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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拧眉想了会儿,有些自责地垂头,喃喃道:“我不知道……”
前世小唐于怀真来说,竟如两个世界之人,她对小唐的记忆,只限于那日在应公府书房外不期遇见,后来又远远地曾瞥过一眼罢了……加上后来那场大变,波澜骤起,风云色变的,更是难理其他了。
小唐听了这个答案,却暗中松了口气,虽然无法窥知前世自己做了什么,但怀真“不知道”,于他而言,竟也不算坏罢了。
怀真敛了心神,轻声问道:“当初有一次,我说是话本上看来的故事,也曾问过唐叔叔……凌绝他到底为何这样对我们,如今把实话都同你说了,你可知道?”
小唐道:“听你的话,岳父的权势甚大,但我见岳父并不是奸佞之臣,只怕……是因身居高位,门生众多,底下众人有些为非作歹……或者再加上难免有些功高震主,都未可知。”
怀真试探问道:“会不会……跟今日我知道的事儿有关?”
小唐一震,他原本故意不提此事,不料怀真竟自想到这点。
小唐便谨慎答道:“或许……岳父的身份不慎为人所透……倒也是可能的。”
怀真双眸中泛出忧虑之色,望着他问道:“现如今该如何是好,我起先还想回府去,不知爹知不知情。”
小唐道:“自怕岳父是不知情的。”
怀真问:“你又如何知道?”
小唐就把那日在朝堂上,成帝询问众臣子,说如何处置肃王之事,小唐道:“我看岳父的反应,不似是知道的。”
怀真点了点头,道:“这也罢了,我听了含烟姐姐说,都不肯相信。”说到这里,便放低了声音。
小唐正在猜宫中到底是何人透露了消息,听她如此说,便问端详。
怀真因把最机密的事儿都跟他说了,因此也不再隐瞒,便把含烟今日叫她进宫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原来淑妃虽被成帝囚在冷宫,但因成帝先前同她说的那番话,让她心头如扎着一根刺。
跟皇后相比,淑妃所欲者一度是成帝的心,且她也似做到了,毕竟这几十年来,皇后一心向佛忏悔,不理诸事,只有淑妃纵横后宫,就算有个什么新鲜的妃子得宠,若不入她的眼,便如捏死虫豸一般,有许多法子可以制死,而成帝也并不如何过问这些事。
是以任凭成帝身边百花争艳,但最终一直长盛不衰的,也只有淑妃一人罢了。
谁知几十年所谓荣宠无双,到头来,一切都翻天覆地,才见成帝的心竟是如此的绝情绝意,这倒也罢了,他所说的“会加倍的宠爱良妃”,却更是让淑妃难以意平,——一旦想到自己竟不如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简直是死也不能瞑目。
当时含烟因被救下,幸亏成帝知道一切都是淑妃所为,因此竟并不降罪于她,只命太医看顾,好生休养。
忽一日,有人来报,说冷宫中淑妃欲见,含烟自不肯理会,不料那冷宫来的宫女陪着笑,低声道:“那罪人说,她有娘娘最关心那人的机密要事……娘娘不去,怕要后悔,因此奴婢不敢隐瞒,顾来相报。”
含烟打量她脸容,却见生得寻常,只年纪似是大了,虽然陪笑,神情倒并不如何谄媚慌张。
含烟被她言语打动,因此到底便来至冷宫,那宫女小心引着她到了淑妃处,便识趣退下。
两人相见,含烟目睹淑妃之状,陡然惊心,几乎认不出这枯槁妇人,竟是昔日的淑妃娘娘了,因此便垂下眼皮,便道:“听闻你有事相告?不知到底是何事?”
淑妃打量着她,心中自是妒恨,便笑道:“这话可不能叫别人听了去。”
含烟因见她情形很是凄惨,倒也不惧她再兴风作浪,便叫随身宫女退下。
室内无人,淑妃道:“我倒是要先恭喜你了,此后,只怕你便能宠冠六宫,无人能及了。”
含烟不语,只静静垂眸。
淑妃道:“不过,只怕你心里最想要的不是这个。”
含烟一怔,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淑妃道:“你可知,那夜你如何能持刀行刺皇上?”
含烟道:“人尽皆知,是你用了恶毒的厌胜之术。”
淑妃大笑,道:“不错,我的确用了魇魔法儿,只不过,能让你这样顺利地持刀行刺,却也并不全是我的功劳,这厌胜之术之所以能功成,全因为这被施术之人心中亦同样有杀意。”
含烟心中一凛,皱眉斥道:“你胡说什么?”
淑妃看着她,眼底透出几分玩味:“我也很是意外,你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就动手杀那独夫……本来只想让你做个样子就已经足矣,近来我才明白,原来你心里……竟然是想杀死皇上的。”
含烟倒退一步,心惊肉跳,脸上色变,喝道:“你再在此胡说八道,鼓惑人心的,我便走了。”
淑妃笑不改色,慢慢说道:“你不信也罢了。只是我请你来,不是为说这件事。”
含烟便凝视着她,不知这妖妇又要说什么,却听淑妃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对怀真那丫头如此青眼?”
含烟本想回答成帝疼爱怀真,无可厚非,何况怀真的确是个惹人怜惜的……然而既然淑妃这般问了,那答案必然不是这样简单。
含烟便只冷冷地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我不能在此久留。”
淑妃叹道:“我起初不明白,还以为那独夫又看上了新人,想把她跟你一块儿都纳在后宫呢,后来无意中才发现,竟是我目光短浅了……想必你也知道德妃之事了,只可惜你没见过德妃其人,倘若你见过她且跟她熟悉,只怕你……”
含烟听她忽地提起德妃,心便怦然乱跳,道:“德妃又如何,跟怀真又有何相干?”
淑妃大笑道:“故而我说可惜了,所以你竟不知道……当日我请你喝药,那丫头挺身挡下的时候,她那副眉眼表情,跟德妃是何其相似!”
含烟惊心动魄,却又觉得匪夷所思,只不信道:“你是失心疯了不成?越发乱说起来了,我虽进宫晚,却也知道,德妃娘娘早就身亡了,虽说是身怀六甲而死,但却不曾有什么遗腹子留下,何况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
淑妃笑道:“我先前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在我这个年纪,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更加不信,无端端冒出一个跟德妃极相似的女孩儿——你要留心,她不是长的象,而是脾性做派上像,且偏也很得皇上欢心,另外……应兰风……”
含烟倒吸一口冷气,一声也不能出。
只听淑妃道:“你猜如何?算来应兰风的年纪,正是德妃死的那一年出生的……这件事儿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操纵……”
含烟见她眯起双眸,笑得格外诡异,竟忍不住倒退一步,淑妃看她神色大变,便笑道:“你大概也怀疑起来了罢?”
含烟直直地看着淑妃:“你……如何要跟我说这些?”
淑妃挑了挑眉,道:“大概……是这些秘密我一个人知道,未免太无趣了。”
含烟哑声道:“这话,皇上可知道?”
淑妃笑道:“你觉着他知不知道?”
含烟不由问道:“何况什么?”
淑妃忽然敛了笑,眼中透出几分疑惑之色,竟一时不曾回答。半晌才又抬头道:“那独夫说要宠你,我如今把这秘密告诉了你,你猜他若知道了,会如何?”
含烟蓦地睁大双眸,淑妃道:“或者,这消息不甚泄露出去,你猜,应家的下场又会是怎么样?堂堂重臣忽然变成皇子龙孙,是一大喜事,还是一大丑闻?”
含烟强行按捺,道:“皇上倘若知道,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为何不肯昭告天下,恢复其身份?只怕一切都只是你异想天开罢了,你当我会信这不经之谈?”
淑妃冷道:“一个太子命丧荒野,肃王眼看也朝不保夕,熙王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刚认回一个皇太孙,这会儿若是再来一个三王爷的话,虽然说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族之中便不乏各色奇闻异事,但此刻正是风雨飘摇之时,何况说起来……”
淑妃说来说去,脸上忽地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皱着眉,自言自语说道:“不对、不对!难道……难道我想的都是错的……”
含烟见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便道:“你说什么?”
淑妃闻言抬头,却竟是满面笑容,望着含烟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件极有趣之事罢了。”
含烟拧眉,暗忖不语。淑妃笑吟吟地,竟是格外精神似的,望着含烟道:“你为何对皇上有杀意?”
含烟一震:“住口。”
淑妃盯紧她的双眸,道:“只怕我也猜到几分了……”
含烟竟无法再听下去,只冷道:“我以后不会再来见你了,你也好自为之。”含烟说罢,转身往外而行。
淑妃盯着她的背影,是如此的窈窕婀娜,年少青春……淑妃恨妒交加,冷笑道:“你才要好自为之,以后若东窗事发,你当你会独善其身?”
含烟走到门口,听了这句,便停住脚步,半晌,才缓缓地回过身来。
淑妃道:“怎么?”
含烟往前一步,问道:“你这话,指的是什么?”
淑妃笑道:“你心虚的是什么,便是什么,或者两者皆是,那岂不是越发热闹?”
含烟缓步走到淑妃跟前,对上她的双眸,点点头道:“就算我真心喜欢一个人,也绝不会把自己变成如娘娘这般的人,狠毒且又可怜。何况在这宫廷之中,贪图帝王之真心,娘娘你不觉着,你太过可笑痴妄了么?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身为妃嫔能做的,只是战战兢兢、保住性命罢了,娘娘的痴望跟愚鲁行径,都提醒了我,以后该如何行事。”
淑妃料不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的笑顿时也消失不见,只是死死地盯着含烟。
含烟缓缓地吐了口气,道:“这许多年,你害了多少人,只怕自己也数不清了,今日落得这个行径,也算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正如你所说,从此我会谨慎自省……只要不落娘娘的下场,便已足够。”
淑妃听到这里,忽地扑了上来,猛地掐住含烟的脖颈。
含烟没想到她竟这样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