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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之后,陶蔓侬终于想起来,他从不说谎。
如果觉得不喜欢,他一定会直接告诉她,那种嘴上不说,暗暗忍耐,积压到后来爆发的假性温柔,他绝对不干,所以如果他没说,就是觉得这样OK、很好、没问题……周邑初就是这样的人。
结果她忘了,一古脑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中,一直想着他是不是为了自己在忍耐,自顾自的烦恼,完全把他说过的话抛诸脑后,然后把那些自我厌恶的情绪转嫁在他的身上。
妳没有自信,不是我的问题吧?
他总是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没搞懂的人是她。
思及此,陶蔓侬好慌,虽然和他在一起,也许这辈子都免不了要这般怀疑自己、不相信自己,可是她不曾有过放弃这段感情的念头。她不想被抛弃,不想一个人被留在这里,更不想看不到他……
等妳想开了,再来找我。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想开,但是眼下不愿放任事情继续下去,她想好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思量了一会儿,这个时间只能搭乘出租车了,没有余裕去顾虑其它。现在,她一定要追出去。
于是拿起钥匙,她打开门,却在瞬间停下脚步。
「慢死了。」夏夜里,周邑初板着脸,倚着墙壁,双手交抱胸前,瞪着走出来的她,然而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喜悦。「妳打算让我等多久?」
陶蔓侬呆愣住。他没有……他还在……
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好,不顾一切的投入他的怀抱。
吐了口气,他抱住她,语带无奈的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果还有下一次,她再这样怀疑自己,怀疑他的选择,那么周邑初也有他的想法,他会用尽所有方式,强押着她去公证结婚,让她再也不敢产生犹豫。
陶蔓侬摇头。不,不会有下一次了,光这一次就够她受的了。
「我以为……你回去了。」
本来他是真的生气想回去,可是关上了门,他的双脚好像黏住了,怎样也不愿移动,结果他像个傻子,在这里等待,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想着她会不会想开,然后追出来……还好,这帖猛药尽管下得重,不过没令他失望。
「再五分钟妳没出来,我就要进去抓人了。」周邑初开玩笑的说,亲了下她的额头,像是要安抚不停颤抖的她。「抱歉,我不擅长安慰人。」
自己的这个缺点,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一时半刻难以修正,对于总是抱持包容态度的她,他其实是感到心疼的。
陶蔓侬摇头。关于他不擅长说温柔言语这一点,她打一开始便知道了,尽管如此,还是喜欢上他……或者,连他这一点也喜欢了。若不是他这么严厉,又怎么能给她当头棒喝,想开了,然后追出来?何况他并没有真的离开。
他对她的耐性让她眼眶发热,她揪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加油,会努力,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请你……跟我在一起。」最后这句话,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周邑初受不了,吐了口气,「妳这不是在说废话吗?就算妳不做那些努力,我还是会跟妳在一起的。」
毕竟他就是喜欢这样子的她,已经够好了,再好的话,他反而要提心吊胆,还不如保持原状就好。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道:「不过我也想好了,如果以后妳还是这样,就算用强的,我也会带妳去法院公证结婚,嫁给我,变成周太太,也许妳就可以不用再那么不安了。」
公……公证结婚?!
「你……你的意思是,要……要娶我?」她一脸诧异。
周邑初挑起眉头,不解的问:「怎么?不愿意?」
怎么可能?
陶蔓侬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可是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在第一时间已经替她做出选择。她不想放开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如果这个愿望可以实现,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会让自己做好准备去承受。
她想拥有这样的坚强。
思索一会儿,她像是下了决心,「我……想要求一件事。」
「嗯?」
她咽了咽口水。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应该可以办到吧?不,就算做不到,她也想试试看,不想再一个人躲在角落,一味的舔舐伤口,逃避现实。
「我想和你母亲见一面。」
是她提出要求的,可是见到对方要说些什么,说真的,陶蔓侬心里还没有谱。
只记得他在听了她的要求后,脸色大变,不能苟同的说:「见她做什么?我反对。」
他早已清楚的说过,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和母亲无关。既然想也知道母亲会不问是非的强烈反对,他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去白白受罪,可是陶蔓侬异常坚持。
「我想要见她一面,拜托!如果不这样,我这一步永远也跨不出去。」
当然,她不可能天真的认为见他母亲一面,她便会马上认同自己,但是就算不被理解也无所谓,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情,顺便藉此坚定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也永不放手的立场。
周邑初在明白她的想法之后,叹口气,尽管千百万个不愿意,还是妥协了。
所以,才会演变成现在这既尴尬又莫名其妙的场面。
地点在「等待」,因为陶蔓侬觉得这儿的气氛有助于放松心情,时间则是挑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
三个人坐在角落的座位,气氛诡异。
周母的表情难看,却又要装作镇定,望着眼前这个说出惊人话语的女孩子,不可思议的开口,「妳再说一次。」
陶蔓侬深呼吸,「呃……邑初现在已经和我在一起,可以的话,请伯母不要再替他介绍对象了。」
周邑初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没有插口。
周母瞥了儿子一眼,再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妳……妳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她就是因为反对他们在一起,才帮儿子介绍其它更合适的对象,这个女孩根本是本末倒置了吧?
陶蔓侬点头,「我知道伯母对我有很多不满,但是我会和邑初一直在一起,所以还是得请伯母慢慢的接受我,我也会加油……」
「等一下。」周母打断她的话,「为什么我非要接受妳不可?」
「呃?」陶蔓侬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我是邑初的女友,而伯母妳是邑初的妈妈。」
尽管他坚持他的选择与他母亲无关,可是陶蔓侬仍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而与亲人交恶,而且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拥有一个母亲。
周母的嘴角抽搐,可是碍于形象,不得不忍住。「陶小姐,身为邑初的母亲,妳不认为我其实比较希望你们分开?」
陶蔓侬早已做好准备,面不改色的说:「嗯,我明白,但是我和邑初不太可能分手,所以还是请伯母试着接受我,我也会加油。」
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
生平没遇过这样的人,周母不禁傻眼。
周邑初别开脸,闷笑出声。
本来以为让生性胆小的她面对咄咄逼人的母亲,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他似乎忘了,她是那种一旦决定了,便会不顾一切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女人。
当初他也是因为她这种执着的缠功而动摇心意,进而产生接受她的想法。
只是事隔太久,他竟然忘了。
这场会面,不管周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陶蔓侬一概坚定立场,明白表达她绝对不会和他分手。
周母反而有一种遭受催眠的错觉,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接受这个女孩成为她的媳妇也不一定。
「我回去了。」她有些震惊,神情呆滞,原先的盛气凌人消失无踪。
长辈站起身,陶蔓侬当然不能继续坐着。
「伯母,今天真的很谢谢妳,麻烦妳下星期再空出一个时间,我们继续。」
还来啊?饶了她吧!
周母的脸庞微微抽搐,不过没有拒绝她的「邀请」。好,下次她非得让这个女孩知道她的厉害不可。
下定决心之后,周母的心情比较好了,走出「等待」,看见中途离开的儿子站在门口吞云吐雾。
他的模样俊逸,身形挺拔茁壮……唉,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怀胎十月,一生下来便哭闹不休的小娃娃。
周邑初发现她,挑起眉头,捻熄香烟。「谈完了?」
「下次我一定会说服她跟你分手。」周母冷哼一声。
哈!「做得到的话,请试试看。」知道向来执拗,缠功一等一的母亲竟然吃了败仗,周邑初不禁发笑,又拿出一根烟。
「少抽一点烟,你爸……当初是因为肺癌而过世。」
他知道母亲说的「爸」指的是谁,脸色微变,点烟的动作一顿,终究没有点燃。
周母吁了口气,语调幽远的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爸。」
中间牵涉到太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她不打算详细说明。
「不要总是将父母的关心当做耳边风,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
当初她年轻不懂事,与王董有染,做了第三者,怀了孩子,陷入该不该生、能不能生的痛苦挣扎中。可是对于这个小生命,她无法残忍的舍弃,邑初的「父亲」知道这一点,便在此时向她求婚,合力保住了这个孩子。
她的确爱过王董,然而到后来,却是被那个人的温柔深深吸引。
只可惜好景不长,那个人因病过世,她一个妇道人家要独力养大一个孩子真的很困难,这时,同样丧妻的王董向她提出复合的要求,并建议让邑初认祖归宗,身为孩子的母亲,她没道理拒绝,只因为她有义务给儿子一个优渥的环境。
如今,她还是没有改变这样的想法。如果他不思长进,想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至少要让王家保他顺遂。但他若有能力继承王家的事业,她理当不遗余力的促成。
也许她的做法扭曲、手段专制,但是对于这个赔上青春也要极力保住的孩子,就算要她付出生命,她也执意要给他最好的。
父母的苦心,孩子往往一辈子都不会懂,可是她甘之如饴。
「我先回去了。」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周邑初翻转着手上的烟,最后还是收回烟盒内,转身走进「等待」。
陶蔓侬刚才从窗户看见他们母子交谈,好奇的问:「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