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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人雄直起腰来,似笑非笑的看他:“我是琉璃翠的儿子。我也姓聂,聂人雄。”
胖子听闻此言,立刻大惊:“什么?!”
随即他抬起腿粗的胳膊横着一指:“来福,快去叫九太太过来!”
比较胖的门房听闻此言,立刻侧身从十分胖的老爷身边溜了出去,撒腿开跑去搬救兵。而那胖子在石阶上摆出傲然姿态,声如洪钟的怒道:“我聂某人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既来了,我以礼相待;可是若想论上父子,那就绝无可能!”
聂人雄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阶下抬头看他:“爹,儿子现在挺有出息,认你是给你面子。你活了一把年纪,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胖子登时气结:“你——”
正当此时,九太太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了。
原来这胖子姓聂名云龙,青年时代乃是一位苗条的俊杰,从欧美留学归来之后便进了外务部,曾与袁世凯颇有交情。他在外务部时结识了如今的九太太、当年的琉璃翠。双方正是如漆似胶之时,他却是被派去了纽约领事馆。及至几年后回了国,他荣升中国银行总裁,紧接着又连续担任了几处衙门的总长督办,真有烈火烹油之胜。不料袁世凯闹起复辟,他也随之坏了名声;待到袁世凯一死,他竟是落到了流亡日本的境地,直到风头过了,才能悄悄回国。从此他算是灰了心,一点上进的志气都没有了,回到济南老家开始提前养老,渐渐养成了如今这副福相。
再说这九太太当初因要饿死,不得已狠心抛了亲生儿子,进入聂家。她虽然做了狠事,可也是无奈之举,这些年一旦想起儿子,便要悲从中来。此时忽听来福说儿子来了,她连大衣裳都顾不得穿,颠起两只小脚扶着墙往外跑。远远看到院中站着个墙高的小伙子,她那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
及至到了聂人雄面前,她仰头望去,见他虽然成了大人,可眉眼还是当年的模子。双手扶住对方的手臂,她涕泪横流的唤道:“我的儿啊……”
聂人雄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发现她也是胖。当年母子二人分开之时,琉璃翠饿得脖筋都挑起来了,所以如今面对着这个胖墩墩的半老徐娘,聂人雄并不动情,只觉陌生。
“你胖多了。”他开口问道:“日子过得不错吧?”
九太太听了这冷淡的话,心里疼得刀绞一般:“儿啊,娘对不起你,娘当初是……”
聂人雄一抬手:“我不记恨,不用提了。”
然后他继续转向聂云龙,公事公办的说道:“放心,我有钱,不抢你的家产。这次过来,是想让你跟我去趟北京。”
聂云龙很警惕的看着他:“去北京干什么?”
聂人雄答道:“我看上了陆克臣家的三小姐。你出个面,替我提亲。”
聂云龙把头一扬:“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去!”
聂人雄一掀大氅拔出腰间手枪,举手向天打出一枪。枪声震得聂家众人一起哆嗦了一下,然而聂云龙也是经过见过的人,不为所动:“我不去!”
聂人雄抬手推开哭天抹泪的九太太,同时手中枪口慢慢向下,最后瞄准了聂云龙。聂云龙登时面目失色:“你敢行凶?”
聂人雄笑了一下:“我敢杀你全家!”
说完这话,他甩手一枪。伴着枪声响起来的,是来福的惨叫——子弹穿透了来福的大腿。
院中立时大乱,聂家仆人吓得四散奔逃。而聂云龙见此情形,不禁长叹一声,知道这是孽障登门,自己逃不脱了。
聂云龙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如今还在欧洲。命人把来福送去医院之后,聂云龙不情不愿的留下聂人雄,让他随着自家众人吃了顿团圆饭。
聂云龙的大太太是早亡了,如今身边剩着八个姨太太,全是胖得珠圆玉润,团团一张大脸。九个胖子围坐一桌,把聂人雄衬托得既像一根大刺,也像一张相片。九太太坐在他的身边,看不够似的看他,不停手的给他夹菜,又偷偷的碰他袖口衣角——其实是想摸摸儿子,可是不敢。
聂人雄不大理她。他理解亲娘当初想要求生的心情,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十岁就像孤儿一样自己去讨生活,这辈子都做不成琉璃翠的孝子了。
大年初一上午,聂人雄和段将军热热闹闹的喝了顿酒,顺便拜了把子。到了下午,他亲自把聂云龙押上专列,心旷神怡的回北京了。
第 17 章
聂云龙身躯既肥胖,心情又郁闷,进京路上无可派遣,只得拿着黄油面包坐在大沙发椅上,对着窗外一块一块的揪面包吃。聂人雄住在隔壁包厢,也不出声,单是默默盘算自己的婚姻大事。
如此到了北京,聂云龙千辛万苦的挤出火车,又死去活来的挤上汽车。在六国饭店内休息了几日之后,他赶在大年初六这天,像大山成精了似的,气势恢宏的压向陆宅,去给他的伪儿子提亲。
陆克臣在家中过了个很闲适的新年,正是心情愉快;忽听聂云龙来访,他在错愕之余连忙迎接出去,开口便唤:“聂公?哎呀聂公,你我上次天津一别,算来可有六七年了啊!”
聂云龙革命之时,陆克臣还是个小字辈,所以尽管他如今已经退出政坛,但是派头依然不减:“陆老弟,可不是有六七年了?不过你风采依旧,还是当初那个面貌!”
陆克臣看他胖成这个样子,简直不知对他从何夸起,只得沉吟着谦逊道:“哪里哪里,我是比不得聂公有福气啊!”
双方且说且行,共同进入客厅落座。一团和气的叙了寒暖之后,陆克臣不明他的来意,故意笑道:“聂公这次进京,可是有意在此长住了么?要我看来,进京也好。老兄弟们都在这里,互相见面谈笑也方便些。”
聂云龙立刻摇头,吞吞吐吐的说道:“陆老弟,不瞒你讲,我这一趟来,是要代人向你提亲。”
陆克臣略略心算了家中四小姐的年龄,随即放心大胆的问道:“哦?是代哪一位?”
聂云龙把一张胖脸憋成紫色:“呃……我的一个儿子。”
陆克臣听到这里,越发轻松:“我记得令郎十二三岁便去了欧洲,如今已然学成归来了?”
聂云龙长叹一声:“我说的不是他。是聂人雄。”
陆克臣登时露出困惑神情:“聂人雄?哪个聂人雄?”
聂云龙鼓着一脸胖肉,硬着头皮答道:“就是当下的热河督军,聂人雄。”
陆克臣微微张嘴,做了个惊讶的深呼吸:“这……聂公,我倒不知道他是您的儿子。”
聂公冷笑一声:“哼,我也不知道。”
陆克臣彻底糊涂了:“那……”
聂云龙仿佛是要破罐子破摔,老着脸继续说道:“聂人雄看上了你家三小姐,还说他当初欠了你家五十万元。若是亲事成功,可加倍奉还一百万元。就是这件事情,我说完了。”
陆克臣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目瞪口呆的看着聂云龙:“聂公,这话是从何说起?小女早已和卫清华家的二公子订婚了啊!”
聂云龙一听这话,当即把两只胖手一摊:“那就是不成啰?”
陆克臣深深点头:“聂公,卫家连彩礼都送过来了,所以此桩亲事肯定不会再有变动。”
聂云龙气运丹田站了起来:“好极了。陆老弟,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你给答复就好,算我没有白跑一趟。”
陆克臣莫名其妙的送他出去,口中胡乱做出挽留。直等聂云龙乘车远去了,他才猛的反应过来——聂人雄怎么忽然惦念上了自家三女?
聂云龙铩羽而归,倒要看看这个伪儿子还能闹出哪样。不料聂人雄毫无诚意的向他道了两句辛苦,然后就派人把他送上火车,放他回家去了。
聂云龙再有面子,也不可能轻易拆散人家定好的亲事,况且他失势已久,也没什么面子可言。聂人雄只是想把他推到人前亮相,给自己的出身镀一层金。
陆柔真作为一名千金小姐,若是同个名门少爷私奔,可以演成一段佳话;若是同个草莽军头私奔,那就成了丑闻。佳话与丑闻之间,只隔着一层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能把那层纸戳破。
他是在琉璃翠的叹息声中长大的,见惯了女人的苦楚,所以他要尽最大的力量去爱护陆柔真。
聂人雄暗自筹谋,陆克臣心怀疑虑,唯有陆柔真欢欢喜喜的过了个好年。
自从心里藏了个聂人雄开始,她的性情似乎都变得更宽和了一些,本来是绵里藏针不让人的,如今却也失了斗志,只觉得那些人那些话都无趣,都不值一提。她对聂人雄没有什么信心,因为自己毕竟是和卫英朗定过婚了,简直没有无故分开的可能;但她虽然信心不强,心底深处却又隐隐燃了一簇希望火苗——玫瑰色的梦又编织起来了,也许一步迈出去,真能走出一个传奇。
到了大年初十这天,她正在房内对着花绷子用功,不料隔壁房内的电话机忽然响了起来。小荷跑过去接了电话,片刻之后回到她面前说道:“三小姐,一位李小姐找您说话呢。”
陆柔真放下花绷子和针线,因为认识无数个李小姐,所以也不在意,径自走过去拿起了话筒,软绵绵的说道:“您好,我是陆柔真。”
听筒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嗤嗤笑声,让她骤然心惊脸红:“你是……”
聂人雄的声音响了起来:“柔真,是我。”
陆柔真这是第一次和他通电话,下意识的背对小荷望向窗外,她勉强用着平静语气笑道:“我还当是哪个李小姐,原来是你呀!”
说完这话,她立刻又定了定心神——还是失控了,刚才那句“是你呀”,怎么就说得嗲了起来?
聂人雄说道:“柔真,我已经从济南回来了,现在想要见你一面,你能不能出门?”
陆柔真知道小荷就在隔壁,所以颇为紧张的控制了语气:“好啊,可是定在哪里呢?”
聂人雄答道:“我就在你家门外,你随时出门,我随时都能跟上。”
陆柔真斜了眼睛瞄着房门:“哦……那好,你就在那里等着我吧。”
挂断电话之后,她用手背贴了贴脸,就感觉烧得厉害。若无其事的走入化妆室内,她飞快的洗脸梳头,手指挑了雪花膏蹭到掌心,她没有时间细细打扮,双手对搓了搓,便将雪花膏尽数抹到了脸上。香粉胭脂也来不及施用了,她只又涂了一点口红。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