连忙道:“哪里!哪里!大将军有事在身,怎能为我废公,说实话,今天是我打扰大将军了。”
李庆安呵呵一笑,对其他两人道:“我们不说这么多了,大家就坐吧!来!崔县令坐我的身旁。”
........
在不远的另一座小帐里,李亨背着手来回踱步,刚才他去找李庆安,却险些被崔光远碰到,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但心中的焦急却令他难以冷静下来,如果父皇不定棣王进东宫,那会是谁?颖王还是永王?而且李庆安从安西归来已经五天了,却一直不来见自己,难道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希望再入东宫吗?
李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重返东宫,两年多来的冷遇使他尝尽了失去权力的痛苦。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在权力斗争中销声匿迹,无论如何,他要搏这一把。
这时,帐帘一掀,李庆安走了进来,笑道:“让殿下久等了!”
“你不去陪客人吃饭吗?”李亨问道。
“他们在陪他,我还是来见殿下。”
“可他是杨国忠的人,你怎么.....”
李庆安见李亨眼中充满疑虑,便笑着解释道:“他在刺杀案中背叛了杨国忠,杨国忠已不容他,他便来投靠我。”
“可是他看到了我,他会不会借此向杨国忠邀赏呢?”
李亨有些担心,如果他私自来见李庆安之事被父皇知晓,恐怕又会惹出事端来,做了这么多年的憋屈太子,养成了他谨慎小心的习惯,他知道崔光远是杨国忠提拔的,但他并不知道崔光远背叛杨国忠的程度,唯恐崔光远跑去向杨国忠告密。
这一点李庆安也想到了,不过崔光远既然来他军营吃饭,还带来了他需要的证据。那杨国忠还能再原谅此人吗?
“殿下放心,他若敢向杨国忠告密,我同样也饶不了他。”
担心归担心,李亨也没有办法了,他只得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你为什么回来五天了,一直不来见我?”
李庆安连忙解释道:“殿下也应该知道,我一回来便遭遇到了裴晓擅自拦截朝中奏折,导致我入城式被迫取消,本来我是打算在入城式中力挺太子,可惜计划不如变化,紧接着便发生了棣王遇刺,朝中气氛格外紧张,在这种情况下臣不敢妄动,以免使殿下蒙疑,然后我便被邢縡卷进刺杀案中,这些殿下相必也知道,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时间。”
“是吗?”李亨冷笑一声道:“可是你倒有时间去李林甫府中饮酒,你可以给我解释解释。”
现在支持他李亨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李庆安是唯一有权势之人,也是李亨寄予最大的希望所在,他最害怕李庆安也放弃他,那他真的就成孤家寡人了,他此时就仿佛一个深宅里的怨妇,心中既盼望李庆安能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可是又对他充满了怀疑。
李庆安听出他口气中的不满,便叹口气道:“殿下以为我是去李林甫的府中饮酒作乐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李庆安挺直了腰道:“殿下,李林甫不过是牵线人。我去他府中是去见王珙了,殿下明白吗?”
“王珙?”李亨忽然明白了,原来李庆安竟和王珙联手了,他当然知道王珙也是朝中极有权势之人,身兼二十余职,他的权力甚至超过了杨慎衿和陈希烈,如果李庆安和此人结盟,那会不会王珙也转而支持自己?应该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李亨的脸上渐渐变得和缓起来,他笑了笑,便柔声道:“李将军,我确实没有想到棣王会被调去安西,今天下午听李俅说起,所以我心急如焚,请原谅我刚才话语中的无礼。”
李庆安淡淡一笑,李亨居然向自己道歉了,如果时间再倒回两年,他身为东宫太子,怎么可能会向他李庆安道歉,那时,他只会认为自己是在巴结他、投靠他,而绝不会垂下高贵的头颅向自己低头。
尽管李庆安是支持李亨,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李亨惟命是从。那不过是他的一个姿态,从一开始加入东宫党,他就动机不纯,当时他不过是李林甫的一枚棋子,他也不是读圣贤书之人,什么君为臣纲,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的思想,他统统没有,他只有对权力的渴望,只有不断膨胀的野心。
这就是他不想让李亨去安西坐镇。反倒看上庆王李琮的原因,他早就看出李亨是个不甘平寂的人,如果让他去了安西,那只会是安西的不幸,只会是他李庆安的掣肘。
但李亨对他有用,尤其当他已得知,李隆基真正想立的东宫太子,竟然是皇长孙,李亨便奇货可居了。
“殿下,其实我虽然没有来探望殿下,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关心殿下,恰恰相反,我无时无刻都在考虑如何让殿下重返东宫,甚至我最初对付杨国忠和棣王的目的也就在于此,不过就算殿下今晚不来,我也会去找殿下,我要向殿下报告一个重大的消息。”
“什么重大的消息?”
李亨立刻坐直了身子,凭一种本能,他隐隐猜到李庆安要说的事极可能就是东宫之争。
“殿下,我听说圣上已经内定了东宫之主。”
李庆安这句话就仿佛千斤巨力,一下子将李亨推下了寒冷的冰窟,李庆安这样说,那肯定不是他了,李亨心中苦涩到了极点,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半天他才软弱地低声道:“内定了谁?”
李庆安微微笑道:“事情没有那么坏?殿下不妨猜一猜。”
“永王吗?”
永王李璘是李隆基的十六子,和李亨是同母胞弟,从小就是李亨带大,如果是他被定为东宫太子,那确实不算一件太坏的事,至少将来他会关照自己的子嗣。
李庆安摇了摇头,他见李亨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便不想再瞒他,笑道:“殿下想不到吧!是皇长孙。”
“俶儿?”
李亨惊呆了,他确实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自己儿子,父皇居然会立孙子来继承皇位。这是为什么?
他头脑中白茫茫一片,仿佛停止了思维,他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殿下!殿下!”
李庆安低声叫醒了他,李亨的魂飞了回来,他一把抓住李庆安的手腕,急问道:“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是高力士告诉我,李林甫也是这样认为。”
既然高力士和李林甫都这样认为,那这个消息就不会错了,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涌进了李亨的心中,刚才还惨白的脸色立刻变得神采奕奕,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竟然要做皇太孙,那将来他就是太上皇了,尽管李亨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毕竟太上皇没有皇帝的权力,但这总比他的兄弟入住东宫要好得太多,他也知道,自己重返东宫是多么难,除了李庆安外,再没有重臣支持,而且李庆安又远在安西,这下儿子能入东宫,他也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李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眉开眼笑问道:“李将军,你认为俶儿入主东宫的把握有多大?”
李庆安却表现得相当冷静,他笑了笑道:“如果殿下能严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