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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赛因驾驶一辆吉普车迅速行进到约旦河谷,在那里他遇到了从北方撤回的军队。在老城内,约旦人——从1948年以来,他们的司令部一直设在亚美尼亚修道院里——在每个城门口都布置了五十个人进行守卫。以色列人计划占领奥古斯塔·维多利亚城堡,但他们的谢尔曼坦克走错了方向,一路进入汲沦谷,还遭到来自狮子门守卫军的猛烈进攻。在客西马尼花园附近,以色列部队有五人战死,还损失了四辆坦克。以色列人躲到了圣母墓园低洼的院子里。老城还没有被包围。
达扬和纳尔基斯在斯科普斯山上一起俯瞰老城。达扬说:“多么神圣的景象啊!”但他禁止任何进攻行动。6月7日黎明,联合国安理会准备强行命令双方停火。梅纳赫姆·贝京要求艾希科尔鼓励对老城发动一场紧急突袭。留给达扬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在作战室命令拉宾拿下“这场战争中最难以实现但却是梦寐以求的目标”。
起初,以色列人向奥古斯塔·维多利亚城堡的屋脊投掷汽油弹,约旦人望风而逃。接着,以色列伞兵占领了橄榄山,并向山下的客西马尼花园发起进攻。“我们占领了俯瞰老城的制高点,”伞兵指挥官莫塔·古尔上校告诉他的手下,“一会儿我们将进入老城,这座我们数代人梦想和奋斗的耶路撒冷古城——我们将是第一批进入的人。犹太民族正等待着我们的胜利。自豪吧!愿上帝保佑!”
上午9时45分,以色列坦克朝狮子门开火,击毁了作为防御工事的公共汽车,并炸出多处缺口。顶住约旦人的扫射,以色列人攻下了这座城门。伞兵部队突入苦路,接着古尔上校带领一组人继续向圣殿山前进。“经过两天战斗之后,伴随着不绝于耳的枪声,你坐上一辆半履带车,接着你突然进入这片之前所有人都曾在照片中见过的宽广开阔之地,”情报官阿里克·阿赫蒙(Arik Akhmon)写道,“虽然我不是虔诚的信徒,但我认为没有人不被情感所淹没。这里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在和约旦军队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后,古尔通过广播宣布:“圣殿山已经处于我们的掌握之中!”
与此同时,锡安山上耶路撒冷旅的一个连突破锡安门进入亚美尼亚区,然后爬下陡峭的山坡进入犹太区。此时,同样来自耶路撒冷旅的另一群士兵突破了粪厂门。所有人都在向西墙进发。仍处于圣殿山上的古尔和他的伞兵不知道怎样才能到达西墙,这时一位阿拉伯老人告诉他们可以取道马格里布门,于是三个连队同时聚集到了圣地。士兵们祈祷、哭泣、欢呼、雀跃,有人还唱起这座城市新的赞美诗《金色的耶路撒冷》,这时以色列军队的首席随军拉比,大胡子什洛莫·戈伦(Shlomo Goren),手持羊角号和《摩西五经》大步走向西墙,开始朗诵卡迪什(Kaddish)的哀悼祈祷词。
下午2时30分,达扬在拉宾和纳尔基斯的陪同下进入耶路撒冷。经过“燃烧的坦克”,穿过“完全废弃的小巷,可怕的寂静被狙击手的枪声打破。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拉宾说“当我们向西墙走近时,我感受到一股纯粹的兴奋”。他们穿过圣殿山时,达扬看到一面以色列国旗插在岩石圆顶清真寺上,他“命令马上将国旗降下来”。看到“由于作战而累得瘫作一团的士兵眼里满含泪水”,拉宾不禁“为之动容”,不过“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刻——救赎的时刻、希望的时刻还未来临”。
戈伦拉比想通过炸毁圣殿山上的清真寺来加速弥赛亚时代的到来,但纳尔基斯将军回答说:“停止这种想法吧!”
“你将被载入史册。”戈伦拉比说。
“我已经将我的名字记录在耶路撒冷的历史上了。”纳尔基斯回答。
“这是我一生中的巅峰时刻,”拉宾回忆道,“数年来我一直悄悄地怀揣着这个梦想:我可能在收复犹太民族的西墙中发挥作用。如今梦想已实现,我突然感到困惑:众生之中,我何德何能竟可享有此项特权?”拉宾被授予为这场战争命名的荣誉——他总是谦虚高贵、粗暴却言简意赅,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名称:六日战争。纳赛尔为这场战争另起了一个名字——纳克萨(alNaksa),即“挫败”。
达扬在一片纸上写了个便条:“愿和平降临整个以色列”。他将这个便条放在希律们的方石缝中。他宣布:“我们已经统一了这座城市,以色列的首都,永远不会让她再遭分割。”接下来,这个一直是最尊敬阿拉伯人的以色列人,也是阿拉伯人最为尊敬的以色列人,阿拉伯人口中的阿布·穆萨(意为“摩西之子”)继续说道:“对于我们的阿拉伯邻居,以色列将伸出和平之手;对于信仰各种宗教的所有民族,我们将保证礼拜完全自由。我们来到此处不是为了征服其他人的圣地,而是为了和他人和谐相处。”离开时,他摘了“一些长在西墙和马格里布门之间的粉紫色仙客来”送给他坚忍的妻子。
达扬认真思考着耶路撒冷的未来,并提出了自己的政策。十天后,他返回阿克萨清真寺,在那里,他穿着袜子和圣地的领袖及伊斯兰学者坐在一起,他解释道:耶路撒冷现在属于以色列,但伊斯兰组织的基金会将管理圣殿山。尽管如此,时隔两千年,犹太人终于又可以访问圣殿山了。但达扬规定犹太人不得在那里祈祷。这一颇具政治远见的决定一直被遵守至今。
纳赛尔暂时辞去了总统一职,但从未放弃权力。他原谅了他的朋友、陆军元帅阿米尔,但后者计划发动一场政变,被捕后神秘地死在狱中。纳赛尔坚持“圣城永远不应被放弃”,但他从未从战败中东山再起。三年后,他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侯赛因国王后来承认,6月5日到10日“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日子”。他失去了半壁江山,以及耶路撒冷这个战利品。私下里,他曾为耶路撒冷哭泣:“我无法接受耶路撒冷是在我的手中被夺走的。”
* * *
注释
'1' 阿拉法特声称他出生在耶路撒冷。他的母亲是耶路撒冷人,但他实际上出生在埃及。
'2' 当紧张加剧时,一位老人最后一次访问了这座城市,而且全世界几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前穆夫提哈吉·阿明·侯赛尼来到阿克萨清真寺进行祈祷,接着又返回他的黎巴嫩流亡地。1974年,他在那里去世。
后记
每个人都有两座城市,一座是自己的城市,另一座则是耶路撒冷。
特迪·科勒克,访谈
经过一场历史大灾难,罗马皇帝摧毁了耶路撒冷——我出生在流散地,但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耶路撒冷之子。
S.Y.阿格农,1966年诺贝尔奖获奖致辞我从小被培养热爱的这座城市是尘世通向神圣世界的大门,在这里,犹太教、基督教、穆斯林的先知和富有远见之人,以及具有人文情怀之人彼此相遇——即使只在想象中。
萨里·努赛贝,《一个国家的往事》
哦,耶路撒冷,散发着先知的芬芳,
连接天堂与尘世的捷径……
美丽的孩子,指头焦黑,目光低垂……
哦,耶路撒冷,悲伤之城,泪水充盈你的眼眶……
谁会洗刷你沾满血迹的城墙?
哦,耶路撒冷,我的挚爱,
明天,柠檬树将绽放花朵,橄榄树将尽情欢乐,你的双眼将雀跃,鸽子也将飞回你的神圣高塔。
尼扎尔·加巴尼,《耶路撒冷》
三千年前,犹太民族在耶路撒冷繁衍生息;今天,犹太民族还在耶路撒冷繁衍生息。耶路撒冷不是一个定居点,它是我们的首都。
本雅明·内塔尼亚胡,2010年演讲词
再一次置身国际风暴的中心。不管雅典还是罗马,都无法引起如此强烈的感情。当一个犹太人第一次访问耶路撒冷时,我们不说那是初来乍到,我们说那是游子还乡。
埃利·威塞尔致巴拉克·奥巴马的公开信,2010年耶路撒冷的早晨:从那时到现在
六日战争不仅改变、提升了耶路撒冷,也使得耶路撒冷更加复杂化。这个过程同时具有弥赛亚与启示的色彩,也具有战略和民族主义的意义。这种新的景象本身也改变了以色列人、巴勒斯坦人和中东。一个仓皇之中作出的决定,一场从未经过周密计划的征服活动,一次从灾难边缘窃取的军事胜利,改变了那些有信仰的人,那些什么都不相信的人,还有那些渴望相信点什么的人。
那时候,这一切都不是很清晰,不过回顾往事,拥有耶路撒冷逐渐改变了以色列的统治精神,这种精神在传统上是世俗的、社会主义的、现代的,如果这个国家有宗教的话,这个宗教既可以说是以历史的眼光进行探索的犹地亚考古学,又可以说是正统派犹太教。
占领耶路撒冷甚至使最世俗的犹太人欢欣鼓舞。在歌谣、祈祷和神话当中,对锡安的渴望是如此深厚、久远,如此根深蒂固;不能靠近西墙的时间是如此之长,如此痛苦,而神圣的氛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全世界最不敬神的犹太人都经历了一次类似于宗教体验的欢欣感,并且在当今世界他们是如此亲密,仿佛能成为一体。
那些虔诚的犹太人,那些从巴比伦迁徙到科尔多瓦和维尔纽斯的犹太后裔们,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他们数千年来一直期待弥赛亚的降临。这是一种征兆、一次拯救、一场救赎,是对《圣经》预言的应验,是流亡的终结,他们要重建大卫城,再次走进圣殿的大门和庭院。对许多拥护民族主义、军事复国主义,自诩为雅布廷斯基继承人的以色列人来说,这种军事胜利是政治和战略意义上的——是独一无二的、上帝赐予的建立拥有安全边界的大以色列的机会。信教的犹太人和拥护民族主义的犹太人同样相信,他们必须充满活力地肩负起重建犹太人的耶路撒冷并永远维护它的存在这一激动人心的使命。20世纪70年代,这些怀有救世主情结、反对妥协的人在各个方面表现出完全不逊于绝大多数以色列人的活力。这个时候,大部分以色列人还是世俗的自由派人士,他们的生活中心还是特拉维夫,而不是圣城。但民族主义和救赎主义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