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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是双姝馆的人,早先常大娘说了一个名字,俞宛秋还没对上号,等进了洞房,揭了盖头,才发现,原来,就是薛凝碧的前夫找上门闹事时,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姑娘。
俞宛秋对她印象极好,高兴之下,除了原来准备的礼金礼品,又现捋下一对红玉镯子,送给新娘添妆。
从常家领完喜宴出来,俞宛秋没有直接回南都,而是去了苏城的旧宅。
那房子她一直没舍得卖,皇宫再大,是属于夫家的,只有苏城这座小院子,门牌上写着:“何宅”。
何,一个早已遗落在记忆深处的姓氏,包含了她最深的秘密,是她迷惘心灵最后的栖息地。
屋子里很干净,她住过的卧室,床上的铺盖都是新换的,让她不得不佩服侍卫营的反应速度。果然,哪怕她临时起意,侍卫营也会抢在她到达前安排好一切。
但还是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就在她参观完旧宅,准备动身回宫时,戚长生匆匆过来,呈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求太子妃救凝碧。
同人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故夫难离
俞宛秋在北方军营时,就听戚长生禀报过,薛凝碧离开了双姝馆,回到她前夫家开的传惠绣坊。
从薛凝碧回苏城后的种种表现来看,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古代女人对从一而终观念的坚持,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失望自是免不了,尤其薛凝碧起初是作为勇于抛弃纳妾相公的形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从而引出了她的钦佩之情,和结交之愿。
后来才发现,薛凝碧隐瞒了部分真相:她的休书并非“主动索得”,而是前夫和新欢恋奸情热,容不下她,于是以妒为由毫不留情甩给她的。
虽则如此,俞宛秋仍希望,薛凝碧在痛定思痛后,能彻底摆脱旧的束缚,给这个时代的女人树立一个榜样:以妒之名被丈夫休弃的女子,也能活得扬眉吐气。
正因为有这个想法,当薛凝碧告诉她,小牛对她有意时,俞宛秋甚至想过撮合他们。如果一个被弃妒妇也能再嫁给条件不错的未婚男子,对其他女人是个鼓励,对社会风气亦是个触动。
风气的改变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需要水滴石穿地日积月累,和潜移默化。
可惜,薛凝碧无奈之下的反抗之举,在前夫张宝珍以悔不当初的姿态出现后,变得越来越微弱。
俞宛秋还记得,随军之前最后一次来苏城,她曾就此事将薛凝碧狠狠说了一顿,薛凝碧似有醒悟,向她表态,以后不会跟前夫纠缠不清,会认真考虑小牛的追求。
如果她一直待在南方,时不时把薛凝碧提出来敲打一番,事情的发展兴许会有所不同。但她一走年余,对这边的人和事无暇顾及,薛凝碧又意志不坚,很快就重新落入了前夫的掌握中。
如果薛凝碧只是感情上犯糊涂,不把感情和事业混为一谈,俞宛秋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感情是私人问题,她只是人家的老板,不是家长,管不了那么多。
可薛凝碧跟前夫复合后,先是把双姝馆的绣样偷偷拿给前夫家的绣坊,被小牛发现质问,索性辞去了双姝馆的管事之职,理由是,她跟前夫破镜重圆,既重为人妇,不方便再出来抛头露面。
戚长生向她汇报这一消息时,提出了好几种应对方案,无论选择哪一种,都足以叫后来改名为“无双绣坊”的传惠绣坊,和张宝珍全家,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可所有的方案都被俞宛秋否决了。
是的,以她现在的权势地位,要对付区区一个张宝珍,或薛凝碧,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捏死他们有什么益处呢?
薛凝碧惟一的压箱资本,是双面绣,纹绣早就学会了,手艺甚至比她更精。双姝馆的销售理念,她套用过去未必奏效,因为双姝馆的人脉和已建立的购销渠道,是她无法比拟也无法抢夺的。
苏城有双姝馆,其他大小绣坊都只能跟在后面讨一点残汤剩汁,那还是俞宛秋为繁荣市场默许的,要不然,早在无双绣坊拿出和双姝馆相似的新绣品时,就让它关门大吉了。
说起“无双绣坊”这个名字,俞宛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传惠,本是张宝珍爷爷的名字,诱得薛凝碧回家后,张宝珍便把绣坊之名由“传惠”改为“无双”,于自我吹捧的同时,贬低“双姝”——双姝已去其一,名不副实,惟我张家绣坊无双独绝。
一介平民,公然挑衅太子妃名下的产业,如果只归结于张宝珍的胆大妄为,或愚蠢冲动,俞宛秋是死都不信的。
张宝珍其人,在双姝馆门前第一次悍然现身时,俞宛秋就深觉纳罕。当时她虽没嫁给赵佑熙,但苏城“何宅”护院是赵世子的人,并不是什么秘密。张宝珍作为苏绣界颇有名气的张氏绣坊少东,不可能连这点本埠新闻都打听不到。
古代商户社会地位低下,因此有个传世名训:民不与官斗。
双姝馆主人所依恃的,可不是普通的官,而是赫赫有名的赵世子,张宝珍但凡有点常识,都不会沾惹这样背景的人。
总之,张宝珍的行为很反常。
若说他对薛凝碧情深难舍,为了追回前妻不惜任何代价,那更是笑话。直到现在,他扶正的新欢还好好地在他家里,薛凝碧回去后的身份,据说是平妻。
最开始,俞宛秋怀疑张宝珍是太后或吴家人指使的,同时有此嫌疑的还有沈渊父子,目的是为了拆她的台,让她在江南待不下去,从而阻止她嫁给赵佑熙。
等她已是太子妃,张宝珍却还派人攻击小牛父子时,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现在更是如此。太后都成了废人——即使外界不知道她瘫痪的内幕,她久不理事是事实。照常理推测,张宝珍应该偃旗息鼓,甚至主动向她投诚,求她饶恕才对。可张宝珍不仅毫不退缩,还借着虐待薛凝碧来挑起她的怒火。
看着手里的求救短笺,俞宛秋有些啼笑皆非,她看起来那么像圣母么,不仅不记仇,还惯于以德报怨?
薛凝碧的行为或许谈不上背叛,宾主关系本就是松散型,契约制。但薛凝碧走时,别说没向她书面请辞,甚至都没跟小牛认真交接,随便说个三言两语就跑掉了,既不负责任,也欠缺基本的尊重。
在薛凝碧做出了这样的事后,她不加责难,不派人追究,一方面是因为路远人忙,没工夫纠缠这种小事;另一方面,也是自矜身份,不想落人话柄。
堂堂太子妃,为点小事跟升斗小民争闹置气,失了身份尚是小节,若因此被冠上“仗势欺人,贪婪敛财”的罪名,怕正好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俞宛秋知道自己遭了许多人的恨,恨她以庶女身份占据太子妃的宝座,恨她霸着太子爷的专宠,挡了其他女子的荣华路,甚至恨她办医馆赚得人气名声,恨她开铺子赚来钱财滚滚。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女人来说,能聚集财力,也是本事,怎不叫人妒恨?
俞宛秋看着手里的短笺久久不语,戚长生以为太子妃根本不想理睬,打手势让手下准备回宫,太子妃却在这时开口道:“送信来的人你审过了吧?”
“是,那人是张家绣坊一个绣娘的弟弟,说他姐姐感念薛凝碧平日的教导,冒着被家主打死的危险,替她传出这封求救信。”
俞宛秋轻笑:“薛凝碧手下也有暗卫不成,这么熟悉本妃行踪。”
戚长生回道:“属下有问过,传信的人说,他姐姐替薛凝碧去常家送礼金,亲见太子妃驾临,回去告诉了薛凝碧。薛凝碧当场写下这封求救信,求她交给太子妃,等他姐姐带着信再去常家,我们的车驾已往这边而来,她便一路尾随,被我们的侍卫抓到,这才带到属下面前。”
传信人的话勉强讲得通,但以薛凝碧和小牛尴尬的关系,在她被自己丈夫关禁闭的情况下,还心心念念着请徒弟代为送礼,未免有些差强人意。薛凝碧若如此重情守礼,根本不会离开双姝馆。
戚长生破天荒地主动发表看法:“薛掌柜又不是关进了大牢,她在自己家里,怎么样都是人家的家务事,太子妃不管也好。”
的确,在女人少有人权的古代,别说只是关,便是做丈夫的把妻子打伤打残又如何?只要不出人命,官府不会立案。
“那我们就不管?”
戚长生心里,肯定是不想管的,作为死士训练出来的人,对“叛徒”一向是“杀无赦”。他们肯放薛凝碧一条生路,不去惩罚她就开天恩了,还去救她?她关不关,死不死的,与别人什么相干,她回前夫家是自愿,又没人逼她,后果也当自负。
但听太子妃的口气,似乎还在犹豫,于是顺着说:“您要实在不放心,属下就派两个人过去看看。”
俞宛秋点点头:“也行,你先派人去查探一下,有事赶紧回禀,我正好有点累,在这里歇个午。”
以她如今的身份,直接杀到张家救人是不可能的。她既不是官差,又不是薛凝碧的家人,凭什么上门去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
“属下遵命”,戚长生转身出门,素琴等人忙着整理床铺。
“还真怀念这里呢”,躺在曾经的闺房里,俞宛秋感慨低叹。
茗香的语气有些嗔怨:“太子妃在这里住了半年就被太子拐跑了,害我们几个天天望穿秋水,就盼着姑娘回来,或派人把我们接过去。”
素琴仔细放下帐子,拉着茗香往外走,嘴里说:“太子妃若不是出去收租巧遇太子,哪有今日这段良缘?跟我们分开也是形势所迫,你少在这儿说酸话。”
知墨边走边学究似地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天定良缘,命不可违。”
“就是”,茗香清脆甜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太子与太子妃是老天注定的姻缘,再怎么兜兜转转,终究会成为夫妻,便是太子妃不去祁阳收租子,也会在别的地方重逢。”
俞宛秋会心一笑,闭目养神。
不过脑子始终清醒着,薛凝碧的事,到底下文如何,她还是关心的。薛凝碧是她来这个世界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抽空歇午的想法很快化为泡影,因为又有人上门求见了,这回,是隔壁的胡太太。
同人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疑点重重
戚长生会在她表明要休息时,替钱太太通报,让俞宛秋有些意外,但钱