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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猜到凯泽尔要上东线战场时,她打心眼里为这些年轻人感到悲哀。
如果现在波兰就已经开始囤积军队,那么奥古斯汀呢,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结束自己那块的战斗,可是如果结束了,是在那驻扎,还是也被送往东线?这一切,都成了压在她心头的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而今天一冲动,这一抱一亲,不管有没有被人看到,她的形象是彻底完了。
现在的法国人当然只会心里暗自鄙夷或完全不多想,因为德国还是地头蛇,而他们也没想到德国几年后会被打败,可是等德国被打败了,那就是新愁旧恨一起算的时候了,她这样风口浪尖搂搂抱抱的,根本不可能有全尸的机会。
相比以往模糊的想想,她第一次清楚地觉得,自己应该筹划些什么了。
冬天来了,转眼就是圣诞。
秦家至今还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巴黎也没有人养成圣诞节在中国餐馆用餐的习惯,所以今晚,秦家停业。
一家人和康叔围坐在温暖的客厅中,秦父和康叔下棋,秦恬在一旁捧着上护士课记得笔记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最后还是忍不住放下笔记看起了战况,时不时的惊呼一两下。
秦母在一旁打毛线,米色的毛衣已经有了雏形,应秦恬的要求,毛衣打得相当宽大,还有着时髦的堆堆领。
壁炉噼啪的烧着柴,这是秦恬最喜欢的地方,她以前就很羡慕电影里,坐在壁炉边,腿上盖着毯子,手上拿着书得感觉。
老远的塞纳河边的小广场中有圣诞的小舞会,据说到了晚上还有烟火,这一切的准备阶段秦恬毫无所觉,到了晚上却突然热闹了。
大冬天的,谁都不想出去凑洋人的热闹,而这也不是秦恬在这儿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有些什么套路她也不好奇了,只是感叹自己来的两个圣诞节全在德占区度过,真是悲剧。
隐隐约约有人在合唱,声音很是悠扬,秦恬侧耳听着,却听到了敲门声。
“阿爸,有人敲门。”秦恬起身,披上外套,“我去看看?”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敲门呢,秦父不放心,也披上外套跟出去,秦恬在门里问道:“谁啊?”
“媞安!是我是我,伊万!”
秦恬打开门,看到伊万在门口跳脚,嘴上哈着白气:“媞安,圣诞快乐!”他提起一个大盒子笑嘻嘻的,“这是我们院子里的人给你送的礼物,全是那些大婶的拿手点心,奶奶做的鸡肉土豆泥也在里面,以后有人问起,你一定要说我奶奶做的最好吃哦,土豆泥可是我碾的!”这时秦父打开了门廊上的灯,伊万才看到秦恬身后站着的人,不好意思道,“哎呀,伯父好,伯父圣诞快乐!”
秦父忍俊不禁的点点头,既然是认识的他就不陪了,转身回了房,临走前还道:“阿恬,请你朋友进来坐坐吧,外面冰天雪地的。”
伊万闻言忙拒绝:“别啊,今晚我值班,巡逻刚开始呢,谢谢你们……不过媞安,能给我一点热水喝吗,我觉得我呼吸的都是冰渣子,胃里的肉汤都结成冰了。”
秦恬接过礼物盒,颇有些不好意思,她都没想到给那些院子里的人送圣诞礼物:“好的,你等等啊。”
说罢转身,回房放了盒子,倒了一杯热咖啡拿出来给伊万。
“哦咖啡!太好了,你真体贴。”伊万欢呼一声接过杯子,小小的抿着,然后被烫的直吐舌头,他喝了一口,叹口气,指着外面门边的信箱道,“阿恬,你们有信,不取吗?会被弄湿的。”
“啊?”秦恬不知道,她探头看看,果然,信箱里隐约有一个信封的角露出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要不是伊万等待的时候乱看,凭着秦恬一家无亲无故几十天不注意信箱的习惯,估计这信得放到明年圣诞去。
她回房取了钥匙打开信箱,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封信。
没等看,伊万已经把咖啡喝完了,他满足的摸摸肚子,把杯子还给秦恬道:“真是太谢谢了,你拯救了我,媞安!”
“呵呵,没什么,你去工作把,要是渴了冷了,路过还能敲门,我们很晚睡。”
“好,再见。
秦恬送走伊万,关上门,耐不住好奇心,就着门廊灯看看信封,瞬间震惊了。
“法国巴黎第七区奥赛街十九号福气楼秦辉先生亲启,寄信人,中华民国秦九。”
戒严
家里的沙发边多了一个精致的相框,相框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年轻英武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德式军装,大盖帽,白色手套,打绑腿,长筒马靴,身量笔挺,微笑的看着镜头,虽然有些偏瘦,却英气勃勃。
他侧站着,一手弯曲,握着左手边悬挂着的中正剑剑柄,蓝色的领章,还有铜质的带星星的肩章。
一个国民党炮兵中尉,还是一个黄埔军校毕业,得蒋介石授予中正剑的荣誉学员。
秦恬呆看着照片半晌,又低头看信,不知道该哭该笑。
一旁父母还有康叔又烧了几只小菜,热了一壶酒庆祝儿子出息了,唯有秦恬在壁炉边,对着照片和信发呆。
原来秦九在去中国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行程,他早早的递交了黄埔军校的学员申请,赶到中国成都后,刚好加入了一九三八年十月第十六期学生第一总队,然后即将在一九四零年十二月毕业,学习愉快,一切安好,他觉得自己脱胎换骨,虽然思念父母亲妹,但不救国,不归家。
这封信是他毕业前就写的,作为优秀学员,他得以被校长授予中正剑,几天后就是毕业典礼,他估计毕业后无暇写信,便央求老师先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寄回来,算是归国华侨的一点福利。
看日子,这封信整整寄了一个多月才到法国,那么现在的秦九,应该已经在战场上了吧。
秦恬苦笑一声,秦九是奔着抗日去的,但愿归国华侨的“福利”还包括自主选择战场,否则指不定他现在到底是抗日还是剿匪。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时期,作为一个资本主义社会长大的年轻人,在中国一般都会选择国民党,好歹国民政府现在还是正版,更何况秦九一个个体经营户的儿子,除非脑子有病,怎么可能万里迢迢千山万水的跑中国去当“赤匪”,听说还要种田,开荒,穿草鞋……
秦恬摇摇头,秦九这样的,以后估计就是逃到台湾的命了,至少七九年以前,他们一家子是万万不可能到中国去了,除非想在内战时被整死,或者在文革时被整死,亦或者在那啥大跃进人民公社时被整死,再接着就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被整死……想来想去逃不出个死,还是在排除日本鬼子的情况下的。
一想之下,全身冰冷,一股名为悲凉的情绪油然而神,秦恬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她见秦父秦母笑逐颜开的样子,起身强笑道:“爸妈,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给哥回信。”
秦父想了想,道:“你有什么想写的先写吧,我负责我跟你阿妈的,省的你们兄妹俩有什么小秘密要藏着掖着。”
秦恬还没反应过来,秦母笑着拍了下秦父道:“你还在记恨那次啊?”
“哪有!”秦父回嘴。
秦恬傻站着问:“什么小秘密藏着掖着的。”
秦母也不把康叔当外人,笑道:“你忘了?那时候你还小,你哥去波兰留学了,全家给他写信,你爸让你先写,你那时第一次来每月的那事儿,肚子疼,就在信里跟你哥说了,让你爸看到了,笑了你两句,你气的三天没吃饭,哈哈!”
“……”秦恬囧,虽然她早就已经达到了透明塑料袋装着卫生巾过大街面不改色的等级,但还是有点接受不能,兄妹俩感情好就算了,至于把这也往信上写么,别说她爹笑了。她哥估计也是腆着张囧脸看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写了些什么超出的,秦父秦母接受不能。
于是她噔噔噔上楼,扯了一叠信纸就开始奋笔疾书。
她有太多要写了,太多要叮嘱了,虽然她哥从最开始就走了最错的一步,但是福祸相依,说不定这也可以成为一个转运的契机,好歹他现在是黄埔学员,前途无量,就算逃到台湾因也不会没饭吃,而战后如果回到法国那就更好了,她在战争结束前肯定是要离开法国的,不可能留在这儿受那群法国人的鸟气,这样有秦九这么一个战胜国将领在,肯定可以给秦家多一个保障。
写些什么呢?
首先,千万别剿匪,这是首要的,就算遇到剿匪任务,也请麻烦尽情的划水,交红色的朋友那是最好的了,别问我为什么,听你妹的没错,实在想知道原因?好吧,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要让你爹知道你好好的小日本不打跑去剿匪,那就永远别回来啦!
接着么,额,军功重要,生命更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啦!保重保重,这一点应该放在别剿匪的前面,如果共党欺负你,你也别任别人欺负,该出手时就出手!
还有么,钱,大哥,多赚钱没坏处的,那种投资啊,古董啊什么的,没让你搜刮民脂民膏哦,只是说,脑子要灵活点,别一门心思勒紧裤腰带剿匪,想想战后的日子怎么过。给你个提示啊,以后会升值的东西多多了,邮票,书籍,报刊文摘,古董花瓶什么的别说了,你只要知道,就连一个板凳都是古董!
说起古董,哥啊,要是有实力,别让咱中国的东西流落到外国人手里啊,你知道不,前阵子阿爸到别人那儿干活,看到他们屋子里放着咱中国的青花瓷,气的喝了一晚上酒,黑心的事儿咱不干,凡事你要凭良心来,别上面鼓动一两句你就热血上脸了,做事前判断判断,暗杀啊,下绊子啊那种阴损缺德事儿让爱干的干去,阿爸说过,咱要活得光明磊落!
我说的你可能看的莫名其妙,但是请记住妹妹我说的,时常拿出来看看,有好处的!
最最后,最重要的,哥,我有嫂子没?别私定终生啊,找着人了记得给咱爹妈尤其是我过过目,记得要高,要漂亮,但别比你高,更别比你妹漂亮,记住啦!
秦恬看看草稿,大致就那意思,再润色一下笔调就行了,她想了想,最后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在华沙的事情,又讲了她参加了红十字会的护士培训班,便不再多写了。
由于信的到来,秦母格外兴奋,秦恬再次下楼的时候,她不知从哪里翻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