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进俱乐部大厅,新安装的旋转门口很冷清,只有一个单身男鬼正从外面走进来。那鬼身材修长,留着一头及腰的泛紫长发,柳眉细目,长得那叫一个如诗如画……
一千的手只在头上停顿了一秒钟,就放下来插进裤袋,继续吹着口哨走向门口。
刚转过旋转门,柳兰君就发现了一千。不过,此刻小鬼身上似乎有种异样的东西,让他无法立刻确认。小鬼从前无邪的表情,现在有些冷漠;从前清澈的双眼,现在多了分凝重;最为重要的是,小鬼的气质完全变了。猛一看,竟然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小千。”
柳兰君停住脚步,注视着步速不减一直走向自己的一千,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但却依旧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跳脱顽皮没有半刻安静的小鬼的影子。
对柳兰君的招呼,一千只是随意点了下头就与他擦肩而过,仿佛对方不过是个认识的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熟人而已。柳兰君转身望着他,眼内闪过复杂的情绪。
“我们真的只能形同陌路了么,小千?”
他低声问了一句,没有追上去,仍只停在原地,长发纹丝不动地垂在后背。
回头看他一眼,一千耸耸肩膀,不在意地回答:“在认识以前,咱们本来就是陌路。现在,不过是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所以,试着习惯吧!”
听他将“陌路”两个字说得如此轻易,柳兰君不禁怔了怔,随即偏开头看着大厅里那些鲜艳的绢花,眼神显得很茫然。
一千扭头走出俱乐部,步伐干脆而果决。
要做到绝情,原来竟是如此容易。之前他不敢尝试,现在真的做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满不在乎地安慰着自己,眼眶里却渐渐涌满了液体。
不,一千和原泉是不同的。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原泉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他;但是,一千却可以,而且也这么做了。这就是他们本质的不同。
柳兰君忽然想到这点,随后又对自己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感到极其诧异。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再拿这两个人来做比较,却又忍不住屡屡违犯,这让他几乎要弄不懂自己了。对他来说,他们两个的意义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也不应该产生任何交集。
可是,今天看到一千如此决绝,他的心脏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么的痛……
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柳兰君抖了抖眼帘,扭头扫一眼角落里那群不知因谈到什么而乐不可支的鬼魂,随后再看看大厅里的挂钟,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不合适的位置站了这么久。
转身走出俱乐部,打量几眼那个空无一鬼的公交站,他抿起嘴唇,开始往回走。
沿着阴司大街目不斜视地大步走着,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可能是走得有些急,他感到浑身乏力,不得不放缓了步伐。
正在这时,一辆红色跑车突然在单行道上掉了个头逆行冲向正横穿马路的柳兰君。随着路鬼的惊叫,柳兰君倒在了血泊里。
睁着无神的双眼望向半空中的巨钟,柳兰君觉得自己更累了。鲜血仍在不停地涌出身体,但他却没有正常的疼痛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不想知道。现在,他只想闭起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继续目光呆滞地看了阵巨钟,他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原泉生日那天,同宿舍的教员恰巧家里有事回乡下去了,他决定亲手做一顿饭替原泉庆生。他是穷教员,上不起高档的酒家,也给不了原泉更多的物质享受。可是,他有一双能干的手,可以为自己心爱的人煮羹调汤。原泉有钱,但却难买这份真心的关爱。
只是,他的这份真心是否是纯粹的呢……他不敢再往下想,步履沉重地去学校门房打电话。
在电话里,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谈了自己的打算。原泉果然很高兴,一口答应下班就过来。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趁午休买好了菜,还有一瓶汾酒,煤炉子则是借另一个教员多余的。请假提前回到宿舍,先洗净手才仔细地洗菜、切菜、炖汤、炒菜,不觉时间过得快,抬眼却已是黄昏了。
待一切整顿好,门上就准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他放下调羹,扭头看向那扇门,忽然感到头有些晕眩,心也乱跳个不停。扶住墙深呼吸几次,再略微整理一下仪容,他这才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身清爽的原泉,脸上微微含笑,还有丝慌乱。
看到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原泉仿佛终于松了口气,急忙闪身进门,不去看书桌上那些饭菜,先就将正在关门的他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随后,一挨他转过身,原泉就热烈地吻了上来,同时胡乱撕扯着彼此的衣服,把他往床上带。
“……小原,时间还早,不着急。等吃过饭再说,天还亮着呢……”
他按住那双脱衣服速度极快的手困难地劝说,感觉自己脸上似火烧一般,心脏跳得失去了频率。和小原的感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他心里其实也很有些朦胧的期待。只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对不起他的小原了。
这番充满暗示意味的劝说果然让原本急不可耐的原泉住了手,转而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眼底涌动的全是快乐和魅惑。
“那……今天晚上,我不走了。”
略沙哑的嗓音贴着耳朵低低响起,随后身体再次被原泉压住,吻重又落回到他同样饥渴的嘴唇上。
身上这个人的姿态看似强势,实则动作却极温柔,根本不会真正弄痛他。他的心里流过一股股暖流,努力回应着这份温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的小原终于还是等到了与自己同床共枕的这一天。
整洁的单人床在他们的动作中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代表着两人此刻雀跃的心情。
他的手艺其实只是一般,但原泉却很喜欢,每样菜都尝了尝不算,还一直赞不绝口。他看在眼里喜在心头,频频给原泉布菜。原泉也不时回夹给他,两个人的晚饭吃得温馨无比。
想起那瓶还没有开封的汾酒,他起身找出两只茶杯,各斟了小半杯。望着酒杯,原泉的眼神有些怔忡,脸上渐渐浮起层薄红。
“怎么了,小原?”
望着对面那张动人的脸,他舍不得移开一点点视线。他的小原现在好看得让他都没了其他的心思,惟愿时间能就此停止,让自己就这么静静地一直、一直看着他,看到老,看到死。
“没什么。”
原泉垂下浓密的睫毛,不和他碰杯,自己先执起酒杯仰头喝掉一半酒。然后,原泉将杯子抵到他唇边,不说话,只管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脸更加红上来。
被原泉的这个动作诧异到,他默默回望一阵,这才将那杯残酒喝净了。
见他喝了自己的酒,原泉快乐地笑了,赶忙替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接着继续用方才的那个眼神看着他,脸上大红大紫。
他心里一动,先吃了碗中的鸡蛋,再将自己那杯酒照样喝掉一半后递到原泉唇边。
原泉的眼睛一瞬间亮得似最璀璨的启明星,又像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火苗,把自己的脸映得更加帅气英武,让他举杯的那只手禁不住晃了一晃。
见状,原泉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随即痛快地一口喝掉了杯中酒。抽走杯子,原泉将他的那只手一直拉到自己脸上,满眼痴恋地摩擦着,低声问:“兰君,咱们这就算是喝过交杯酒了吧?”
“算,小原。”他压抑着心跳轻轻回答,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抚摸着原泉的脸,眉毛、眼睑、鼻梁、嘴唇……
合起双眼,原泉脸上火热,全身微微发抖。
面对这样的小原,他也不禁战栗起来,头似乎更晕了。可是,上级老陈的话却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上海就要解放了,而敌人更加疯狂。内线同志带出情报说,敌人制定了一套秘密潜伏计划,准备长期分批对工厂、学校和铁路航运等公共设施进行破坏。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我们必须尽快将计划的详细内容和所有潜伏人员名单弄到手。”
坐在乱糟糟的茶馆一角,老陈压低嗓门介绍着情况,眼镜片后的双眼锐利地看着他。老陈有四十多岁,平常很温和,此时却显得极其严肃,这让他略微感到不适应。
“需要我做什么工作,请组织指示。”
“你的任务就是接近保密局机要员,从他那里取得这些资料。”
“……”他呆呆地望着老陈。
保密局机要员?那是指……小原!
“你和那个机要员的事情,组织上已经知道了。和敌方高级特务接触密切,却不及时向上汇报,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组织没有马上追究,是相信你能很好地处理这个问题。这次把这个任务派给你,就是想帮助你和他彻底划清界线,同时也是组织对你的一次考验。你不要辜负了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似明白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老陈耐心地解释,眉头微蹙。
“可,小原他,没有杀害过我们的同志。他只负责保管文件,从不参与保密局的具体行动。”
他勉强开口替原泉辩解,感觉心脏一阵阵抽痛。他从不知道,小原对于自己竟然只会是个“问题”。
“……老柳,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糊涂的话?他是保密局的一分子,就算手上没有沾染鲜血,也是那些杀害咱们同志的敌人的帮凶!你的入党申请书刚交上去,组织上正在审查,要是在这个问题上立场不坚定,恐怕……”
“……”
“你是准备站到反党反人民的那一边去吗?老柳!”老陈的嗓门仍旧很低,语气陡然严厉起来,目光也开始变得尖锐。
“不!我已经在入党申请书上清楚地表达了我的意愿,我愿意为全人类的解放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他急忙否认,感到嗓子发干。
小原,比他的生命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