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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云……”
依伊是最后一个到达帝都的,就在十五分钟之前,她才乘坐孙氏的飞机赶到,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个大概。而夏若亚,却知道得更多,她见穆晓云神情沉重,便勉强笑道:“晓云,有什么话要说了?”
“对呀。晓云,什么事呢?”依伊也问,她左右一看,顿时发现了什么,说,“咦,我们宿舍,这次又差静怡一个呢。”
“……我要跟你们说的,就是静怡的事。”
穆晓云低下头去,努力组织着语言。无奈事到如今,她那汇聚了中外无数词汇的大脑,却无论如何也组织不出像样的语句来,只得简明扼要地说:“静怡,死了。”
噩梦般的二十分钟之后,穆晓云终于把这次事件始末,说了个大概。其中爆碳一样的依伊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插了好几次嘴。穆晓云忍着再次流泪的冲动,越说,越难受。
原本以为,能够有人分担自己的痛苦是好的。没想到再次重复一次,仍然是梦魇般难受。
静怡死了……
那个,跟她们一起度过如花般美好四年的,聪明睿智的女孩,死了。
生命如此脆弱,不过短短几天,善恶颠倒,乾坤转移,而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抓取到什么。
现在,黑手党覆灭,林若彤疯了,林家最后一点余孽也烟消云散。
可是,她却失去了静怡,失去了秦卿。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晓云,是你埋葬了她吗?”依伊首先忍不住哭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穆晓云。
穆晓云默默点头。
夏若亚也说:“晓云,你一定很辛苦吧。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呢?我们一起去劝静怡,她一定会回头的。”
“如果静怡愿意听我们劝说,那么在大四的时候她就会告诉我们了。”依伊倒是神智清醒。
穆晓云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几天来的连串事件,犹如惊涛骇浪,几乎要把她溺毙。她甚至来不及消化其中的许多信息,事情就用一种极度震撼的方式结束掉了。例如蒋静怡的死亡,例如秦卿的被捕,都是如此。
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曾经在重生的那一刻,踌躇满志地想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现在,穆晓云不得不重新开始怀疑,命运是否正在跟自己开着什么玩笑。两辈子的路,都走得如此坎坷。
我命由我,不由天。
也许只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而已……
“对了,秦卿呢?这种重要时刻,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依伊又问一个她很关心的人,秦卿是维系穆晓云幸福的人,现在穆晓云情绪低落,秦卿不应该缺席。
“……”
这一次,就连穆晓云也没有再回答依伊的话。她的心在依伊提起秦卿名字那一瞬间痛得有如刀挖。房间的水晶吊灯柔和灯光投射下来,穆晓云白瓷般的美丽脸庞瞬间笼罩上一层阴影,她垂睫不语,神情郁郁。
夏若亚见状,伸出手来,轻轻握住穆晓云的柔荑。
“晓云,秦卿出了什么事吗?”
依伊心中想的也是同样念头,而且因为对秦卿的熟悉,她想得更远,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晓云,秦卿出事了?!”
两位好朋友情意拳拳的关切,真情流露,穆晓云心中顿时漫过一股暖流。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他还活着。”
“活着?”依伊皱眉,这种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妙?
“秦卿他……私自调动特种部队,违反了组织纪律。反正……反正就是犯了错误,被抓走了。”
依伊和夏若亚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被抓走了?!”
“不过以他们家的背景,他不会有事的。只不过现在他不能在我身边,如此而已。”
穆晓云笑容落寞。
……
帝都,秦家。
已经夜深人静时分,但是主人房中,还亮着灯光,隐隐传出说话声。
“老爷,你真的不去跟林柏说句好话吗?”袁美双眼红红地,显然刚刚才哭过。她抓住在房间里第十次踱过自己面前的丈夫秦长征,语气恳切,“秦卿虽然这次是鲁莽行事了一点,不过他确实是破获了一起军火走私的大案啊,功过相抵,不是正好吗?为什么这次偏偏要这样小题大做?”
“袁美,你以为我不心疼自己儿子?只是这一次,怕是秦卿他在哪里得罪了人,现在是被拿住把柄了。我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指不定就多大个帽子盖上来!马上就要进行十七届三中全会了,这种时候,我动不得。”
秦长征现在也是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又是恼火。秦卿跟他哥哥不一样,从来不是个省心的孩子。自己跑去从军也就算了,偏偏又因为出了人命,他一怒之下把手榴弹扔进了还有人质的游击队营地里,差点被弄上军事法庭。
自己费尽心思把他带回国来,放进相对安全的外交部,现在他偏偏又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维克托这条线,他又何尝不知道,但是维克托跟宋清一派的人关系很好,宋清表面上只是外交部副部长,那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升不上去。但在九大常委中,目前最得势的太子党侯东,是宋清的得意弟子,师生关系非常融洽。
侯东的叔父是开国元勋,这一伙人,可不是那么好惹。
原本秦卿在奥运会发现维克托的异动后,也跟秦长征商量过。秦长征当时给的意见就是,只要奥运会防范得当,不出意外,维克托赚不成这笔钱也就撤出中国了。即使维克托受了挫折,也怨不到个人头上来。他秦卿可好,前面答应了父亲拍着胸脯说得好好的,后面人家不来惹他,他跑去偷人家的文件,最后还大张旗鼓地驳火,直接把黑手党端光光。
断掉了维克托这条财路,宋清那伙人,肯放过秦卿才怪。
如今不让秦卿吃点苦头,给点儿面子宋清,他秦长征的十七届三中全会,可就难过了。
不是秦长征不爱自己的儿子,只是作为一家之主的顶梁柱,秦长征的羽翼底下,还庇护着秦卿之外的许多人,他需要考虑得更加周全。
“可就算是你不能动,秦卿也顶多算是违反组织纪律而已吧,冯成也是的,竟然用手铐铐他回来,让别家知道,我可怎么处。”
秦长征嘿然:“你又不是在意别人蜚短流长的,就当是儿子再次经过历练好了。男人不坐过牢还叫做男人吗。而且。”
他走到桌边,拿起茶来喝了一口,“而且,正是因为秦卿只是违反了组织纪律,罪名不严重,我才懒得出去保他。他也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让他吃吃苦头,对他以后有好处。我听说他这次把小茹也给牵扯进去了,让人家客串了一把女特工,还有冯庆春,那孩子也被家里关了起来。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冯成还有冯开两个护短的老哥们交代吧。”
袁美想了想,不由得嗔怪道:“秦卿那孩子,真是太让我们操心了。”
秦长征见妻子薄怒起来,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也开始觉得那小子可恨了吧,所以,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做你的事好了。”
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叫。袁美和秦长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袁美摇电话唤来了保姆问:“是大嫂又在跟大哥吵架吗?”
保姆低眉顺眼地说:“不是。大少爷今晚没有回家,大奶奶现在睡不着,心情不好,正拿小李出气呢。”
袁美皱眉道:“那成什么话,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了,大家都是工作而已,她自己不顺心,怎么可以乱拿保姆撒气。”
那保姆笑道:“可小李也体恤大奶奶的难处,愿意给她这么着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不好说这么多。大奶奶她本心不坏,就是大少爷老是给她气受,等她恼过了,也就好了。”
果然,不久那女人的撒泼声音就小了下去,渐渐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袁美连连摇头,叹道:“你去跟她说,就算心里不痛快,好歹也忍着点,不要这么竭斯底里。我们家的女人,成天哭哭啼啼地,被人看了笑话去,那可成什么样子。”
那保姆答应着去了,也许是保姆的话凑了效,也许是女人觉得哭下去也没意思,过了一会,就连那哭声也消失了。
“唉,一个是这样,两个又是这样。工作得力的,娶个老婆闹心。没有娶老婆那个,工作又老出幺蛾子。”秦长征一张老脸都要垮下来,“几时我伸腿去了,这个秦家就败落了!”
袁美知道他心中不痛快,便柔声说:“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不说大的那个现在已经在部里平步青云,准备外放。就算是秦卿,他的能力是很强的,就是性格毛躁了一些,等以后娶了妻生了子,成熟了也就好了。”
秦长征点点头,又叹:“秦卿娶老婆,可得要小心一点。可不要再像他哥一样,娶个母夜叉回来。闹得家里日日不得安宁。偏偏我们这种门户,又是不好离婚的,他现在可是有家不能回了。”
袁美微微一笑,不答腔。
秦长征又哪里知道,儿媳的怨气,并不是平白无故得来。只是原以为嫁入高门大户,结果却发现老公竟然另有所属,每个女人,都难免酸意大发。这个大儿媳笼络男人的手段也差了一点,逼了这么多年,竟然把老公越逼越远,如今跟那小三在外面双宿双飞,俨然已经家外有家。
袁美心中虽然雪亮,不过那个到底是自己儿子,不闹出什么事来,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
只是秦卿的娶妻大事,必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那张白皙端庄的鹅蛋脸,又在袁美面前闪过。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秦卿就回家了。秦长征说得没错,他这次毕竟不算犯什么大错误,维克托是黑手党教父,则属于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