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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拉伯帝国来说,犹太人越来越不重要,但他们在神学上的作用却越来越突出。岩石圆顶清真寺由二十个犹太人和十个基督徒资助,雇佣了三百个奴仆来维护。犹太人无能为力,只是满怀希望地看着圆顶:这真是他们的新圣殿吗?他们仍然可以在那里祈祷,但倭玛亚王朝创造的是一个伊斯兰视角下的圣殿,这个圣殿里的仪式主要有净化、受膏以及围绕圣石行走'5'。
岩石圆顶清真寺的力量远不止这些:它属于建筑艺术上最为恒久的杰作之一;一个人无论处在耶路撒冷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被它的光彩所吸引。它的光芒令它看来宛如从空中升起的一座神秘宫殿,又好似一座静谧的休憩场所,并瞬间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露天清真寺,使周围所有的空间都变得神圣化。圣殿山顷刻之间就变为——并继续保持为——一个休憩和放松的地方。事实上,岩石圆顶清真寺创造了一座尘世间的天堂,它将世间的安宁、美好和来世的神圣结合起来,这正是它的精髓所在。早年,伊本·阿萨克尔(Ibn Asakir)就写道,“在岩石圆顶清真寺的屋檐下吃香蕉”是人世间至高的享受。作为神圣帝国大型建筑物中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岩石圆顶清真寺与所罗门圣殿和希律王圣殿齐名。进入21世纪,它成为最世俗的旅游象征,它既是伊斯兰复兴的圣祠,也是巴勒斯坦民族主义的图腾,岩石圆顶清真寺至今仍然是耶路撒冷的代名词。
岩石圆顶清真寺建后不久,阿卜杜拉·马利克的军队就收复了麦加,并以扩张真主的王国为名,与拜占庭继续展开圣战。他将庞大的帝国扩张为西跨北非、东达信德(位于今巴基斯坦)的广袤区域。在其疆域内,他需要将伊斯兰世界整合为仅强调穆罕默德的单一穆斯林宗教,为此,他必须强调,并且在各处刻上清真言:“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先知穆罕默德的语录——圣训——被集结成册,而阿卜杜拉·马利克所编纂的完整的《古兰经》成为不可动摇的合法性和神圣的来源。礼拜仪式更加严格;禁止雕刻偶像——他让铸币厂停止铸造有自己肖像的硬币。阿卜杜拉·马利克称自己为真主的使者,从那以后,伊斯兰的统治者们就被称为“哈里发”了。穆罕默德最早传记的官方版本和穆斯林的征服运动都将基督徒和犹太人排除在伊斯兰教之外。帝国的行政机构也已经阿拉伯化,像君士坦丁大帝一样,马利克集约西亚和圣保罗于一身,他相信在世界性的大帝国中只有一个君主,一个上帝,正是他决定了穆罕默德的社团发展成为如今的伊斯兰教。
瓦利德:天启与奢侈
耶路撒冷在岩石圆顶清真寺有一座神龛,但岩石圆顶清真寺并不是帝国的清真寺,因此,随后阿卜杜拉·马利克和继任他的儿子瓦利德(Walid)建造了新清真寺——阿克萨清真寺,它位于圣殿山的南部边缘地带,被作为在周五做礼拜的普通信众的清真寺。哈里发们也将圣殿山视为耶路撒冷的中心,这一点和过去的希律王们一样。自公元70年直到当时,他们第一次建造了一座横跨峡谷、专供朝觐者从西边绕过威尔逊拱门(Wilson's Arch,即今天的链门)进入圣殿山的大桥。为了方便从南边过来的朝觐者,他们建了一个圆顶式的双重门,这个门在造型和外观上均与金门相协调。'6'
这一时期的耶路撒冷是一座生气勃勃的城市。很多年里,哈里发们将圣殿山变成了伊斯兰教的圣地,耶路撒冷则成为倭玛亚帝国的一座城市,而这也再一次点燃了对圣地和传说进行绵延不绝争夺的导火索,这些都塑造了今日的耶路撒冷。基督教徒曾改编过犹太民族的很多神话,并逐渐将它们附加于自身的中心圣地——圣墓大教堂上。然而,现在岩石圆顶清真寺和阿克萨清真寺的兴起使得所有古老的神话再度复兴:圣石上的足印曾被作为基督的神迹展示给基督徒朝圣者,此时它则变为穆罕默德的足印。倭玛亚王朝用新的圆顶覆盖了整座圣殿山,以使其完全与从亚当、亚伯拉罕经由大卫和所罗门再到耶稣的《圣经》传说相联系。他们设想的场景是:当从克尔白来到耶路撒冷以后,末日审判将在圣殿山发生。'7'不仅仅是圣殿山,穆斯林开始崇拜所有与大卫有联系的东西,他们将希律城堡(基督徒称为“大卫塔”)视作大卫的“米哈拉布”(祈祷壁龛):他们并不是最后一批将希律王的伟大和大卫的功绩混为一谈的人。倭玛亚王朝不仅是为真主而建,也为自己而建。
这些哈里发们都喜好逸乐,且都富有文化素养,这是阿拉伯帝国的极盛时期——就连西班牙也成了阿拉伯帝国的一部分。虽然大马士革是他们的首都,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耶路撒冷度过。就在圣殿山的南边,瓦利德一世和他的儿子建造了一系列复杂的宫殿,这些宫殿在20世纪60年代末期被发掘出来之前一直不为人所知:宫殿有三四层楼高,围绕凉爽的庭院而建,哈里发们甚至有一条通过屋顶桥梁进入阿克萨清真寺的皇家专用通道。从残存的宫殿遗址只能看到宫殿的规模,但这已足以反映出当年的那些哈里发生活是多么奢华。
最为奢华的沙漠宫殿(或曰“卡斯尔”)位于阿姆拉,即今天的约旦。在那里,哈里发们在私人庭院中娱乐放松,浴室的地板是用马赛克装饰的,有很多描绘狩猎场景的艺术画,也有一些全裸或半裸的女人画像,还有运动员、丘比特、萨蒂尔和弹奏诗琴的熊的画像。瓦利德一世的画像也出现在六王彩绘壁画上,画面上描绘着倭玛亚王朝的君主们打败了诸如君士坦丁堡和中国的皇帝。这些已经斑驳的、希腊化的绘画明显不是伊斯兰风格,然而,也许就像希律王时代一样,哈里发在公开场合的生活可能与画像所描绘的很不同。瓦利德一世终结了和大马士革基督教徒的共享约定,并在那里创建了一个辉煌的倭玛亚清真寺,政府的官方语言也由希腊语变为阿拉伯语。然而,耶路撒冷仍然是基督教徒的天下。穆斯林和基督教徒自由地融合在一起:他们都会在9月庆祝圣墓大教堂的献堂盛宴,吸引“很多人来到耶路撒冷”,街道上都是“骆驼、马、驴和牛”。基督教朝圣者——亚美尼亚人和格鲁吉亚人现在已经超过希腊人——很少关注穆斯林圣地,同时犹太人也几乎从不提起基督徒。从那以后,来访的人多是那些心胸狭窄和不严谨的朝圣者,他们只解读自己所信仰的宗教。
公元715年,瓦利德的弟弟苏莱曼在民众的欢呼声中于圣殿山即位。“庆祝新哈里发登基的规模从未如此壮观过。他坐在装饰平台的其中一个圆顶下,注视着台下的观众”,座位旁边铺着很多地毯和帷帐,他周围堆放着准备给士兵们的财宝,苏莱曼发动了最后一场针对君士坦丁堡的大规模战争(差一点就攻克了它),“构想着定居于耶路撒冷,并使其成为都城,为那里带来巨大的财富,促进人口显著增长”。他把拉姆拉(Ramla)城作为行政中心,但没能等到移居耶路撒冷就去世了。
很多来自伊朗和伊拉克的犹太人定居在这座圣城中,他们一同住在圣殿山的南边,保留了(并一直保持下来)在圣殿山祈祷的特权。然而,大约到公元720年,犹太人已经在那里自由祈祷了近一个世纪后,新的哈里发欧麦尔二世作为这个衰微王朝中极端伊斯兰正统派的顽固苦行者,却下令禁止犹太人做礼拜。这项禁令贯穿伊斯兰教统治的余下整个时期。在这种情况下,犹太人只能开始绕着圣殿山的四面墙进行祈祷,同时在秘密的犹太教会堂“哈米拉”(haMeara)礼拜,这种秘密会堂又被称作“洞穴”——位于沃伦门(Warren's Gate)附近,差不多就在圣殿山下方靠近至圣之所处。
当倭玛亚王朝的哈里发们正在享受希腊化宫殿与歌舞升平的气氛时,帝国的发展首次达到了极限。西班牙的伊斯兰势力已经渗透到法国,但在公元732年,一个法兰克福的贵族查理,他曾是墨洛温国王的大臣,在图尔斯击败了一支穆斯林突击队。人们欢呼万岁,将其视为马卡比,这个人就是查理·马特——“铁锤查理”。
阿拉伯历史学家伊本·赫勒敦写道:“王朝就像人那样有着自然的寿命”,现在,正在衰落的、幅员辽阔的倭玛亚王朝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终点。在约旦东部的一个村庄里住着阿拔斯的后代,阿拔斯是先知的叔父,在很长时间内都秘密反对着倭玛亚王朝统治时的享乐主义,他认为该王朝和穆罕默德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为倭玛亚王朝感到痛惜,”他们的领袖阿布·阿拔斯说道,“他们更钟情于短暂而不是永恒;犯罪让他们着迷;他们拥有那些真主不允许拥有的女人。”不满情绪蔓延得很快,即使在叙利亚王室核心地区的部落也开始叛乱,甚至在耶路撒冷也出现了这种情况。最后一任哈里发不得不出师耶路撒冷,摧毁其城墙。一场地震降临耶路撒冷,毁坏了阿克萨清真寺和宫殿,就像是上帝对倭玛亚帝国发怒了一样。基督徒和犹太人认为这就是天启,而穆斯林也这样想。然而倭玛亚帝国真正的威胁已自远方而来。
公元748年,在呼罗珊即今天的伊朗东部和阿富汗,一位极具号召力的神秘主义者阿布·穆斯林提出更为严格的伊斯兰教义,而且他认为应该遵从穆罕默德后代的领导。那些身在边境的新穆斯林加入了他的苦行队伍,他们全身都穿着黑色服装,举着黑色横幅游行,高呼着伊玛目——“马赫迪”(即救世主先驱)'8'将要拯救伊斯兰世界。阿布·穆斯林率领自己的胜利军团一路西进,但他无法决定拥立阿里家族还是阿拔斯家族——仍然有很多倭玛亚王子在附近。但正是阿布·阿拔斯击败了倭玛亚王朝的最后统治者,他用这种方式确定了他的统治地位,他的绰号也由此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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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效忠的方式是行bayah礼,这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