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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魇还在发愣。
玄清伤成这样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光凭这忍耐力也足以让人钦佩了。
“非礼勿视。这是病,得治。”何苏叶又举起了金针。
“我出去了出去了!”苍魇抱着盐罐忙不迭的冲出洞外,然后绕了个圈子又转回了洞口,“这……还能治好么?”
洞里传来何苏叶的声音:“我手下有不能治的病人么?”
“哦。”苍魇悻悻的把脑袋缩了回来,找了个合适的盐块扔进鸡汤罐子,然后拿竹片慢慢搅拌等它融化。
洞里又传来何苏叶的声音:“治不好的都被我杀了。”
咚。苍魇手一抖,竹片捅穿了药罐的底子,鸡汤哗啦啦的倾泻下来,火焰沾了油星之后忽然爆燃,然后熄灭成一缕浓香扑鼻的黑烟。
“天然的鸡汤醇香之外多了一丝炭火激昂,炙烤的浓烈之外又有一丝山泉清气,这味道真是特别,令人食指大动啊……”何苏叶在洞里吸鼻子,“苍魇,你做的这是什么菜色?”
苍魇望着孤零零躺在罐底的鸡,又看看熄灭的炭火,然后悲怆的望向天空:“黯然**鸡。”
三个人各自黯然**,默默的吃完手中的鸡。
山间的夜晚天寒露重,用简陋的篱笆围好了那群鸡之后,何苏叶早早的钻进了稻草堆。
这几天出生入死经历得太多,苍魇也很想早点入睡,可一阵阵狂暴的热流与寒气交替着在身体胡乱冲撞,企图撕裂**获得释放。
无法入睡。
体内的猛兽又趁着夜□临苏醒过来了。
得想个办法平息这两股力量的争斗才行。
苍魇撑起身子朝玄清那边看。
玄清大半个身子都涂满了味道诡异的药膏,背对着苍魇躺在最靠里面的地方,好像早已经睡熟了。
话说回来,自从把玄清送回来之后他就没怎么搭理苍魇。
标准的过河拆桥啊。
苍魇悄悄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出洞外。
外面月色清明,星光错落。
皎洁月光与氤氲云霞交缠在云和山的彼端。
清冷的空气冰寒刺骨,却能令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似乎有什么马上就要突破肉身和元神冲出来了。
苍魇勉强走了两步便满头大汗,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挪不动分毫。他只能咬紧牙关,用双臂搂紧自己,拼命压抑着即将出口的惨叫。
冲撞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嚣张狂暴。
到底是他吸收了姽婳的真元,还是姽婳即将反过来吞噬他的元神?
“缩在这里干什么?你很累么?”玄清站在不远处,用的是揶揄的口气,“平白吸取了这么丰厚的真元,怎么还会觉得累?”
“我不……不是累,是……是痛!”苍魇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
“你会痛,那是你因为你抢来了别人的东西。”
“废话……是你……你让我这么干的!”
“那种情况下,这是唯一的办法。她如果不死,就是你死。”玄清的嘴角带着冷酷的笑意,“你想死么?”
苍魇咬着牙不住的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真元和邪气都是姽婳的,为什么要在你体内反冲?”玄清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
“你没必要困住它们,放出来。”
“你逗我玩是吧!放出来?放出来……让这两股力量把我炸得粉碎是吧!”
“力量是外来的,你自己什么都没有。它们不在你的元神里,便是外物。”玄清的眼睫慢慢闭阖,“它们相互搏杀,你只是容器。”
“容器?”
“对,试着把你的五感六识收归元神,你不需要感知外物对你的影响。”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明心即见性,万法统自然。
苍魇闭上了双眼,慢慢进入冥想状态,气息也渐渐归于平息。
真元很快平伏下来,顺着身体内息流动的方向开始循环运转,而那道强大的邪气却一点点的在丹田消失殆尽。
“不行啊!万一我灵魂出窍了,谁来帮我归位?”过不了多时,苍魇忽然间又清醒了过来。
“放心吧,你若还能想到这一点,就证明你对尘世的皮囊还有眷恋,一两百年之内大概还到不了元神出窍的空冥阶段。”
“玄清!”苍魇牙咬切齿,噌一下跳了起来。
“现在你体内的邪气并不是消失,而是蛰伏。气的运行与七情六欲相系相成……”玄清扭头便走,“你若还是这种火爆急躁的性子,很容易入魔。”
“到底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我若成魔,也要拖着你!”苍魇冲着他的背影低声咕哝。
“你这样名山正宗的弟子要是入了魔,你师父三百年之内在众家道门之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个我知道,别用师父的面子压我。”苍魇顿觉憋屈,上前一步抓住了玄清的袖子,“喂,虽然何苏叶那手针法玩得漂亮,可他本身的修为并不太高。”
“他又不想飞升成仙,要那么高的修为来作甚?”
“好吧,就当他无聊透顶,只爱养鸡的时候顺便赚几个诊费……”苍魇盯着他一灰一黑的眼睛,“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多旁门左道的法子?”
“我看的典籍比你多了不知几倍,偶尔灵活变通一下试试罢了。反正万一失败,会被反噬的人是你不是我。”
苍魇无语凝噎。
何欢是移动丹书室,玄清除了能记背丹书典籍之外还能搞点小发明小创造。
“那么你呢?明明有能对付鬼王门人的办法,你为什么不先逃出来?”
“你怎么不和外面那些献祭的门人动手?”
“嗨,因为他们是普通人啊,哪经得住打……”苍魇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得,自问自答了。
“还有一种人,天生就丹元空虚,无法产生真气,也无法周天运转。”玄清微笑,“我就是这种人,所以我逃不出来。”
苍魇又愣住了。
无法产生真气,无法周天运转。
连开光筑基都不行,何谈修仙。
玄清还在继续往下说:“我是昆仑弃徒,后来无依无靠才又投奔了何苏叶。”
籍籍无名,半身尽毁,还差点变成了血鬼降的腹中食。
以他能自创术法的聪明才智,本不该落得这么狼狈落魄。
……原来是这样。
“现在可以放开我的袖子了么?”玄清看着苍魇,半张脸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情绪。
“哦,好……”苍魇慢慢的放了手。
“咱们邂逅一场也算缘分,如今已经缘尽了,今后你便好自为之少惹是非吧。”玄清转身朝石洞走去。
“玄清!”苍魇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玄清头也不回:“什么事?”
“如果又弄丢了师父,就来水月洞天找我。”
玄清忽然停下了脚步。
“反正我一两百年之内还没法元神出窍羽化登仙,一个人呆着也怪没劲的。”
玄清没有搭话。
“水月洞天的景致那是数一数二的美,来玩两天也不错。”
玄清还是没搭话。
“喂喂!站着睡着了啊!岂有此理,我这是看在大家同生共死一场才给你面子,你别得寸进尺……”
“好。”
“什么?”
“我说……好。”玄清把身子侧过来了一点,正好只能看到好看的那半边。
那一眼,玄清披了一身的月光,深邃的双瞳润着湿冷的孤寂。
11何言诀尘不染之衣
算算今天该是师父诀尘衣出关的时间,苍魇不敢贪睡,起了个大早背着断掉的炎龙提前上路。挥别何苏叶和那一大群鸡的时候,玄清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出了白鹤岭,苍魇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太阳落山时分才终于到了青萝山下。
离开水月洞天才不过几天时间,漫山遍野的桃花已经谢得三三两两,腐坏的花瓣掺着泥慢慢发酵,整个山间都弥漫着一股桃花露的酒香。
苍魇怕回去吓着师父,半途先去了老桃翁的茅屋。
茅屋的门开着,屋顶升着袅袅炊烟。
有一种回家的亲切感。
“老桃翁,老桃翁我回来了……老……唉哟!道爷祖宗!”苍魇大呼小叫的冲进门去,却在门槛上重重的磕了一下,然后扭头就跑。
“你还要跑去哪里?”屋里人叹气的声音仿佛定身法,让苍魇愣在院子里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师……师父,我没……没去哪里。”苍魇满脸堆笑的转过身来。
彩霞褪尽,夜幕降临,苍穹已经变幻成了漆黑的帷幕,漠漠无声之间笼罩天地,渐渐的,只剩下星光错落。
“为师闭关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诀尘衣已经迈出了门外。
碧空遥遥,云河渺渺,月池星海,璀璨疏离。
缘生缘死,一嗟一叹,天地轮回,一轮一老。
月光如许,不染诀尘之衣。
仿若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自苍魇有记忆开始,师父诀尘衣就一直是这般青葱少年的模样,从来未曾改变过。
“我去……我去送信。”
“送信?一去就是十三天。”
“十三天!”明明只去了五六天,怎么就变成了十三天!
苍魇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难道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苍魇。”诀尘衣的语气略微严厉。
“师父,不信你可以问老桃翁啊!我真是去送信的!我对天发誓!”苍魇白眼望天,反正一开始确实是去送信的,老天应该不会真那么不开眼要对他天打雷劈吧。
老桃翁跟在诀尘衣后面叹了口气。
“送信路上遇到妖魔了?”诀尘衣永远都是这付温和的模样,苍魇根本无法从他身上察觉出喜怒哀乐的影子,“在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