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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周围全是带孩子出来的,没几个能让座的,于是我跟王谢说了一声,拉着他起身给这对母子让了个座位——我们俩总归是大小伙子,我睡着了不知道,睡醒后就没道理继续装没事人了。
也就是往后走了一小段,我才察觉出这辆大巴有点不对劲。我使劲嗅嗅鼻子,总觉得车厢后方有股似有似无的烧焦味。我怕是自己累迷糊产生了幻觉,便喊王谢来闻了闻,可这熊孩子的注意力全吸引在嘻嘻哈哈的电视上面,随便转了一下头就说没有啦,不肯再理我。我讨个没趣,也懒得跟他计较,干脆倚住座椅一侧继续闭目养神。恰好我身边是一位体积不大的小妹妹,见我站着睡觉胡乱晃悠不安全,就礼貌地匀了半个座位给我。我腰酸背痛站着也不舒坦,便感激地冲她和她母亲道了谢,客客气气坐下了。
结果没睡多久我就给身边小女孩同她妈妈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吵醒了,而随着小女孩越发大声的叫嚷,周围大人的喊话声也逐渐高了起来。我甩甩头尽力清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起了细小烟雾,伴随着更明显的烧焦味,充斥满后部车厢。
有心急的爸爸坐不住了,站起身朝前面司机师傅大喊,说后面有股很大的烧焦味,是不是车哪里坏了,要不要停车看看,一车大人孩子别出什么事才好。
起初司机不在意,回了句太阳太毒晒的不碍事,可架不住好几个家长一致要求司机过来看看,司机不得已在路边停下车,来到车厢后头闻了闻,发现还真有一股明显的烧焦味,便好言安抚了一下满车不安的家长,自己下车到车尾查看去了。
王谢一路上看电视入了迷,几乎凑到车载电视跟前去了,见车停下似乎情况不对,就走回到我身边怯怯地问我怎么了。我也烦得不行,本来坐车这么久屁股难受死,没想到车还坏了。不过为了不影响小孩朋友高昂的出游情绪,便故作轻松说没事,大巴有点小问题,等一会儿司机师傅修好就可以走了。王谢点点头信了,也算他良心发现,没再跑去看电视而是老老实实站在我身边了。
没多久司机上来了,说后面发动机上的皮筏热的有点糊,不算要紧,他已经联系过游乐场的工作人员,说已经安排车过来接人了,不过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尽快跟游乐场接上头,车还是再往前开一开。
有很多家长还是忐忑不安,可架不住一群孩子们都在嗷嗷喊“爸爸怎么还不开车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游乐场”便也勉强同意了再次发车。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上面——
大巴再行驶没多久,后部车厢中的烟雾便越来越浓,更有几近刺鼻的烧焦味从车底缝隙中钻上来,呛得人呼吸不畅。有家长受不了了,啪啪拍着车窗要求司机停车通风,而就在此刻,不知哪个小孩子嗷一声凄厉尖叫,稚嫩童声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大声哭喊——起火了!
几乎同时,**火苗纷纷从车皮夹缝中猛窜出来,条条火舌翻卷车皮底部,不知廉耻地凑上来舔舐人们穿着单薄的腿脚。伴随几声噼里啪啦的小范围爆炸,车箱底部的火势瞬间成了燎原态势,一路烧到车厢前头。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油箱爆炸的前兆,喉咙里挤出的叫声都变了形——司机!油箱要爆了!下车!赶紧下车啊!
一句话喊出整个车厢霎时炸作一团,没有经历过此种恶境的女人小孩几乎吓呆了,完全不知所措地抱成一团哭叫,稍微冷静点的男人也随着人流不要命的往车厢门口挤,挤破头也要开车门下车。司机师傅慌了神,人太多太乱,他连好好安排逃生都做不到。大部分人挤到门口后大声斥骂司机不开门,甚至手贱在仪表盘上一通乱摁,可这当口电动车门的线路早已遭秧,根本无法顺利开门。司机一边慌乱解释一边站到座椅上呼喊,让有行动力的男人立刻就近寻找车窗边的安全锤,砸开车窗逃出去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
我同王谢一早就被困在车厢后部,身边大多是妇女小孩,我们无法踩着别人往前面跑。王谢个小屁孩吓傻了,失神叫着吴吴吴耀怎么办,怎么办,起火了!火烧起来了!而我也在一瞬间的慌乱后被王谢喊回神。用力扇了自己两大耳刮子努力保持镇定,我仔细回想之前看过的公交起火新闻,直到听到司机师傅声嘶力竭喊着大家找安全锤,我思路逐渐明晰了。深呼吸一口,我也大声呼喊周围乱成一团的家长,让他们先拿出保温杯之类的硬物砸开玻璃窗。
我身边那对匀座位给我的母女一直缩在一起哭,我擦了把汗让她们先不慌,发誓一定会把她们救出去,让她们先让个路我好过去砸窗户。那位母亲四顾茫然吓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到我说话。我对她耳朵大声又喊了一遍她才明弄白我的意图,抱紧孩子让出个路帮我挤过去。
有空隙我立马招呼王谢也过来,私心而论我第一个要保证是王谢的安全,其次才是为公为民借他的力气砸个出路。那对母女傻呆呆看着我们行动,看样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拆下安全锤后我找准窗户位置一通狠砸,砰砰几锤子下去成功砸出了一片蛛网纹路。此时火苗借着汽油助力大范围扩散,直直烧到了我们脚边。车底烫的几乎站不住脚,时间已刻不容缓。我赶紧把锤子递给王谢让他继续用力砸,我则抽了某位家长背包上挂的手绢包住胳膊肘,开始用手肘去扩大玻璃碎裂范围。
当我撞向玻璃第一下时,一通超大轰鸣声在我耳边嘭的炸响了,过大的气流把我们全部人都推向一边,几乎是被一只火热大手打翻了一般。一瞬间我被爆炸震懵了,我都以为自己一胳膊肘把车砸穿了,结果车厢内炸响一片不输给爆炸声的凄厉哭号,让我明白原来是底部油箱爆炸了。
烫人的火舌瞬间从车厢内部席卷开来,氧气被燃烧殆尽,呛人的浓烟伴随高温肆虐,所有人的神智濒临崩溃边缘。有古怪的烧焦味涌了出来,想到那会是什么我几乎抑不住胃部翻腾。没有时间思考了,我半拉半扶着王谢起身,眼神示意他马上砸开个出口。
虽是个小孩子可眼前地狱般的景象也让小鬼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不马上砸开出口很有可能他爸爸会也会跟着丧命。我看见王谢眼瞳中迸发了非同一般的亮光,而下一刻抡锤声过后,如同天籁一般的玻璃碎裂声哗啦啦响起了。
不意外,像僵尸闻到新鲜肉类后本能被召唤一样,响声吸引了周围被困的人群。求生**让理智尽失的现在,几乎没经过思想斗争就有人拉扯着别人涌了过来。哭喊声变大,踩踏推打层出不穷,拥挤的空间让浓烟与烧烫愈发明显,而同样陷入慌乱的我无法更多理会别人,我脑海中只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把王谢推出窗外。
我不要命地拿手肘撞击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片,掰开有可能会造成划伤的尖锐碴子,我尽全力扩大出口的可能,以保证王谢能完完本本的逃生。身后推进的力量似是受到月球引力不断递增的浪潮,挤得我难以站住脚。不断有人在身后喊着“先送我儿子出去,救救我女儿”之类的话,但当时的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近乎执拗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全力推着王谢到了窗口前。
王谢回头看我的眼神中满是慌乱,既有担心忧虑又有分离的恐惧。他能看出我铁了心要送他出去,他挣扎着抓住我伤口错乱的胳膊,紧拉住我要一起跳出去。
身后不知是哪个大汉出其不意打了我脑袋一拳,我身子一软歪向了另一边。满是鲜血的胳膊滑腻不堪,王谢根本抓不牢我,此刻又被凑上来的大汉猛地一挤一推,他直接翻了个身掉出了车窗外。
人流潮水与火焰浓烟全面涌了过来,不断有人踩着我跳了出去。我被那个男人打得脑子发蒙,再加上烟雾翻滚呛得人神志不清,我想再挤回窗前几乎毫无可能。此时有个小小的手掌摸上我的腿,抓着我不断摇晃,嘴里断断续续哭喊着“哥哥救救我,救救我的妈妈……”
隔着黑乎乎的烟气,我看清了是当时我答应一定要救出去的那对母女,小女孩哭着求我的样子让我无法不跟自家那只小鬼重合,几乎回光返照了一般,我挣扎着挥开四周乱踩的人群,一把把小女孩抱在怀里护好,转身奋力往窗边挤去。
小女孩还不忘记他妈妈仍困在后面,嗷嗷哭着伸过小手要去拉妈妈,我喘着气安慰她说马上会把她妈妈送出去,揽过她的胳膊圈好,竭力伸出手去把孩子送到了最前面。
小女孩被下面的好心人接住,我看到她落地后又转身去拉她妈妈。我当时近乎荒诞地想,这有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誓言了,要是连这个也做不到,那我死也不会死的光彩了。
为了给自己画上圆满结尾,我拼尽力气帮助她妈妈挤到车窗边。送她妈妈出去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外面王谢一声声染上血色的绝望呼喊。他一直喊我的名字,好像多喊一声我便能安全一分。莫名的,这使我想起我小时候在姥爷家村口那颗老梧桐树上,看到的常年蹲在树枝上叫唤的不知名鸟儿。鸟儿叫声十分特别,总是在夕阳红遍天的时候叠叠叫喊,它似乎在传达什么隐秘的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只是空寥寥的随意乱叫。
又是一声爆炸轰鸣响起,伴随着一早燃起的狂乱大火,气流携着火苗窜出两米多高。车体中央炸裂损毁,车厢内部严重变形,火势难以控制,似乎车顶之的天空都被烧红。我迷迷糊糊随着人流往窗外挤,但走到了哪一步,后来又是谁拉了我一把,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陷入昏迷后,我似乎进入了另一片混沌不清的空间,四周有水流动,清清凉凉的声音让适才经历火焰烧烤的我分外舒坦。我闭着眼徜徉其中享受这片难得的宁静,却听有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声声真切地说着——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