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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寒冷,先给阿爹也是一样。妈妈不会介意的。”
他心里忽然一动:“儿子,那一年你跟着妈妈生活,妈妈对你提起过我么?”
金兀术以前一直避讳提起花溶,今天居然问起,陆文龙回说:“有。妈妈说,你待我好,真心疼爱我。”
他心里一酸,看着儿子尚稚嫩的面孔,虽是半大的少年了,但完全保持了女真孩子的淳朴,大眼睛十分清澈,无一丝一毫的狡黠。陆文龙手里还提着两只烤熟的野鸭,旁边放了一大壶马****酒,天真地问:“阿爹,你饿了么?吃点东西吧。”
金兀术点点头:“儿子,今晚你陪我喝几杯。”
父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陆文龙十分兴奋:“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
金兀术正在啃一只野鸭腿,闻言,放下肉,又喝一大口酒,才压低了声音:“儿子,你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妈妈在哪里?”
“她也到了燕京。但她还要去办点事情。”
陆文龙忍不住地惊喜:“那我得立即再去打一头老虎。”
“不用了,儿子,这张虎皮给你妈妈。”金兀术的声音更低了,“儿子,你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妈妈会有危险。”
他紧张地问:“妈妈有什么危险?”又一个劲地点头,“我不告诉别人。”
儿子已经出去休息了,金兀术双手枕在头下,看着帐篷外漫天的繁星,一壶酒下肚,血液又开始沸腾,像有无数骏马在体内奔腾,却不若往日恐惧下的痛苦,而是一阵放松,有恃无恐的放松——知道那个女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哪怕只是利用自己,也去掉了心病。
马行两日,花溶独自一人在茫茫的群山草原里失去了方向,怎么都绕不出去。前面是一片密集的原始丛林。花溶勒马,无法再走下去,细细看天空的星斗,辨认方向。
看了许久也无法确定,只思找一个地方,等明日太阳出来再做决定。第一次陷身这样的原始丛林,到处都是颜色鲜艳的花朵,奇异的菌子,也不知哪些是有毒还是没毒,她小心翼翼,不敢挨着一星半点,只见前面一棵寻常的大树,便想上去过一夜再说。
她正要上去,忽然听得大黄马低低鸣叫,幸好马的口里衔了木片,叫声不大。她吃一惊,下意识地一闪身就跃上树,只见前面一片巨大的石丛林闪出明亮的火把,一些穿着奇形怪状的人奔跑追逐。这些人****身子,仅以树叶遮挡在腰间,完全分不清男女,每人身上都戴着高高的羽毛做成的帽子,手里拿着锋利的石刀、长矛……
这些人围着火把奔跑,然后停下来,火堆前,已经多了十几个头上满是发辫的人,被这群头戴羽毛的人押着,然后轮番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名穿戴着银链子和各种亮片片制作的大祭司摸样的披头散发的人上前,拿着一把锋利的石刀,对准那个人的心脏,一刀下去,便挖出了热腾腾的心,往下面的人群扔去……
花溶只听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饶是她在战场上多年,经历过血战小商桥和岳鹏举被追杀的那个夜晚,也被这剜心的一幕所震撼。她眼前发黑,那十几名俘虏已经被如法炮制……她腿脚发软,站不住,一个倒栽葱就从树上掉下来,却根本来不及感觉疼痛,下意识地,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远远的逃离……原来,自己是误闯到野人区来了。原辽国和女真的原始丛林里都生活着野人,但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看到这些野人。
她翻身爬起来就上马,一个磔磔的笑声,一个黑蝙蝠似的身影从天而降,花溶只觉一股大力迫来,胸口一紧,一阵气血上涌,站也站不稳。
她一个劲地往后退,黑影却如猎人盯着完全落网的猎物,一双幽绿的眼睛,发出磷火一般的光芒。意识有些混乱,她觉得不妙,立即移开视线,大喝一声:“是谁装神弄鬼?”
一箭射出,泥牛入海,她惊得不能自已,已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是一只枯瘦到极点的手,如秃鹰,只有骨头没有肉,尖利的爪子。
她惊道:“你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
“谁叫你阻碍了老夫的路?你自投罗网送死,就怨不得别人。”
花溶听这话,对方明显知道自己身份,挣扎道:“你究竟是谁?”
“只有杀了你,老夫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老者举起手掌就往她的天灵盖拍去。
章节目录 第437章 我会抓鱼
花溶尖叫一声:“且慢……”
“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你是大宋岳鹏举之妻,你到这里想干什么?”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来寻机会杀我的仇人。”
“杀仇人?老夫见你一路和金兀术一起,难道他不是你的仇人?”
“我要先利用他杀秦桧夫妻,然后再杀他。”
黑影似乎在分辨她话语的真假,半晌,一把将她贯在地上:“可惜你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今日你就要命丧黄泉了。”
那只铁爪贴着头盖骨,仿佛再往下一点,就能听到头盖骨碎裂的声音,花溶在黑暗里盯着那个蝙蝠一样的身影,忽然喝道:“耶律大用!”
耶律大用怒道:“你叫我什么?”
“你就是耶律大用!”
她虽然不知道耶律大用利用那药逼婚的事情,但养伤的这一年里,她曾听秦大王谈起过耶律大用,除了和李汀兰的婚事,他几乎将耶律大用的一切都详细告诉了她。尤其是他所形容的耶律大用的相貌。
耶律大用狞笑一声:“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你不敢杀我!”
他的手往下,花溶只觉心脏一凉,仿佛心活活要被人摘下来,就如自己刚刚看到的野人部族那一幕。
“花溶,你碍我大业,我马上就杀了你!”
“李汀兰还在秦大王手上,你若杀了我,你女儿也活不了。”
耶律大用的手微微用力,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花溶,你说,你为何没有中蛊?为什么?”
花溶气接不上来,微弱地问:“什么蛊?”
“你生儿子服用的那个药……否则,你怎能生儿子?本来,你生育后两年就要死于非命,怎会不死?”
花溶想起那个绿松石的药瓶,一惊,幸好自己不曾服用。
“这药男子服了终身绝育,断子绝孙,逐渐神智失常。女子服药能生育,但2年后必将七孔流血而死,你竟然活得好好的!”
“你……”花溶连不成句,肺部的氧气正在断绝。
他手微微一松:“看来,你当初并未服药!那药去了哪里?”
“我把它扔了。”
“扔了?”花溶又感到那种要抓心而过的难受,拼命嘶吼,“我若死了,你女儿也活不了……”
耶律大用狠狠地一把推开她。花溶跌坐地上,却呵呵笑起来。像耶律大用这种老狐狸,遇到秦大王正是旗鼓相当。谁都以为李汀兰必然会被送走,可是他偏偏出人意料将她扣下作为人质。出发点倒不在于他高瞻远瞩事先想到自己有这一劫,而是他那样的人,时刻要提防耶律大用的反扑和翻脸,最好的,莫过于扣押一个人质在手上。
“花溶,你也用不着高兴。秦大王留下小女,老夫就必然有让他们成亲的把握。”
她点点头,干脆说:“好,那我恭喜李小姐。”
耶律大用甚是意外。
“一路上,我好几次感觉到有人跟踪,想必正是你。耶律大用,其实你不用防着我。你也知道,我不会妨碍你女儿的婚姻。”
耶律大用盯着她,似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心假意,半晌才说:“就凭岳鹏举这个名字,你也该替他守节终生。如果你不嫁给秦大王,老夫也答应不为难你。”
“我们还可以合作。”
耶律大用打量着她,似在判断她合作的筹码。
她急切地问:“我要杀赵德基,如何才能杀赵德基?”
耶律大用磔磔怪笑:“你问老夫?老夫倒有个主意,就看你敢还是不敢。”
“你说,只要能杀他,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耶律大用并不理她:“老夫筹谋多年也无可奈何,就凭你!暂且留你一命,以后不要再接近这片密林,这里都是土著野人,与世隔绝,就连老夫也不敢招惹他们。你穿过前面的松林外北走三十步,再往南走十五步,再绕过一个大石往北,就能找到出路。”
花溶正在记这句话,一抬头,林中静悄悄的,耶律大用已经失去了踪影。她按照耶律大用的说法,一路行去,果然过了一片密林,便是一条出口。草原上的夜空无边无际,她坐在马上久久地看着这片茫然的天地,想起秦大王那一次专门差刘武来要回药,原来,他估计是发现着了耶律大用的道儿,所以生怕自己服用了。可是,自己还一直以为他是要给妻妾生子用。心里更深刻体会到那个男人的好。自己走投无路,那阳光灿烂的海滩,儿子无忧无虑的乐园,他朝夕精心的照料,这原本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不是么?
她怅然半晌,等杀了赵德基、秦桧,等杀了他们,自己一定会去,躺在那片海滩上抱着儿子看潮起潮落,看海龟成群。只是,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她不敢再想下去,对于舍弃的东西,再想下去便是害人害己。马顺着这条路跑了半日,到黎明时分,前面的道路清晰起来,燕京,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再奔一日,燕京的轮廓便出现在视线里。
这座昔日的辽国皇城沉浸在春日的暧昧气息里,虽然不若鼎盛时期的繁华,却也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黑夜里开始了一天的狂欢。
花溶对燕京已经非常熟悉了,她牵了马,像寻常人等,操着女真和辽人的混合语,在大街小巷出没。前面是一家杂货铺子,卖奶茶和劣酒的小贩老眼昏花,桌上是三五游手好闲的低等兵。
一个士兵醉醺醺地大喊:“再来一碗。”
“好咧……”
花溶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喜出望外,只见昏暗的马灯下,一个女真汉子端一碗酒出来,几年不见,当日的青年已是虬髯须发,浑身油腻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