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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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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灵骞见状道:“你奔跑时,应当用我教你的轻功,调理气息,就又快又不费劲儿。”

    沈瑄点点头。

    蒋灵骞又道:“那一门轻功我只教了你一套,还有几套。现下再告诉你一套,用来快速奔跑最为合宜的。”旋即将口诀一一道来。这一套轻功虽与前一套不同,但要义精神是一样的,只在技巧的精细之处略有改变而已。沈瑄听了两遍口诀,已然默记于心,不待蒋灵骞解释,自己已经明白了。他又走了几步试了试,觉得步履如飞,气息平和,果是不同,喜道:“离儿,你们天台派的轻功果然是高明得紧,就连我这种一些儿也没有功底的人也一学就会。”

    蒋灵骞“嗤”的一笑,道:“天台派的轻功再好,也不能一蹴而就,总须练个三年五载,才能打通各种艰难繁琐之处。我在悬崖那边教你的叫做‘青云梯’,用来攀登绝岭,云梯直上。这一套却叫做‘踏莎行’,练得好时,日行千里,没人能够捉住你。这套功夫其实是最基本的,当年我单是练这个,足足花了三年。倘若练得好时,踏着水面行走都无妨,那便是天台绝技‘玉燕功’了。”

    沈瑄道:“踏莎行,这名字倒风雅。可见你爷爷是个文武全才。”

    蒋灵骞骄傲道:“那个当然。我在江湖上逛了这一年多,还没有见到过能像我爷爷那样武功又好,读书又多,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人。像什么钱世骏啦,范定风啦,什么这个帮主那个掌门啦,通通及不上我爷爷。”她想了想,眨眨眼睛又道,“沈大哥你学识倒是很渊博,只可惜……”

    沈瑄接道:“只可惜我不会武功,连一点三脚猫功夫都没有,因此更是万万不能和你爷爷比了。”

    蒋灵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武功,却三下两下的,就练成了如此艰难的‘青云梯’和‘踏莎行’。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一般习武之人,不是已练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也万万不可能学得这么快。这是为什么?”

    沈瑄一听,自觉茫然不解,当初跟着乐秀宁学习洞庭剑法,进益迟缓,学无所成,也没有发现自己身具习武之异禀,可以速成奇功什么的。而这天台派的轻功,如魅如仙,神奇轻灵,显然是武学中极其高明玄妙的功夫,怎么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就练会了?他摇摇头,反问道:“为什么?”

    蒋灵骞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只是笑眯眯地说:“我不知道啊。”

    沈瑄看她的眼睛滴溜溜地瞧着自己,意思不过是“你可别装啦,我早知道啦”,心里更是糊涂,道:“离儿,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蒋灵骞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沈瑄听得喊声来自西边,不假思索地立刻向东飞奔而去,脚下的“踏莎行”使得如腾云驾雾一般。沈瑄从来没有运用轻功跑过步,这一下连心都不免飘飘然起来。然而追击者的脚力也不弱,跑了一会儿,耳听着跟从的一大帮人落得远了,为首的一个却在几丈之外紧追不舍,显见得轻功甚佳。

    蒋灵骞回头望去,急道:“又是九王府的人,怎么这样冤家路窄!”追兵渐渐逼近,一把飞刀从沈瑄耳边“嗖”的擦过。沈瑄心神大乱,脚下的力气顿时泄了下来。只听背后连连几声惨呼。沈瑄不必回头,便猜到是离儿的手段,不免暗暗心惊。

    此时跑路要紧,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他只管背了离儿,拼命地往山下冲。幸好半路还遇到无主乱奔的马匹,可替脚力。

    也不知奔忙多久,天已蒙蒙亮了,沈瑄见前面有一间农家的草棚,忙忙的停下马,扶了蒋灵骞进去。蒋灵骞坐在草堆上,脱下鞋子,将左边裤腿卷到膝上。沈瑄看去,一段雪藕似的纤长小腿红肿得像萝卜一样,分明是早已经折断了,难为她受了这么久的煎熬。经过半夜的颠簸驱驰,因此伤势又加重了好几成。

    沈瑄抬头看看蒋灵骞,见她额头透着细汗,知她十分痛楚,只得说:“离儿,一会儿我与你接骨,你千万忍着些,不要乱动,倘若接得不好,只怕将来这条腿就不方便了。”蒋灵骞点点头。沈瑄探明了伤处,握住伤腿,猛地一推,一次接好,手法甚是明快,好让蒋灵骞少受些苦楚。又取出自配的接骨灵药“断续玄霜”和专门化去淤血的“明玉膏”细细地抹上,又削了两条夹板,用布条稳稳地缚在断腿两边。蒋灵骞果是一动也未曾动,却咬着嘴唇,疼得泪眼蒙蒙。沈瑄笑道:“不错,真是个勇敢的小妹妹。我给璎璎治伤,她总是大喊大叫,没有片刻安静。她有你一半乖就好了。”

    蒋灵骞破涕为笑,只道:“我并不是你的亲妹妹,怎敢跟你胡闹。”沈瑄又瞧了瞧她扭伤的右脚踝,也是未见好转,反而肿得更厉害。沈瑄一面用“明玉膏”涂抹,一面叹道:“这几日里,这两条腿可再不能用力了,不然将来可不得了。昨晚若没有那番折腾,右脚也该至少好了一半。”

    蒋灵骞道:“你自然是怪我昨晚不好好睡觉,又跑出去胡闹。可是我的宝贝还留在了钱世骏那里,不取了来,难道他还会自己送来给我?”

    沈瑄道:“什么宝贝?是这把清绝剑么?”

    蒋灵骞道:“嗯……是的。”

    沈瑄却想起来:“噢,还有这个。”于是解下自己背着的那个包裹,长长的倒不像装着衣物。蒋灵骞接过来解开,却是一架七弦琴,正是沈瑄制做的。琴额已然烧得焦黑,漆面剥落,琴弦也一根根的断了,想是从火海中抢出的。沈瑄叹道:“又何苦为它费心,你想要琴,再做一架不就是了。”

    蒋灵骞恍若未闻,只是伤心道:“究竟迟了一步,烧成这样了。”

    沈瑄见她不舍此琴,就捧过来细细察看一番,所幸琴盒还未破裂。他走到门外挑选了几根合适的马尾,揉了一番,将断弦换了下来,重新调了音,拨动几下,觉得琴的音色与从前大不相同。他奏了一首《碣石调幽兰》,觉得琴音清冽中有深沉,高音处嘹若九天鹤鸣,看似居高临下,犹能扶摇直上,宛转自如,低音处却是潜龙在渊,浩浩淼淼,深不可测。这实在十分的难得。蒋灵骞也听出来了,奇道:“想不到这琴在火中一烧,竟然脱胎换骨,有了这样奇妙的声音,简直是宝琴了。”

    沈瑄道:“当年蔡邕在山中听见到樵子燃烧桐木,从木头烧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中辨出良材,因此要过那段烧了一半的桐木,做成了‘焦尾’琴,乃是琴中极品。那琴的琴尾处还有烧焦的痕迹。做琴的材料本以陈年旧木为佳,那时我找不到旧板,只好砍了一些新材做了你这琴,只是音质平平。如今想不到这琴经过这一番烟熏火燎的砺炼,木质改变,音色不同凡响起来,倒是它从此修成正果了,可喜可贺。”

    蒋灵骞见他说起来脸上尽是一本正经,也笑道:“没错。人家先烧木头后做琴,咱们却是把琴做好了再拿到火里烧,如煅砖炼瓦一般,反正都是奇缘。人家的琴叫做‘焦尾’,我们的琴呢?看这琴额也烧得黑乎乎的,炭墨一样,不妨亦步亦趋地也叫个‘墨额’好了。”

    沈瑄将蒋灵骞的伤处处理完,问道:“琴倒是无事,你怎么办?这一个月之内,你可不能再动了,须得寻个地方静静的养伤才好。”

    蒋灵骞道:“这金陵城附近,全是范定风钱世骏的势力,早晚被他们发现,那才是糟糕。”

    沈瑄道:“或者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躲起来。”

    蒋灵骞想了想,忽然一笑道:“前些日子我住在范定风府上,他家后面有一个废弃了的园子,据说夜里闹鬼,平日里没人进去的。我有时一个人去逛逛,倒还知道地形。不如我们住那里去吧!”

    沈瑄知道她的心意,范定风钱世骏只道他们一定远走高飞,绝不会想到躲在自己府里、眼皮子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废园建在城北的玄武湖上,约有十来亩地,建得雕梁画栋精巧绝伦。范家是金陵富豪世家,又历代与皇室结缘,那种阔绰排场自不用提。但这园子十年前就无人居住了,渐渐疏于看管,这一两年间又纷纷扬扬传说里面有死了的姬妾的冤魂作祟,所以更是人迹不至。一处处尽是蛛网尘絮,断墙残垣,名香异卉都变作了荒草野花、藤葛荆棘,倒也生得欣欣向荣,姹紫嫣红。水边岸上尽是一片片白蒙蒙的芦花荡、莲藕塘,守着风光秀丽,烟波浩淼的玄武湖,倒有九分像葫芦湾的情形。沈瑄和蒋灵骞在水边选了一处极幽僻的所在,清风明月地住了下来。

    蒋灵骞不能下地走动,不免烦闷,要沈瑄继续教她弹琴。她本来心性聪慧,又有名师指点,自然琴技日精。白日里,蒋灵骞让沈瑄扶她到院中,观看他练剑。岂知还没看到半日,她就大摇其头:“沈大哥,你这洞庭剑法练得不对。”

    沈瑄道:“阿秀姐姐教我练这剑法时,也总说我练得不好,不是方位不准,就是步伐凌乱。总是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从小练起的。”

    沈瑄此时练习的是洞庭派的基本功夫“梦泽剑三十六式”,正是乐秀宁当初在葫芦湾教他的三种洞庭派剑法中最简单,也是他练得最熟的。这套剑法动作端正平和,不露锋芒,易于初学者每日修习。但练到精湛时,自有一种雍容大方、包罗万象的气度。蒋灵骞看他练完几遍,也略略感到这剑法的要义精神之所在。

    她想了半天方道:“不对,她说得不对。我虽没见过正宗的洞庭剑法,但按常理看来,你的姿势方位也拿捏得很讲究了,当无大错。可是你这样去迎敌,就只能对付对付一些末流武师罢了。我问你,你舞剑时,是如何运用内力的?”

    沈瑄奇道:“内力?我没有练过内功,谈何运用内力?”

    蒋灵骞不信,“嗤”的一笑,道:“这时还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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