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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差,但好歹活着。
我还是逃了出来,在白俄罗斯被编入第四集团军,因一次阶段性胜利,得以在明斯克休假三天。
于是我再一次看到了秦恬。
那种想擦眼睛的,不可置信的感觉几乎淹没了我,在最初熟识的兄弟几乎全部死光的时候,竟然能够在这样一个地方再次看到她,我居然有种做梦一样的恍惚感。
她怎么会来的?她为什么来?她来干什么?!她出事了吗,奥古呢,奥古也来了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在见到我时眼睛里有真心的喜悦,虽然我时间不多,但我依然觉得足够了,我没打算告诉她战场上的事情,虽然她来到了这里,但是前线依然和她没关系,既然在医院,她就会跟着后方不断转移,无论如何,我都没必要把自己的绝望暴露给她。
短暂的见面后,虽然我又回到了驻地,可是总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已经想不起我多久没笑了,也很久没抱怨什么了,就好像是刚进部队一样,感到什么都散发着光彩,这就是奥古所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见到许久没见的故人,确实感觉很好,更何况,我还知道了凯泽尔虽然受伤但没死,而奥古,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听到诺曼底登陆那天,我刚好轮到休假,虽然只有一天,但是却有半天需要办一些手续并进行一些检查。
在这破烂的城市也没什么好逛的,我直接去秦恬的宿舍找她,却看到她在里面艰难的包着手。
转念一想就知道发生什么了,虽然是意料内的,但我还是觉得不虞,什么时候我们德国人的素质低到这种程度了!
闲来无事,我勒令她好好包扎,让她出去打水,却在她起身的时候,看到她大衣里一本本子。
似乎很像凯泽尔描述的以我们的名义送她的生日礼物,她都随身带着吗?不知道都写些什么……
窥人隐私不好,可我早就被战争磨的没了素质,没多纠结就拿了出来,打开来,全是中文。
好吧,我中文只看得懂秦恬两个字,还是当初奥古给我看的。
百无聊赖的翻了翻,厚厚大半本,都是记着中文和一行一行的数字,我越看,越有一种心底发寒的感觉。
这就像是本日记,但又不像。
时间从三八年十一月记起,后面是三九年九月一日和一段中文,接着是一些意义不明的日子,再接下来是一九四零年六月二十二日,法国停战的日子,然后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进攻苏联……其中很多年份的水印是一样的,很多确切日期明显可以看出是后面填上去的,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诺曼底……可是后面,还有数字,有六月十五,和一行字,还有一片空白,下面,她写了一九四五,一串的日期和说明,接着一九四九,一九六七,一九九零……
我忽然有一种雷劈一样的感觉,一直以来的违和感似乎都有了解释。
奥古近乎诡异的未卜先知,和秦恬与奥古毫无道理的心意相通,他们毫不犹豫的在法国开战前来巴黎,他们相互的解释,眼神,动作……
我觉得这种可能太过不切实际,可是没什么能让我把这种可能中拉出来,如果那是日记,为什么只记有大事发生的日子,而且,后面那些数字又怎么解释?他们的行为又怎么解释?
我又想到了他们几年前在德国站台的那一别,那么的突兀和不合常理……他们是不是在那一刻,打成了某些共识?
半信半疑和极度震惊中,我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即将回来的秦恬,我把笔记本放回去,左右看看,很想等她问个清楚,又很想再一次落荒而逃。
有些东西,我很怕知道,怕得全身结冰,那仿佛会毁灭我的信仰,会让我失去一切,会让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会让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一场空,一个注定悲剧的搞笑剧。
我还是跑了……我不能面对她的眼神,注定怜悯的眼神。
接下来一段日子,战况急剧恶化,苏军蚕食着我们的地盘,我们只能积蓄力量一退再退,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后面,就是明斯克了,那个来不及转移的后方医院还在救治着伤员,我看到了周围的士兵眼中一样的坚定,他们不能让那些为了他们即使手无寸铁也要留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的后勤人员受到残酷的对待。
我深吸一口气,即使结局已经注定,无论如何,我好歹在其中射出了子弹,发出了怒吼,这就足够了。
敌人毁灭我们的意志真是强的超乎我们的想象,很快我们竖起的战线还是不断后退,战场从城外进入了城中,大部分士兵都跟随主力到了北郊,而也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散落在城中各处和苏军进行巷战。
我在巷子中快速的穿梭,敌军的轰炸几乎瞄准了我们的主要设施,后方医院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我不敢想象会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只能一门心思冲过去,沿途,不少护士毫无遮拦的乱跑,被苏军的子弹当场扫射而死,这场面让我的心脏不断收缩,我强忍住翻找那些趴在地上的尸体的冲动,直接冲到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医院,轰炸还在继续。
然后,在她的宿舍门口,我果然看到了她!
这个该死的蠢笨的一无是处的女人!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死吗?
无奈之下,我只能带上她,就算她知道战争的结局,恐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至少,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从这危险的地方逃出去。
我好歹要带她逃出包围圈,或者说,给她一个安全的身份。
但最终,我还是没法带她出去……苏军已经基本占领了明斯克,除了投降,我只能带着她去北郊参加总反击。
不经过战斗的投降,绝对不是德国士兵会做的。
我无法忽略战友的意愿,很快布置起来,占领街道两边高地,打算进行一次阻击,死之前能杀多少杀多少。
她似乎也明白了此时的事态,苍白着脸躲到一边,我见过她很多次害怕的样子,这一次她是真的快吓晕了。
没时间顾及她,我凝神应付着下面的敌人,身边的士兵转眼就倒下了,他哼哼了两声就没了声息,我干掉了对方的机枪手,很快他们又有人替换上来,换弹夹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竟然就在身边!还在伤员的身体上摸来摸去!
“回去!滚回去!”我气急大吼,她却装没听到,快速的脱下护士袍给伤员止血。
对面传来爆炸声,苏军的炮终于用上了,很快楼下传来示警:“二楼隐蔽!”
我下意识的抱住她往最里面滚去,炸弹在阳台爆炸了,碎石泥块漫天飞,砸在我的身上,我没感觉很疼,忽然想起,我身上一直穿着奥古给我的棉袄,样式虽然奇怪,但是很厚,热是热了,但是比别人安全不少,我一直以为这是奥古的,但是很快发现,这其实应该是秦恬做给他的,里面绣了一个小字,虽然是中文字,但绝对不是秦恬的名字,我想,应该又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我会不高兴吗,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至少这件棉袄穿在我身上不是吗?
听着下面的声音,我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就算为了棉袄这么多年的保护,我也至少能给秦恬一个活命的机会,她抓不抓住,就是她的事了。
我大吼:“秦恬!你给我听着!你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给我好好活下去!别再掺和进这场战争!就算你知道什么!枪子儿可什么都不知道!别妄想改变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这次要是不死,你就给我滚回去!滚回法国!或者滚回你的中国!乖乖等着奥古来找你,过你们的小日子!别再让我在战场上,或者任何危险的地方看到你!否则,我就杀了你!听到没有!给我活下去!或者替我活下去!”
秦恬一脸迷茫:“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她摸摸耳朵,大吼,“我耳朵听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但时间紧迫,只好放慢语速,夸张了口型:“回去!等奥古!好好活下去!”
“我真的听不见!”
我气急败坏抓住她的肩膀:“活!下!去!看口型!活下去!”
她愣了半晌,显然还是没听到,我觉得我快疯了,正考虑要不要敲敲她的脑袋时,她猛的伸手,反过来抓住我的领口大吼:“海因茨!我说了我听不到!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给我听着!无论是不是下一秒战死,只要有机会,你就给我活着!不准自杀!不准自暴自弃!如果被俘虏了,无论遭受什么!你都给我活着!记住!无论遭受什么!那都是你的报应!你应得的!你活该!你要是用自杀逃避,你就是他妈的懦夫!活着!记住没!?想尽办法的活着!”
我完全呆住了,任由她揪着领口摇晃,唾沫横飞,她满脸污泥,眼睛盯着我,眼神执着的可怕。
“如果我没死,只要一天没得知你和奥古墓地所在,我就天天去寻人处找你们!我会刊登我的住处!你们也要这样做,知道吗?!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活着!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受苦受难那都是你该的!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听进去没!混球!你应一声啊混蛋!”
活下去,活下去……
奥古知道我上东线,他只求我活下去。
你到了这种境地,还是只要我活下去。
秦恬,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也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这是我们,最低的要求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做,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捏住她的下巴,我着魔一样的看向她不断张合的嘴,然后,狠狠的吻了下去。
碎石,烟尘,硝烟,和她惊讶的眼神,混合在嘴里,让我迷失了感官,唇齿相依间,我清晰的知道,我从未得到过她,但也从未失去过她。
奥古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却是她和我一路走来,让我厌倦了种族清洗,让我厌倦了战争,让我厌倦了自己,却又期待起未来。
我忽然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命运并不是全知的,就像她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吻她,就像我也绝对想不到会忍不住吻她,我期待她告诉我一些事情,比如说,这场该死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德国无条件投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