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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伍破天荒撒了个谎,然后赶紧闭上嘴,开始在心里默念净口咒。
一千轮流打量他们一番,面上似有不信,但到底点头接受了这些可疑的说法。
“小千,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被这么多鬼一打岔,柳兰君终于恢复了镇定,回过头轻声问他,眼圈却微微发红。
“躺了太久,我什么都不想吃。”一千笑嘻嘻地摇头。
“那你继续休息,我们先……”
柳兰君迟疑着起身想告辞,可拉住一千的那只手却迟迟无法松开,目光也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对,你们都先回去吧!老大在这陪我聊聊天就行。”
看着那只细瘦的手掌,一千故做不在意地说道,不敢抬头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
那只手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开,“也好,睡多了勉强再睡会更累,让叶秘书多陪陪你。我,先回去了。”
其他鬼魂都纳闷地看着一幕,感觉一千的这个选择很奇怪。按理,叶欢虽然是他的老大,但平常他和柳兰君更亲近些,此时更应该留下后者才对。可他居然选择了叶欢,这个举动实在是令他们不解。
叶欢瞟了柳兰君一眼,脸上是根本不加掩饰的轻蔑。不过,待众鬼都退出病房后,他就收起这付表情,转而抬手在一千脑门上敲了个爆栗。
“小鬼头,又在搞怪!说,干嘛要把他们支开?”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一千抱头鼠窜到病床另一头,不解地问他,也收起方才那付无邪的表情。
“就凭你这点小把戏,能瞒得了那个关心则乱的小柳,又怎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叶欢嘲讽地撇嘴,顺手拿起个柳丁上下抛着,漫不经心却从不失手。
“呃,我不是怕他会自责吗?”一千尴尬地抓抓脑袋。
接住柳丁,叶欢扭头注视他片刻,细长的眼尾轻挑,“原来,还是为他。”
“那个,老大,这事其实和兰君没关系。是我自己非要跑回去的。”
一千继续小声解释,两只手抓完头没处搁,只得攥成了拳头。
叶欢冷漠地望着他,深灰色的眼睛如两潭死水般没有一丝波澜。
久久得不到回应,一千不解地一抬头,便看到了对方的这个模样,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感到丝不安。
此刻叶老大的这个表情……和自己上次出院后去找他时何其相似,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正这么琢磨着,他的脑门就又是一痛,原来又被叶欢突然凿了个爆栗,“说你傻,你还真傻,那些衣服再金贵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小千,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惯着小柳,否则你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我,我哪有惯,惯他?你又趁我不注意敲我!”一千连滚带爬地躲开,脑门上已留下了两个红通通的印子。
“还敢强嘴?”叶欢做势欲再敲,却被一千滚回来抱住了腰,哀求,“别打了,老大!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我真有要紧事想问你。”
微怔后,叶欢垂眼看他,脸上神情复杂难辨,慢慢放下手。谁知。就在一千刚感到安全时,叶欢又扬起了手,用力打向他的屁股,“还敢用哀兵政策?你老大我要是再上你的当就白混了。”
“真的有事,真的,真的!哎呦,疼死了!你下手能不能轻点?”
一千边大声呼痛边死死抱住叶欢的腰,同时将头拼命往他肋下钻,以防脸上也吃巴掌。
被他闹得再也挥不下去手,叶欢只得停止打屁股的暴力行为,改揪衣领将小鬼提到自己面前放好。
“说吧,什么事?事先警告你,少再装神弄鬼。”
揉着被打得生疼的屁股,一千白他一眼,撇嘴,“白叫你老大了!下手这么狠,真不够意思。”
“嗯?你说是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叶欢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处威吓一千,似已料定他不会再尥蹶子。
“我说还不行吗?”一千果然软了下来,紧赶着手脚并用爬到安全的位置后,这才和他面对面坐定,一脸严肃地开口,“老大,要是你——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突然找不到自己了,还和另一只鬼共用一个身体……不,主要是他在用,你只是附在他身上。可你又能看能听,也能想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其实提得比较模棱两可,不过叶欢倒是一听就明白了。他用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一千,显然一时也想不出会是什么原因。
“听你这个状况……”他慢慢开口,语气不太确定。
“不,不是我!只是打比方。”一千急忙否定,表情特无邪地望着对方。
叶欢淡淡瞟他一眼,接着被打断的地方继续说:“你这种情况倒有点特殊。如果是夺舍,应该对那个身体有控制力,无论是常态夺舍还是非常态夺舍。如果,只是灵魂出窍,偶尔……”
“什么是夺舍?”
听到个新鲜词,一千忘记再去否认这是在谈论自己,转而好奇地请教。
“所谓夺舍,简单点说就是把别人的身体拿来自己用。复杂了说,是一个人用意念或者其他不确定方式进入随机或是特定的某个人体内将原本的那个灵魂封印或压制与其共存使用……”
“呃,那我是怎么个情况?”
他头大地再次打断对方的讲解,两个太阳穴那里又开始隐隐发麻。
停止玄普讲座,叶欢的手仍托住下巴,观察他半晌,轻启薄唇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老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也会法术吗?”
一千跳了起来,不相信地大喊。
“可你隐瞒太多,我没法凭现有这些只鳞片爪的含糊线索做出准确判断。”叶欢平淡地解释,目光却隐约带股压力逼向他,“所以,无解。”
“呃,”一千心虚地垂下头,过了一阵才不大乐意地承认,“好吧,是我做的一个梦。”
接着,他就将自己梦中所见一五一十告诉了叶欢,只是小心略去了王、菩萨的名字以及地狱里的所见所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他已对自己的梦境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那个恐怖的烈火深渊分明就是同事们平时偶尔提及的大铁围,而赤发怪物则是他们永远不能走出地狱的另一类同事——夜叉。
至于那些遭受酷刑折磨的鬼魂,则是在阳世干尽坏事的大恶人,他们必得彻底洗心革面才能离开大铁围。只是,依一千所见,那个好日子距离这些恶人仍很遥远。
默默听一千讲完,叶欢举目沉思良久,终于轻敲他的脑门一下,“有了!”
“什么有了?”一千赶紧抱头躲开,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靠回了对方的身边。
“有了的意思就是你这几天睡得太多,以至脑子神经搭错线,这才做了这个稀奇古怪的梦,没有任何寓意、预兆、预警以及意义。所以,小千,”叶欢语重心长地说到一半,探身将他又抓回自己身边,眼尾挂个嘲讽的笑意,“你马上给我乖乖收拾出院!明天我要在奈何桥的老岗位看到你小巧玲珑可爱无比花见花败鬼见鬼愁神见……”
“切!得了吧!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还骗我去上班?不去!明天我再出院。”一千挣扎着逃走,心里失望之极。
他原本以为叶老大对这些神仙法术比较了解,所以才冒着被柳兰君误解的风险将他留下请教。谁知,对方居然也不知道。
那个怪梦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梦,他很清楚。因为梦中所见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好像他曾亲身经历过一样。那个梦曾经真实地发生过,他确信。菩萨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看他,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一千朦胧地感觉到菩萨就是在看他,而不是王。而且,菩萨的那个眼神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可惜他鬼头猪脑完全不明白。
一千果然是在次日出的院。不过,他倒是一早就正常上班去了,剩下的出院手续则由无所事事的五六七全权代理。因为照叶欢说法,司长曾指示一千想在医院待多久都没问题,但一定要按时上班,否则就要扣工资并对他进行“正确的”思想引导。
扣工资他不怕,可现在一听“思想引导”这几个字,他的头就痛得厉害:魏八哥那张嘴根本不是正常人鬼能长出来的东西!谁听谁得挂!
送完投生册,又被孟婆拉住手问长问短到不得不又安慰她一阵,他这才离开了奈何桥。
继续无视身后那群渴求秘密的阴脸鬼魂及春赛后新增的一大票热情球迷,他欢快地先跑到报摊买了几份柳兰君常看的报纸,接着又从路边流动水果小贩那里买了一个金黄的大柚子,这才“左拥右抱”地回到宿舍。
几天没回宿舍,原有的摆设依旧,只是在圆桌上多出只新花瓶。素雅的天青瓷瓶,里面嫩绿的柳枝和热烈的红梅相映生辉。
抱着柚子报纸,他皱眉走到桌边打量那瓶花,满心不悦。那个小辣椒方医生就叫做什么“寒梅”,而现在,梅花竟然和柳枝合插在一个花瓶里,实在是让他看了不爽。
放下东西抓起那些梅花,打开窗户扔进楼下那个露天大垃圾箱,他这才感到心里舒坦了。
心安理得地转身找出洗浴用品,再拉开衣柜准备拿身替换的衣服去冲澡。然而,面对眼前所见,他却是一愣——衣柜内部属于柳兰君的那一侧没有任何改变,而他的那半边却整齐地叠放着满满的新衣服,相对应的底层也塞满了鞋盒子。
怔怔地看了半天,他小心拎起最上面的一件红色上衣。那是件款式新颖做工精良的T恤,胸前还绣着只小猴子,正是那天在超市买过却又被丢弃的他最喜欢的衣物中的一件。
他呆呆地将T恤搁在床上,接着将其余的衣物整个看了一遍。有些是那天买过的,有些连见都没见过,但所有衣服都非常舒适实用,而且尺码仅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的。
怀里抱着衣物一屁股坐在了干净的地板上,他的脸上是个奇怪到说不清的表情,似乎很惊喜,又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