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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之主-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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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的我确是终于能接受这个事实了,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一句“是”了。
  “结局还是如此,”他笑地一片凄惨,“本以为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是,我知道如愿虽说着早就预料到了那结局,但终究还是在内心深处,和小白一样的隐隐幻想着,猜测着,也许真得能呢,真的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可惜,我终究还是负了他最后的期望。
  “那你呢?”我将酆都城最后一枝彼岸花折断,那花太过妖冶,就如那人的一双红瞳,“你又打算如何写自己的结局呢?”
  他终究是决定回去了,回到冥主身边永生永世地陪着他,也许还会有委屈,但至少想那人的话,便还能看得到,摸得到。
  毕竟是个通透的人,前车之鉴就这般活生生地摆在他面前,总不会当真傻到非要去步那后尘。
  那日我在前生殿里的前生镜前一世一世地往前看,我看到我生生世世死后都会在三生石上刻下如愿的名字,那是我为他取的名字,事事如愿,时时如愿,其实到头来,也说不清是如了谁的愿。
  我看到了我的第二世,那唯一没有负了他的一世,因为那一世,相遇本身便是为了诀别。
  那一世我出生富贵,依着父母的意愿娶妻生子,继承家业,老老实实地做着本本分分的生意,直到终老病死。
  我一生平平淡淡,唯有一件事不同寻常,我却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从我十六岁以后,我便开始做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做便是十八年。
  这个梦的开端是一个将军收养了一个孩子,梦的终端是那个将军亲手为那孩子入了殓。
  此后,梦时有时无,那将军与那孩子偶尔还会来我梦中,梦中的他们从未道出过名姓,我不知他们是谁,却在临死前一天忽地明白了,那将军其实该是我的。
  果然第二日,我便当真见到了那个孩子,他哭得泣不成声,他握着我的手,唤我“靳尚”。
  我在黄泉路上遇见了白阴司,他打量了我许久,忽问我:“你可还记得靳如愿?”
  靳如愿,靳如愿,我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仿若癫狂了一般。
  这个名字让我心疼不已,不知为何我脑子里一瞬间便浮出了那孩子的身影,我想,或许他便是靳如愿了。
  于是我站在三生石下,颤抖着提起笔,终是方方正正地在那上面写下了那人的名姓。
  原来,寻人的不只他一个,其实还有我生生世世刻下的三世缘分
 
  
    ☆、第三章

  冥主当真带了一枝彼岸花给我,我将它种在了后花园里,但一个时辰还未到,它便败了。
  我看着花有些愣怔,如愿最喜欢的便是这彼岸花,后来他的心脉便是由彼岸花在护着,听闻是因着一个叫做小红儿的女子,那女子我见过,在我还是尚香的时候。
  我的王后是赤帝的小女儿,她不爱我,也不会要求我去爱她。听闻她从未下过凡间,想必是个单纯的好姑娘。
  一年后,我的王后就怀孕了,三年后,她为我诞下一子,我为他取名思芷。
  因为我曾经有个孩子,他便叫做思芷,听闻他在人间世世富贵,过得也算安乐。
  想我当年,就不是世世都能含着金汤勺出生,最不济的那一世便是落在了勾栏院。
  听闻小祗在三生石上刻下的便是我的名字,所以这一世,他亦是追随我来到这烟柳之地。
  这一世,他叫望月。
  望月弹得一手好琴,十五岁便是相公馆里的头牌了,芙蓉输面柳输腰,恰称花梁金步摇。
  我八岁被送进相公馆,从此便做了望月的弟子,望月教我琴棋书画,那年他说:“我家尚香长得这般好看,以后定是要当头牌的。”
  十四岁我正式接客,但望月已是喜欢上了我,他便说:“你还是不要做什么头牌了,你做个清倌就好。”
  我十六岁,恰是长得最好看的年纪,望月却已不再是头牌了,他护不了我。于是那一夜,我毁了清白之身,望月毁了一条腿。
  十八岁,我做了相公馆里的头牌,只为了能在这人命贱如蝼蚁般的地方护全望月一条性命。
  最初的最初,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我知道望月只剩下了我,我知道,我是望月最后且唯一的依靠。
  那一年,我与如愿重逢。
  初见他时,我失足落水,他跳进河中将我救起,我躺在他怀里,朦朦胧胧地,什么也看不真切,什么也听不真切,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他脚上一直响个不停的铃铛。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却在不久后就救了他。
  他说:“我喜欢你,我给你赎身可好?”
  片刻的愣怔后,我想,不过又是个纨绔子弟罢了,连熟识都算不上,哪来的喜欢?
  但三天后,他买下了相公馆,只为了我。
  我不知他为何会那般的喜欢我,我只知道他罔顾我的意愿,逼我与望月分开,逼我同他相好。
  我想他说着爱我,其实不过是爱他自己罢了。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怕是得到的那日便是他弃我的那日了。
  但他对我实在太好,好到我不得不信他当真是喜欢我的地步。
  他问我:“听闻你最擅长弹琴,可会弹一曲《忘川河》?”
  我说不会,他便唱与我听。
  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我冷眼看着他,内心却是再不能同外表看起来一样的冷漠。
  “太凄凉了,”我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曲子,我不喜欢弹。”
  他苦笑了一下,“凄凉?你怎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凄凉?”
  我冷笑,我不知道?这相公馆里的小倌哪个会不知道?
  那日夜里他一个人在院子中自酌自饮,我时常看见他一个人这样,平时都是不理不睬的,但这一日却是心里不忍,我远远看着他,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道:“如愿,其实我也喜欢你的。”
  说罢又坐到对面去,笑着说:“我就知道,我对你这般好,你怎么会不喜欢我?”
  然后又跑回去,道:“如愿,我喜欢你,我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望月无依无靠的,我……”
  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他将脸埋在臂弯里,道:“我那般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我?其实有没有望月都是一样,你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就像从前一样……”
  我听着听着便感觉内心一窒,我有些慌乱,因着那些不能把握的心情。
  我想我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于是我悄悄去寻望月,望月定定地看着我,他对我说:“如果哪一日你不喜欢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自己离开的,绝不会……”
  望月与我一样,在这相公馆里待得太久,世态炎凉看得太多,虽不至于天性凉薄,终是不信什么地久天长。
  望月不信我,如同我不信如愿。
  可我与望月,终究是有着那一段牵绊,他离不开我,我亦不会离开他。
  我想爱情总该分个先来后到,如愿没在我八岁那年遇见我,就注定了他的地位永远要排在望月之后。
  我对望月说:“你等我,我会带你离开。”
  一切都准备好的前一天,我看着如愿,总觉得我或许该对他好一点,于是我第一次主动抱了抱他。
  我柔声道:“你对我好我知道,只是让我喜欢上你是万万不能了。”
  他缩进我怀里,闷声道:“那万一呢?”
  是,很多事都是万万想不到的,就比如,我没想到我们那般轻易地就被抓了回来,没想到如愿竟会是百鬼之主,更没想到原来还真有什么前世今生。
  一万种情况下,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的不可能,却总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万一。
  他讲的那些前世今生,并非是一点都不能将我打动,我不开心的是游戏规则一直由他掌握在手中,他那般高高在上,控制得了我也控制得了望月。
  什么都按着他想的发生,游戏就失了乐趣。
  他手里握着望月,我手里握着他的心。
  我出生低贱,在相公馆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最擅长的不过是逢场作戏。
  我救出望月,按照我最初的预想,如愿会死,我便同他一起去死。我与他本就不平等,我求的不过是一个势均力敌。
  从前与恩客调情,总会问:“这般的喜爱着奴家,若是奴家与你那结发的妻子一同落了水,你可会先救奴家?”
  恩客都会说“那是必然。”
  但这种地方说的话,比放屁都不如,没人会当真。
  我不能对不起望月,可我喜欢上了如愿,那么,我要先救望月,再同如愿一起去死。
  可如愿没死,不仅没死,还放我们走了。
  他说的一年之限,我记得清楚,我一直在等着那一天,等他亲手了解我的性命。
  但他没来,那一日我站在河边苦思冥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早就忘了我。
  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就好像一个人为了复仇苦练十年功,待出关时却听闻仇人已死。
  望月看着我,说:“他既然不来了,那便好好地活着,同我一起。”
  他早知道我喜欢如愿,他那般通透的一个人,何况又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求,他知道这是捆绑住我最好的方法。
  我们之间从很久以前起就变得残忍了,相互怀疑与猜忌,却依然要生死相依。
  我笑了一笑,道:“我不喜欢受他控制,难不成就喜欢受你控制了吗?”
  我是相公馆里的尚香,是费尽心机爬上头牌地位的尚香,这人心似水,而我,早就是扭曲了的一滩浑水了。
  我翻身跳进河里,听闻如愿便是落河而死。
  因是自毁,我被判入了十四层枉死地狱,经受一千年的折磨。
  判官宣判完毕后,我却松了一口气。如愿,我终是还清你了,前世今生,都还清了,下一世,定要与你真正的势均力敌。
  
    ☆、第四章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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