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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先生眼神闪烁,沉吟片刻,道:“罢了,还是不跟你要了……横竖不是我的东西,就算非要到手,也还是要丢了的。”
小唐听了这话,便想到噬月轮之事,于是问道:“我始终不解,为何噬月轮竟自先生手中,落到旁人手里?”
竹先生苦苦一笑,道:“我原本是用此物换了一个人的性命,不料,东西丢了,人也没救回来。”
小唐道:“不知先生欲救的那人是谁?”
竹先生垂眸道:“是张烨的生母,太子妃。”
小唐见他有问必答,便又道:“不知噬月轮是给了何人了?”
竹先生想了想,道:“若无误的话,是肃王所派之人。”
这个答案,却在小唐意料之中。当下小唐不再多问,便命人去抓药,一边儿相送竹先生出府。
将到门口之时,竹先生忽地回头看向小唐,道:“我知道唐大人跟熙王爷自小的情谊,只怕无人能及,故而想问一声……唐大人觉着熙王殿下如何?”
小唐道:“先生如何这样问?”
竹先生抬头看了看天际,却见星光漫天,如一张弥天大网,罩着人间。
竹先生叹道:“我知道熙王乃是众望所归,也是天命所归……然而到底……”他皱了皱眉,只道:“近来东北之境,有星明灭,我见唐大人仿佛又有远行之兆。”
小唐心中凛然,拧眉看向竹先生,竹先生对他笑了笑,道:“罢了……告辞了。”向着小唐一拱手,便上车而去。
是夜,敏丽服了药后,才觉得身上阴寒减退,便自在睡了。
怀真一直守着,看她安稳睡了,又叮嘱了丫鬟们不时过来看着,才自回屋去。
次日,小唐自去早朝。怀真便安排茶饭,谁知敏丽吃了之后,竟一番大吐,惊天动地……怀真害起怕来,忙又命人去请竹先生,谁知竹先生并不肯来,只叫小厮带话,说是此后三个月都会如此,叫不必大惊小怪,只让她不管多难受,都要进食罢了。
怀真无法,倒是敏丽听了,喘着说道:“昨儿先生说我会受罪,倘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咬牙说罢,面上透出一股果决之意来。
果然又过半个月,敏丽总是这般反反复复,整个人越发瘦的可怜,连唐夫人都不忍了,暗中对怀真偷偷说道:“我先前怀毅儿的时候……他倒是乖巧,也并没怎么遭罪,顺顺利利地就……怎么你姐姐竟是这个情形,每日看她这般,我都吃不下饭了,这简直是熬命呢。”
这些日子,多亏怀真忙里忙外,每日目睹敏丽这般惨状,心中虽然也又惊又怕,但却因知道敏丽的心意,因此只是劝说唐夫人,道:“横竖竹先生说,是熬过这三个月……三个月后必然就苦尽甘来了。”
唐夫人听了她的安慰之语,才叹了声,不说此事了。
而小唐白日虽不在家,但是晚间,也时常听见敏丽折腾捱苦的声响,每当此刻,怀真都要不顾一切地前去探视安抚……小唐反而有些忧虑,心中彷徨,不太敢靠前儿。
这天晚上,敏丽才喝了药,又都吐了,因竹先生早叮嘱过,于是丫鬟们不免再去熬药,务必要她喝下去。怀真又忙得半宿才回来。
小唐见她回来了,忙接住了,问了几句,忽地说道:“这还一个月不到……已经瘦的不似人形,再熬两个月,得成什么样儿?”
怀真也是无奈,说道:“可不是呢?今儿太太又跟我说……说是假如不妥当,就……可是那孩子对敏丽姐姐来说,像是性命一般的,你看她这些日子,如此难受,却还是撑着吃药吃饭……自然是因一心想这孩子好呢……”
怀真说到这里,眼圈微红,道:“倘若我们为了她好,把孩子给……那只怕也害了姐姐的性命了。”
小唐蓦地把怀真紧紧抱入怀中,道:“我从来没见过女子这般……倒是有些可怕,倘若你也有了身孕……会不会也是如此?”小唐说到这里,便瞪着怀真,越发提心吊胆。
这些日子怀真伺候敏丽,因见她受这般苦楚折磨,心中自然也有些惊悸,可是见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唐竟也为此而怕了起来,怀真反笑起来,道:“我可不知道了。”
小唐见她口吻带笑,却不敢放松警惕,因道:“你别笑,倘若你也是这般,我可是不依的,这哪里是要生孩子,这简直是一个冤家对头。”
小唐说到这里,便拧紧浓眉,透出几分恨恨之意。
怀真又惊又笑,便举手打了他一下,啐道:“瞎说什么?多大人了……”才打了一下,目睹小唐忧心忡忡的模样,怀真心底一个闪念,便迟疑着问道:“这些日子你……都规矩的很,莫非是……”
原来自打敏丽那夜犯了腹痛请了竹先生后,这段日子以来,小唐均是安安分分,从来不肯厮缠怀真……
怀真还以为他是体恤自己照顾敏丽辛劳……或者是他担心敏丽故而分神……如今看来,却是另有内情。
果然,小唐见了她问,虽不回答,却只是目光之中带着忧色,默默看她,半晌才闷闷说道:“我不舍得怀真受这般的苦楚。”
怀真闻言,心中暖意洋洋,便主动抱住小唐,在他耳畔低低笑道:“你别担心……唐叔叔这样的好人,若真的有了孩儿,他也不会舍得我受苦的。”
小唐听了这话,无端竟觉得眼中一热,便试探着低头,又吻住她的双唇。
唇齿相交,幽香甘甜,小唐只觉得又回到那一夜春雨绵密,耳畔响起沙沙地响声,仿佛洒在心头,让十万朵的心花都在顷刻绽放似的,于这份甜香彻骨之中,所有的忧患疑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唯她罢了。
话说这一日,怀真正看着敏丽喝了药,又看着她安歇了,才觉着略微神乏。
怀真便要回房歇息会子,谁知门上忽然来报,道:“少奶奶,不知为何,有个詹民国的骋荣公主来拜访。”
怀真闻言诧异,自打她嫁来唐府,因小唐地位之故,隔三岔五,倒也有些京中的权贵内眷来拜访,怀真都也习以为常,且她得闲,也会去别人府上拜会,逢年过节,亦或者是什么诰命夫人的寿之类,人情来往,自要做到妥妥当当。
然而这什么詹民国的公主……却是头一次来到府上。
怀真虽也隐隐地听说詹民国有几个公主王子,就在京城内,似乎也跟皇族中人有些交往,可他们跟唐府从来都无交际,然而既然人家到了门上,自然不能慢待,怀真忙叫请进来。
恰好此刻唐夫人过去大房那边,怀真便一边命人去通报,一边儿换了衣裳,才到厅上见客。
怀真重整了妆容来到外间之时,见那詹民国的公主已经在厅上落座了。
一眼看到,果然跟舜人的打扮不同,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冠子,两边儿却垂着珍珠璎珞,看来十分的珠光宝气,只是打扮的也很利落,宝蓝色的长甲衣,罩着里头月白色的缎子衫,脚下也并没有穿绣花鞋,而是一双黑色麂皮的靴子,瞧来少了娇弱之意,反带几分英气似的。
怀真又细看她的模样,却见生得倒是跟舜人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鼻梁略高一些……眼睛略深一些,长得倒是并不难看,别有一丝异域风情。
而怀真打量这位公主之时,这人却也正在细看她,只见这位传说中的三少奶奶,看来身段芊芊婀娜,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似的,而生得清丽出尘,面似芙蓉,目若秋水,唇似最新鲜的娇嫩花瓣颜色……然而脸容虽然精致动人,可仍透出几分柔弱稚嫩,只是双眸无比清澈,光华隐隐,仿佛能看透人心。
两个人彼此打量了会儿,骋荣公主笑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少奶奶了,骋荣有礼。”
怀真听她一口中国话,说的十分流利地道,如果不是这身奇装异服,只怕要把她当成土生土长的舜人了。怀真心道:“不知她来意如何,只是倒是不能让这外邦人士小瞧了我们。”
因此怀真敛容,便道了个万福,口称:“不敢当,怀真见过公主殿下。”
骋荣公主一步上前,将怀真的手轻轻握住,道:“我才是不敢当,只是闻名前来见识的,哪里能受得起这一拜?”
她走到跟前儿,怀真才觉得骋荣公主竟比自己高出许多,先前竟没觉得。
怀真不习惯人初次见面的人如此亲昵,便不动声色地微笑敛手,示意公主落座,才又问道:“先前虽听闻公主大名,只是素无交情,不知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骋荣公主笑道:“少奶奶不必诧异,我只是特意来结交的罢了,我先前也跟舜的几位公主驸马……以及官员们互有往来,也早就知道武安侯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缘分相拜,因此才贸然来到府上,还请莫怪才是。”
怀真听她的口吻,仿佛别有内情,便只看着骋荣公主。
骋荣对上她的眼神,笑道:“少奶奶大概是没听说过,我哥哥莽古,曾得罪过武安侯……所以武安侯一直对他避而不见,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始终想亲自向武安侯致歉。然而我知道你们舜人的规矩,女人是不可以出入朝堂的,因此我也不敢就直接去礼部拜会,只大胆来到府上罢了。”
莽古之事,小唐从没跟怀真说过。怀真听骋荣这般说,自然有些不解,面上却仍滴水不漏,只道:“公主不必这般,我从未听闻此事,何况我们三爷从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只怕也早淡忘了。倒是劳公主记得……也罢,待三爷回来,我自向他转告公主之意就是。”说着,便一笑垂眸,端方庄重。
骋荣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多谢少奶奶的美意,这样我就放心多了。对了,骋荣听说,少奶奶有一种调香的本事,十分神乎其技?”
先前说过,怀真自嫁了后,便久不弄香,只曾给平靖夫人调了两块香料罢了。
又因近来敏丽回来后……对一切异样香味都会有些不适,故而怀真也更加不敢调弄香料。
这会儿听骋荣说起来,怀真便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且早就扔下许久,不值一提。”
骋荣目光炯炯看着怀真,还待要说,丫鬟报唐夫人回来了,因此两人便停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