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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原定的计划并没有这么急迫,不过杜云锦提前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的,对此孙建功并不担忧。
杜云锦朝他点点头,又将一旁的圣旨递给孙建功,轻声道:“萧瑀要提前出征,因此我们的计划也必须提前。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犬戎那边我已经商谈好了。”
孙建功狐疑地抬起眼朝她望去,“犬戎人会信守诺言?”
“犬戎人会不会信守诺言我不敢保证,但卿若风我却敢相信的。只要有他在犬戎一日,我们与犬戎之间的约定就会有效。”
“事到如今,能够保全杜家军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了。”杜云锦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能选择,我岂会愿意同犬戎人合作!萧瑀容不下杜家军一次,就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杜家军就算人再多,也总有一日会被他杀尽的。我不想他们再折损在阴谋诡计之中,也不想将来朝廷真的无兵可用。”
“小姐高义,我等唯有佩服。”孙建功朝她拱拱手,他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杜云锦计划并帮助她实施的人。
杜云锦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有什么高义值得你佩服的!倒是你,又要让你辛苦了!杜家军将来全靠你来守护了。”
孙建功也回她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也是杜家军的一员,所以我也是在守护我自己。”
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郭厚生忽然有些想明白了,他想这些事必须要告知萧瑀,可惜他如今受制于人动弹不得,只能“呜呜”的鬼叫。
“这人要如何处置?”听到郭厚生的动静,孙建功转过身看着他对杜云锦问道。
杜云锦走到郭厚生的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自然是要处置干净了。郭监军,我从不曾想对你下毒手,但如今情势我不能功亏一篑,只能委屈你了。若是有来世,再让我还你吧。”
郭厚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知道杜云锦不是个温柔的女子,但在他印象中都是她对萧瑀的逆来顺受。他遗忘了,杜云锦初时入主东宫时的肃杀手段。
郭厚生很快地被人拖了出去解决干净,杜云锦站在帐外,望着天空从漆黑逐渐明亮,久久无语。
数日后,当萧瑀的大军抵达月牙城时,留给他的是空荡荡的将军府。那个曾闯入他生命中占据了他全部心思的女子,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地消失了。
被犬戎蹂躏过的月牙城百废待兴,他披着长袍走在街道上时,四周均是整理屋子的百姓们,以及偶尔进过的一列列士兵。他不停地四处张望,得来的都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他不相信孙建功的话,他不相信杜云锦真的战死在攻破月牙城的战役中,他知道她终究是决意离开了他。他曾经心中涌动的那股不安终于实现了,哪怕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到边疆,也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晚了一步,让杜云锦再次从他的手指缝中溜走,他晚了一步,让杜云锦选择与他形同陌人,再也不复相见。
风毫不怜惜地从他身边穿过,似刀锋削在脸上,很疼。他换换地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在心中轻声地呢喃着:“锦儿,很疼。锦儿,阿瑀很疼。”
他张开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262. 尾声 江山依旧()
长平八年,帝御驾亲征,收复宜城、月牙城等失地,并将犬戎重新赶回大漠。并封孙建功为定北都督,驻守月牙城,以御外敌。
一轮新月挂在夜幕中,月牙城的城楼上歪歪斜斜地走来一人。守城门士兵见他的到来纷纷垂首,不敢直视这位不速之客。
那人身着白色长衫,头发用白色长带束住,像是个寻常的读书人。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扶着城楼,朝北边的城墙处走去。城楼上灯火通明,将那皎洁的月光都逼退了。若是没有这些嘈杂的人,没有这些灯火,想必是别有一番味道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翻身坐到城墙上,双脚垂落在城墙外。他的此番举动让守城门的士兵惊愕轻呼,却又无人敢上前劝诫。
“哎,老哥,你说陛下不会真的想不通要跳城门吧?”城楼角落的两名士兵正看着萧瑀窃窃私语。
“要是真想不通,早就跳了,哪里还会日日都上城楼来喝酒啊?”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压低了声音说:“你忘记三年前杜老将军被冤杀的事情了//小说 。吗?咱们这位陛下可是狠心得很呢?那时都没有考虑过咱杜将军,活生生地杀了自己的老丈人,这时怎么可能因为杜将军战死就寻死觅活的!”
“说的也是,不过老哥,杜将军真的战死了吗?我那日分明看见她……”年轻一点的正欲说出后面的话时便被年长者捂住了嘴。
“这话不要再讲了。”年长者望望四周确定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继续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吗?可你看有谁提过?咱们就当杜将军已经战死在月牙城了,然后安安稳稳地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也是。”年轻者望着城墙边的那道白色身影叹了口气,说:“不过这样的陛下也挺可怜的……”
“什么可怜啊!”年长者瞪了一眼年轻者,“我看就是活该!人在的时候没这么深情,人都不在了还装出这样的给谁看啊!”
年长者说罢还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痰,“算了,还是别说了,我家婆姨今晚给我做了些下酒菜,等会儿下了值就去我家喝两盅。”
“好的。”
谈话声被风吹散了,偶尔有一星半点地传到萧瑀的耳中,他却恍若未闻般,只一口一口地喝着手中的酒。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他对着天边的月亮,轻声地反复地念着这一句。他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过悔意,身为男儿自当要有自己的志向,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只是……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只是他的心却是痛得很,怎么揉也止不住那股疼痛,比三年前的那次更甚。当他亲眼看见她跳下悬崖时,他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疼,但很快地他就释然了,因为他不相信她就那么死了,他发了疯地四处寻她。那时的他没有想过,她会不愿回到他的身边,他甚至没有想过她的心是否被他伤地透彻,他习惯了一回首有她的存在,习惯了任凭他怎么伤她都会等他的。他想着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带着对他的爱恋活着,因此他没有这般痛过。但是如今他笃定她没有战死,却也明白他是永远地失去了她。
这情,他才发现,却又永远地失去了。
为什么?
她分明说过的,无论世道如何变幻,她都会守护他的,都会守在他身边的。为什么不肯等他,等到他的到来,连最后的一句分别的话也吝啬给予他。
锦儿……
他似乎看见她恬然微笑的模样,他很想再见一见她。他伸出手,似乎就要抚上那张熟悉的容颜,只差那么一点点时,身子被人狠狠地拉了回来。
凌七面无表亲地站在他的身后,手中还拽紧他的腰带。
“陛下。”
他回过头,看向凌七,慢慢地回复了清明。“查到没有?”
“没有,他们没有回医仙谷。”凌七迟疑了下,还是继续说:“太后昨日去了。”
萧瑀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地又露出一丝浅笑:“她倒是聪明,知道朕回去后必定找她算账,与其等着朕好好地折磨她,逼出少康,还不如先自行了断。朕的这位姨母真是聪慧过人。”
“陛下,属下办事不利,让裕王从宫中偷溜了,请陛下责罚。”凌七忽然跪在萧瑀的面前,他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胜过他以往的任何一次任务。在来月牙城的路上,他就有了心理准备。
萧瑀冷然地看着他,月光下自己的这位属下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沧桑。“凌七,你也长出白发了。”
意料中的龙颜大怒没有发生,留在凌七耳边的只有萧瑀的这句轻叹。
“陛下?”他不解地看向身前的这个人,他是陪伴着这个人长大的,自然也明白这个人的手段。
“凌七,这次就算了。以后你若是再有失手,朕绝对不会饶恕你。”萧瑀背转身,望着远处的大漠,他的耳边忽然谁人动听的声音。
“阿瑀,等将来没有这些烦忧后,就和我一起去趟月牙城,好么?”
“我们一起在月牙城的草原上骑马奔驰,一起去参加别人热闹的婚宴,一起站在高高的月牙城上看月光……”
“好,等没有那些纷扰的杂事后,我就与锦儿一起策马在月牙城的草原上,好好地看看锦儿成长的地方。”
锦儿,如今我已经来到你成长的地方,也站在月牙城上看到了这漫天的月光,可是你呢?你又在何方?
萧瑀哀伤的闭上双眼,曾经的回忆在这样宁静的夜里越发的清晰。他不是不想忘却,他想做回原来那个只为皇位而谋划的萧瑀,可是这些回忆却不顾他的意愿纷纷涌上心头,将他每日都凌迟几遍。
凌七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位曾铁腕冷血的主子。他是暗卫,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并没有资格上前去安慰,他能做的只有站在主子的身后,默默地守护。
大漠的风较之帝都更为猛烈,夹着“呜呜”的风声,还隐约有谁人轻声吟唱的歌声。
萧瑀仔细地倾听着那似曾相识的歌声,仿佛在黑暗里点亮了一束光明,暖了他冰封的心。
歌声因风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地听下来是一首当地的歌谣。
“弯弯的月牙城,悠悠地在天边,阿哥牵着阿妹的手。高高的月牙城,弯弯地在天边,阿哥带着阿妹走。阿妹的心给阿哥,阿哥拿着莫丢弃,阿妹的人给阿哥,阿哥牵着莫放手。”
那是……
萧瑀猛然地睁开双眼,想循着歌声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远处的大漠如同黑幕般,除了呼啸而过的风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