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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昂起血痕斑斑的脸,本已绝望的面容浮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当真?”
“女真人说话算数,不像你们宋国皇帝那样,说话当放屁。怎么样,干不干?”
“干!”刘二用力支起身。
刘大慌忙叫道:“兄弟,别听他的,咱们跑不了的……”
刘二咧着豁口的嘴唇,勉强一笑:“大哥,兄弟俺是死也不会过河的。眼下有那么个机会,死活都要试一把。”
刘大又气又急:“那个树林可是在五十丈之外啊,眼下你这般模样,十息之内怎么跑得到……”
“这不是还没数数么。”刘二一笑,但一脸的血污令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用力执住刘大的手,“大哥,你跟不跟兄弟走?”
刘大呆呆地看着他的兄弟一会,喃喃道:“当初你劝俺离开枉人山时,也是用这样的口气俺说的。俺当初听信了你的话,如今落到这般境地……这一次,做哥哥的不能再听你的了……不成的,跑不掉的……”
刘二跪下向刘大磕了一个响头:“大哥,做兄弟的对不住你,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再还吧。”爬起来转身颤颤巍巍地向前方的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通译的计数声:“一!”
“二、三、四、五……”
随着身后的计数逼近,刘二也是越走越快,甚至一瘸一拐地小跑起来。
刘大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兄弟,快跑啊!再快些……”
阿吉那也跳起来尖声大叫:“刘二叔,快跑,就快要到了,加把劲啊!”
人群中也渐渐骚动越来,一个接一个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形成一片声浪:“兄弟快跑!你能行的,还有二十丈就到啦!”
通译脸色发白,念到“九”的时候,迟迟不再开声。
肉瘤金兵看了通译一眼,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向人群边上一名金军骑兵勾勾指头。那金兵点一下头,从鞍边摘下一张八斗骑弓及一袋箭,掷了过去。
肉瘤金兵接过弓箭,先将弓弦挂上,然后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慢慢拉开。弓弦咯吱吱地响着,渐成满月……突然用女真语大喝一声:“十!”
利箭离弦而去。
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三十多丈外正竭尽全力奔跑的刘二被一箭穿背。
刘二浑身剧震,吃力地回头:“如果再给多俺一块黑豆饼……”一口鲜血喷出,双膝跪地,头朝南倒下。
第七十章 暴 动
上全站强推了,真不容易……十五决定再振作一把,本周内每天两更,回报兄弟们。中午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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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哇!”刘大踉踉跄跄奔过来,不顾血污一把抱住刘二,泣不成声,“大哥平日里总听你的,你咋就不能听大哥的一回呢?”
刘二勉强抬起眼皮,从不断冒血的嘴里硬生生挤出最后一句话:“大……大哥……俺不用当……他乡的孤魂野鬼了……”一双黑乎乎的枯手,深深抓入泥土中,渐渐松开,就此不动。
“兄弟,兄弟啊……”刘大涕泪滂沱,几欲昏厥。
这时那肉瘤金兵却依然唾沫横飞地大吼:“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不给他机会,而是他没把握住!不过,我图图是个大度的人,我可以给你们所有人一个同样的机会。谁想回家,回到你们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国家,都可以走。规距跟刚才一样,数十息,跑进树林,你就自由了;过了十息,你还在树林外,你也可以自由了——死人是最自由的。怎么样?赌不赌?”
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说话。
这个叫图图的肉瘤金兵干脆跳上一辆运粮车,挥舞着手中的大弓,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这些没卵子的南人,就没有一个带种的吗?你们回头看看,那是你们最后的家园;你们再往前看,那边是我大金的万里江山。你们脚下站着的地方,是宋国的最后地界。一过这条易水河,你们就是我大金国的奴隶、牛马。你们——今生今世,还有来生后世,生生世世都回不去了。”
图图高高昂着头,手里的大弓缓缓向人群划了个半圈,最后用一句来结束他的讲话:“一过此河,你们——生,是我大金国的人;死,是我大金国的鬼。”
当那通译将这最后一句翻译完后,忽然跪下向俘虏们磕了个头,然后用力拨开人群,大袖一甩,向树林奔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白面儒士神情激动:“张都头,看到没有!故国,家园,足以让人迷途知返。”
张立长叹:“可惜,他跑不到树林的——这是个陷阱,没有人可以在十息内跑五十丈远的。这些金狗只是在故意诱人逃走,以杀人取乐。”
白衣儒士沉默了,拢在衣袖里的一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猛地抬头直视张立,正想说话……张立却似是知晓他要说什么,坚定地摇摇头:“我的职责,是保证大人的安全,任何有可能给大人带来危险的事,我都不能做。”
在白衣儒士的叹息中。弓弦震动,箭矢破空,贯穿了那名宋人通译的胸膛,那通译双手箕张,直直向前摔倒。他所跑出的距离,甚至还不到三十丈。
图图轻松写意地垂下长弓,像饿狼盯着一群羊一样巡视着俘虏。然后又口沫横飞地吼了几句,但这一次没人翻译,人们脸上一片茫然。
图图很是恼火,回头向另外几名金兵喊了几句。其中一名金兵犹豫了一下,策骑而出,来到粮车旁,跟图图说了几句话后,便大声将图图的话翻译出来。
从这名金兵的外形口音上看,他应该是一名契丹人。因为辽与宋国土接壤,两国间也有贸易往来,所以有一部分辽人还是懂得一点中原话的。当然,那发音就让人不敢恭维了,跟刚才那名通译没得比,只能说是勉强能听懂而已。
此时图图正用弓梢指着前方不远处,两名身材高大,穿着褐色直缀短布衣,腿上打着绷带,足登多耳麻鞋的年轻俘虏,恶狠狠道:“你们两个瞪什眼!不服气?你们也可以跑啊。看你们这两个南蛮子,块头倒是不小,说不定能在十息内成功逃脱哩……怎么,不想试一试?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南人都是没有一个带种的……嘿嘿,你们两个过来,让老子摸摸,底下有没有卵子……”围观的金兵轰然大笑。
那两名年轻俘虏相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的瞳仁中都跳动着不可抑制的怒火。其中一名个头稍矮,面目粗旷,两颊咬肌极为发达的壮实小伙对同伴道:“阿兴,我可是忍不了了。你硬拉着我从开德府北上,跑了上千里路,佯攻被俘混入这俘虏营中。每日吃着狗食,还要推着重车,现在还要受此大辱……我们吃饱了撑着来此受虐吗?”
那名叫阿兴的高大青年低声道:“元庆,我也不想忍啊!可是别忘了咱们来此的目的。不斩杀几个金狗的重要头目,咱可没脸回去见曹大当家与二当家,更没法向开德府尹宗大人交待……”
元庆鼻孔哼了一声:“要我说,曹大当家与二当家的也太没血勇了,咱们从两淮起兵,北上勤王。上千人马赶这大老远的路,连金狗的面都没碰着,却又得扭转屁股回去。当是好耍来着……”
阿兴无奈摇头:“朝廷没粮,有什么办法?十几万人的勤王大军全挤在一府之城里,就是有座粮仓也不够吃啊!”
“狗屁十几万大军。”元庆满脸不屑,“那都是些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扛着把粪叉就敢说自己是义军,全是凑数混吃的。这样的人老子一个能打三十个。依我看,这十几万人能真正派上用场的一万都不到。”
两个人低头叽叽咕咕,竟直接无视了图图。
图图勃然大怒,取出一只箭矢,张弓搭箭对准两人,咬牙切齿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立马给老子跑路,十息以内跑进林子里,老子不杀你们;要么把裤子脱下,验看过后,老子同样也不杀你们。快说!选哪个?”
阿兴与元庆二人目光冷芒暴闪,互相对视一眼,又急又快地进行一翻对答。
“怎么样,还能忍吗?”
“忍个屁!干!”
“那咱们不是白来啦?本想最少也要杀个百夫长的……”
“头上长瘤的那个家伙好歹是个十夫长,而且是实打实的女真小头目,只要拧下他的脑袋,有了这个‘带环首领’,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好,长瘤的归你,其他算我的。”
“说定了,动手!”
两人一声暴吼,有如脱枷猛虎,左右一分,迅猛冲向粮车旁的金兵。
大概想不到这些如同绵羊一样顺从的南人中,竟会有人奋起反抗,附近的几名金兵错愕之下,反应慢了好几拍。一直到两人冲近了十几步,金兵才回过神来,纷纷怒喝拔刀取棒。
最先出手的却是图图。这不奇怪,他本来就已经是箭在弦上,只要对准目标,手指一松就行了。
图图的目标是阿兴,因为同样的,阿兴的目标也是他。
咻!弓弦剧颤,箭矢如毒蛇般标至阿兴面门——疾奔中的阿兴足尖一旋,身体借势侧偏,同时右手飞快向前一探一抓,竟然硬生生将那支擦身而过的利箭挟住。
图图的牛眼顿时凸出几分,至少发愣了一秒钟,回过神来后,慌忙抽取第二支箭。
这时阿兴已冲到距粮车上的图图不足十步距离。
高速奔跑中的阿兴,单足朝路边一块凸起的土堆一蹬,土堆粉碎,尘土飞扬。而阿兴借着一蹬之力,高高跃升至半空,其高度甚至超过了粮车上的图图。
图图的牛眼已露出惧色,箭已搭上,正张弓引射……
半空中的阿兴身体弯绷如弓,右手高举,反握箭矢,如鹰隼扑兔,闪电般刺下——几乎同时,图图的箭也射出。
箭矢从阿兴脸颊边擦飞而过,带出一溜血丝。而阿兴手里的利箭则深深刺入图图的肩颈处。
阿兴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贴近图图的耳边道:“我还有第三个选择——杀了你!”
说罢伸手摘下图图的腰刀,猛然拔出箭矢,图图惨叫一声,手中大弓嗒然落地,肩颈处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尸身从粮车上栽下。
就在阿兴电光石火般击杀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